8、匹萨外卖 ...
-
森林、溪流、茅屋，歪歪扭扭的篱笆围起的庭院内，蓄满水的竹筒敲击石块、便有一声清脆撞破聒噪的蝉鸣。月光浸于清溪潺潺流淌，夜色中央竟是一团幽蓝的火焰将月亮取而代之。
莫名的忧愁与悲伤浪潮生长般将她淹没。
蓄满的泪使蓝焰朦胧作一轮忧郁的海，她感受到，祂也在看她。
[别看我，我不是今晚的主角。]祂似乎极轻地叹息，水母触须般的焰苗指向两位临溪相对的男性。一名作大河剧中朝臣装扮的中年男性、一名则是身着白衣的散发青年，他们用晦涩的古代语言交谈，平静宁和的话语间暗藏争执之意。
[你叫我来看哑剧吗？]她看向蓝焰。
[你忘记的东西比我想象地要多啊。]
一阵夏夜清风拨动枝繁叶茂的森弦，“哗啦啦”的林海翻涌过后，二人貌似谁也没有说服谁，于是她又听见一声极柔却极重的叹息
白衣青年率先发话，那起伏转折仅三四分带给她熟悉感的话语在耳畔一转、忽变作现代语言，“总而言之，你别去。不然风暴必至、到时候海浪滔天，地震鲶一翻身便会将你的遣唐船拍个粉碎。”
大河剧朝臣被这不留情面的话被噎愣了，“……这又是你的预言吗？”
“一半吧。”白衣青年笑眯眯道，“到时候鲶鱼大神懒得动，我就掀翻你的船。”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硬要讲的话，就像你的妻子卧病在床、不适合让外人探望。”
大河剧朝臣抿唇、似乎接受了此种说辞，他无奈地笑道：“那么，莫非你四处借钱是为了给心爱的妻子治病吗？”
黑发如瀑、浮掠白衣间，青年点点头，坦然地将中年文臣的这番比喻应承下。
“那么，祝君了愿。”他的双手虚合成握着酒杯的姿态、缓缓鞠躬，模仿大洋彼岸的异国践行礼仪送别这位异乡友人，“鄙人家院的几株樱树，明年春日盼能与孔君共赏。”
青年没有回应，仅弯腰施以回礼。起身的刹那，他微微侧头、瞥向她所在之处。墨丝飘荡下，一双她每天都对镜视之的漆黑眼睛弯成自带笑意的弧度。眼睛上部的线条是弯的、眼睛下部的线条也是弯的，难辨情绪、似笑非笑，正下方的黑痣小点出奇对称。
*
“醒一醒啦，小空！”黑暗被光亮驱散，身穿黑红相间、左胸前印着金黄色多吉摩匹萨店标志的棕卷发少女轮廓逐渐清晰，此刻正一脸焦急地边轻推她的肩膀、边低声唤她。但没喊几声，另一只手上的座机听筒内便响起令少女不得不赶紧安抚的催促，“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是我们这边的失职，大概是外卖员在路上出什么意外了，这座城市的情况您也知道的……是、是，非常抱歉！我们马上重新给您安排派送！”
挂掉电话、她重重松了口气，零星分布着淡褐色雀斑的娃娃脸急出来一层薄红，“雷欧怎么回事？难道又被打劫了？”少女瞧着手中始终拨不通的电话、最终选择放弃，两条快拧成八字的眉毛转而朝向趴在收银台边睡眼惺忪的外卖员——不、她的刘海太长了，压根看不见眼睛，“还有你，怎么等个出餐的功夫就睡得那么沉？才不过五分钟诶！”
“算了，赶紧清醒一下。”少女迅速把几份匹萨打包好、订上外卖票据，“要不要把头发梳到后面？骑摩托车的时候被遮挡视线是很危险的。”
“不用，不耽误看路。”刘海主要是为遮住额头上的禁制纹路，以前在高专的时候也可以掩护自己上课睡觉。鸠山空瞧着烤箱边料理台上高高一摞盒装匹萨、正上方白纸黑字的打印外卖小票从桌面一直顶到天花板，视线移向料理台旁倚着的塑料柄硬毛扫帚，“摩托车太慢了。我可以借一下扫帚吗？”
“扫帚？”吉蒂·史密斯目露困惑。
一分钟后，闪烁着浅蓝咒力的透明鱼线将两摞盒装匹萨捆扎结实、吊在扫帚尾巴上，肥大灰色T恤与牛仔短裤外套着黑红外卖员夹克的少女跨上艳俗的粉红扫帚，在棕卷发娃娃脸姑娘的惊呼中一飞冲天。
*
异界时代由萨尔姆多·鲁·萨姆维尔所翻唱的经典歌曲《多么美好的世界》飘扬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上空、已然接近尾声，鸠山空单手驾驶扫帚穿行于浓雾弥漫的低空，借播放着外卖订单信息的导航语音辨识对应的街道与建筑。
失去重重雾霭的遮掩、骑扫帚的少女身形暴露于众人视野。气流掠起额前发丝，黑眸便映入牵着母亲、举起手臂指向她的女孩那星光闪动的大眼睛，“哇！妈妈快看、是魔女！”随后注意到扫帚尾巴上的两串货物，女孩呆呆道，“魔女在送外卖……”
不是魔女、是咒术师。内心如此反驳道，鸠山空调转方向，操控扫帚擦过大厦的棱边、拐进另一条道路。
低空飞行能够将城市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车水马龙而人声喧嚣的街道上、相貌狰狞的生物机体与轿车一同遵循交通警察的指挥在车辆拥堵间挪动；身材高挑的黑西装女子轻盈地以街灯为跳板跃上高楼；吉尔达大道的洗衣店门前似乎发生了车祸，事故车辆已经被托运汽车拉走、伤员在EU机动警察的包围下被抬进救护车，事发地点只留下一泊血迹与车辆碎片；公园里异界人与人类青年一起在滑滑板；哪段街区有黑邦火拼、又有哪个倒霉蛋被混混堵进了暗巷……差不多已遗忘大半古怪梦境被凉爽的风完全吹到脑后，鸠山空迅速将手里的订单派送一空、途中顺带解决掉几只低级咒灵。
回到多吉摩匹萨店，吉蒂·史密斯一瞧见她便兴奋地扑过来，“好厉害啊！虽然知道这座城市里肯定有像小空你这样的人，但没想到就在身边呢。小空是魔法师吗？还是超能力者？”
外形平平无奇的纤瘦少女拄着扫帚、半长黑发被风吹得发梢乱翘，“是咒术师喔。”
“‘咒术师’？”被棕卷发包裹的娃娃脸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眼前的身影缓缓与恐怖电影里在蜡烛照明的昏暗房间用鲜血绘制图腾的木地板上手舞足蹈、脸上画满咒文的女巫重合——不对，应该是中国或者日本的那种、在午夜念念有词地用锤子在稻草人身上砸钉子的类型。
她看着这个差不多高中生年龄、甚至因为东洋人身量而更显年轻的少女，一欲言又止的表情掺着些微畏惧，而一番理智较量后，还是愈发膨胀的好奇心胜出。吉蒂压低音量、神神秘秘道：“那、小空你是不是知道了生辰八字就可以咒杀别人？”
“生辰八字”？是中国那边的某种说法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但鸠山空摇摇头，“我不会这个。”
“这样啊。”吉蒂像松了口气、又像有些失望。像咒术师这种听起来有点阴暗的神秘领域职业，诅咒或者咒杀别人应该是基本功吧？那么小空就是其中比较弱小的级别了。或许能够做到的只有用扫帚飞行，毕竟强大的超能力者怎么会来匹萨店当外卖员呢？
午间用餐高峰一过，匹萨店里的客人数量骤降、外卖订单也稀稀寥寥。鸠山空搞定两单、回到店里，靠在收银台上翘起二郎腿玩俄罗斯方块。吉蒂端着两只纸杯到饮料机前接满健怡可乐、又取来厨台上被退掉的外卖盒装匹萨，放到一张空餐桌上，“小空，来这边吃点东西吧。都是被取消的订餐，便宜我们啦。”
有食物！鸠山空立刻收起手机走过去。
褐色匹萨纸盒掀开，露出金黄菠萝块与赫红培根丁、火腿片均匀分布在微焦奶酪饼盘上的经典夏威夷匹萨，然后是洒满弯管形意面的意面匹萨，奶香浓醇的马苏奶酪气味与番茄酱的酸甜鲜咸交织上升。鸠山空取出一块匹萨塞进嘴里，就着玻璃落地窗外的行人街景听自来熟的吉蒂在耳边吐槽这份匹萨店的工作，以及疑似打劫受难者体质的雷欧、送外卖总会被人抢走匹萨，还说到，如果不是昨天雷欧私底下再三保证、店长可能不会雇佣看起来有点阴沉的她……
自己看起来会比较阴沉吗？记得五条悟和夏油杰也说过类似的话，“还以为是阴沉孤僻的人，没想到挺活泼的”。
忽然，公路对面的街道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金发碧眼、每次见到都是一脸严肃的辅助监督，此刻没有穿他那身特工似的黑西装，而是一身便于活动的运动装，在跟一位个头只到他胸口、背部披散开金色长卷发女性|交谈。
他们之间的交谈内容大抵并不愉快，结局是金色长卷发的年轻女性转身钻进停在街边的轿车、并愤怒地甩上车门，而辅助监督、帕顿·曼根尼罗状似疲惫地捏了捏在交谈过程中一直紧蹙的眉心，转身沿轿车驶离反方向的街道直行。
他走得不快，因而鸠山空也看清楚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的异界人与人类的组合、其中一名反戴棒球帽的青年留给她的印象还没有完全褪色。
这家伙倒恢复得挺快，这才距离挨打过了不到两天，竟然又出来跟踪别人。如果给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混混们做业绩评比，这家伙应该是名列前茅、相当敬业了。
不清楚IFC派来的辅助监督有没有自保能力，但她知晓日本那边的辅助监督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最多会些散打之类的拳脚功夫、哪怕是一对一遇到体型差距较大的对手就得歇菜，更遑论是面对数名一贯下手没轻重又格外皮糙肉厚的异界人。看在他请她吃过一顿早餐的份上，鸠山空敲开手机、打算拨个关心电话提醒一下。
与此同时，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劳斯莱斯轿车内，莉蒂西雅忽听见一段钢琴曲响起。旋律予她而言无比熟悉，而音质相较于通过软件下载的高解析度无损版本朦胧许多、叫耳朵灵便的人一听便能够识别出是录制的音频，播放源则是手边震动不断、屏幕亮起来电号码的手机。
是帕顿·曼根尼罗的手机。他竟然把手机忘在她的后车座上了。莉蒂西雅没有急着接起电话，而是静静地聆听这段旋律、这段不久前她跟帕顿看完电影回到家后所弹奏的电影配乐《The Crave》。
那天她软磨硬泡很久，帕顿才愿意跟她一起去看电影。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录下来了、还设置成自己的来电铃声，脑海浮现出那总摆出一副正经姿态的男人在她弹钢琴的时候偷偷把手机藏在身后、按下录音键的画面，少女因为生气而冻结的脸庞不禁融化，绯色羞意与温柔浅笑齐齐显现。
钢琴曲的第一循环终了，莉蒂西雅拿起手机，视线触及显然为异性的来电备注称呼、本已放晴的脸蛋又开始酝酿风暴，但她还是按下通话键，“喂？你是谁？”
To be coi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匹萨外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