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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作壁上观无济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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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箫声在映月城拳打奴隶市场,脚踹秦楼楚馆时,距离她两三个城池的僻静小镇,宁化镇酒楼,盘下了二十亩良田的白芸夕独身坐在包房内,拨弄着算盘。
击败生死观二人过程中,夜云轻动了胎气,提前进入生产状态,而凤霜落发散出去的蛇群、花卉,向她汇报太极正主雷霆大怒,各地马不停蹄地采取了应对措施。
包括但不限于消灭肉眼可见的蛇类,焚毁与天山纸鸢相似的花朵,严格控制南域人口流动。所有区域严守交易往来。
全部被验证了无生育能力的女子,和有了生育能力的男儿,笼统收集在固定区域,登记注册,不得放行。十三州州守各自差遣上百名经验老道的医官,进行诊脉面谈,寻求解决之法。
当然,最主要的是铲除凤霜落这个心头大患。
不管是她身为柳仙的身份,本就是置入皇家喉口的一根利刺,还是她的所作所为,为人儿女,不守孝悌,竟敢犯上弑父,亦或者她不甘于此的野心,竟敢胆大包身,忤逆自古以来的伦理纲常。
“要我说,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她小小一名妇人,难道还能反了天去不成?多条路,多种选择。都是生,为何女人能生得,男儿就不能?”
听着唱曲的醉汉,几杯浊酒下肚,嘴上就没个门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打着饱嗝,眼下熏着两坨红色,鬼迷日眼,“扯着嗓子叫唤的妇人尝多了,那硬邦邦的男子,我还没尝过,是什么味道呢!嘿嘿哈哈!”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汉子,陪着笑了出声。
白芸夕提笔,在政策上添了几笔。
是啊,如果单单只止步于此,那只是给他们多了一种选择,有怀孕功能的男儿处境顶多是下跌一些,而不能更改女性原本的困局。
要是只有部分男儿能受孕,而部分女子不孕,那局势与原先也没多大的差别。
一份工作,若男女都能做得,那它就会落在郎君头上,找出各种借口与托词,贬低女性的生理和心灵,要她们反思并且接受自己不适合。
又或者一言不发,直接向她们关闭了敞开的大门。
反之,如果一件苦差,男女都能做得,那它就会落在男儿身手。接着用宗族、大义、社稷等名义,或说服,或谴责,要女君们为此作出牺牲。
且由不得她们。
只有等到彻底逆转乾坤的那一天,才能撬动千百年来固定不动的基石。
“瞧你说的!”另一人站起来反驳他,“那怎么能?繁衍后代,本就是女人的职责,她们怎么能把自己的事推给别人来做?不能生育的人生下来做什么,还不如趁早溺死!”
“是啊,是啊!”话茬子一打开,就有人附和。“这群女的一天到晚没事干,净整些幺蛾子。不就生个娃,屁大点事还值得在那穷哭丧!这点小事都值得推东推西!”
“要老子说,就是那挞拔狗东西惹的蠢事,修什么屁学堂,把这群臭娘们的野心都给修大了!就该生下本来就饿着,拿链子拴起来,养成只会下地爬的狗!”
他右手边的同伴,踢了把栓在脚边的贺欢宫弟子屁股,要人埋在狗盆内,做野犬吃食。
“像这样不就老实多了?就该下狠手,治得她们服服帖帖,打到服为止。要生几个就生几个。”
桌子的同伙们相视而笑。
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走进威久楼。她反手关上大门,一只袖子空空荡荡,赫然是断了一臂。
她走到台前,目光直射掺和刚才出声的群体。人走近了,方唤了一声,“翠微?”
贺欢宫弟子董翠微闻言,傻愣愣抬起头。
很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有多久?是多久?
现在是什么月份?距离贺欢宫灭门隔了多少时间?
她忽然想到什么,像被烫着一样,爬到刚才踹她屁股的人旁边,拽着他的裤腿,“谷仕钧!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此生此世不会辜负于我!”
“你说你爱我!你只是要请宫主当个证婚人,在大家伙面前给我一个面儿,给我一个名分!让我们两人堂堂正正行走在天地间,我才领你回山的!你做了什么?”
“谷仕钧!你都做了什么?苍天啊!我都做了什么?”
山门破灭,野火烧林。旧日的硝烟形成挥之不去的鬼魅,始终萦绕在心间。为了保护她而被贼人万箭穿心的宫主,灭门后惨遭折辱而死的同门,董翠微抱着脑袋,心神大震。
“哟,为了个骗这臭娘们,你当真是什么瞎眼的情话都能说得出来啊!”一旁廓清门的人笑他。
被同门嘲笑,谷仕钧自觉拉不下脸,端起桌上冷却了的菜肴,往董翠微头上浇。
混合着绿葱的油水,沿着女人面颊落下。一张口,嘴里全是油沫子。浇得她半是疯癫的头脑,清醒无比。
“你算什么东西?男人在床头说的事,哪能算数呢?”谷仕钧又飞起一脚,踹中她腹部。疼得人龇牙咧嘴,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有红色的血迹,沿着她的脚袜流淌。
“嘿!流产了啊!”廓清门的人哄堂大笑。“谷兄你当父亲的时限挺短,就是不知道这头顶时不时戴了绿帽!”
“就她!”谷仕钧赔笑,“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贱货,也配做我孩子的娘亲?等弟兄们玩腻了,发配到勾栏里面卖身,还能多赚上几笔。”
“对头,这些女人啊,就该往上一玩。等到我们收了心,再去寻那些老实本分的处女!”
“说起处女,上回我就骗了一个。千哄百哄,终于把人弄上了床。说对她负责,转手玩腻了,就断了联系。后面人家悬梁自尽,以为能够让我后悔,后悔什么呀!”
“我来说,我来说,我有一次晦气,撞上不是处的!我就可了劲霸凌她、欺辱她,一边打她,一边指责都是她不守妇道的错。人家没过多久就跳井自杀了。为世间除害呀。大功劳一件!”
忽然,一楼的喧哗声全消失不见。
白芸夕停了笔,把账本、笔墨、算盘收起。
按照常理,这种时辰不应该去打听,以免陷入危险。可他人的事,亦是她的事。并非出自于贺欢宫是凤箫声拜入的师门之一,而是阔清门嚣张跋扈多年,于她们寻常妇人也有烧手之患。
与长吻海马合为一体的白芸夕,自带潜行、静默的刺客属性。
隐蔽性极高,若非各种高手,无法察觉她的存在,而能够察觉她存在的,她待在二楼作壁上观也无济于事。
一楼用暴雨梨花针刺杀了在场所有顾客的春齐芳,掀起帽檐。“翠微,你可知罪?”
董翠微前头遭到背叛,后面又被问罪。又是哭,又是笑,转过来抱春齐芳大腿,“师姐,我的好师姐,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你听也听到了,这事也不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也是被骗的呀!”
见春齐芳不接她的话,董翠微向后退去,拖行着一身油渍。“宫主她倘若在世,也不愿意看到我们祸起萧墙,同室操戈?”
“你也配提祸起萧墙,同室操戈?”春齐芳一脚踩住链接着她的铁链,“宫主和大师姐们千叮咛、万嘱咐,自进门第一天起强调千百次的话是什么?”
“需要我一字一句复述给你听吗?这是姐妹们身体里的血,洗不清你那污浊的眼,还是你的心本就活该被人糟践!”
春齐芳抬头,忍住向下滑落的眼泪。“我真后悔当初把你抱到贺欢宫。”
若非如此,如今也不会有家难回。
不,家已经没了。被她带回去的人亲手销毁。
做人要有始有终,是她亲手延续了被丢进粪坑的董翠微性命,带回贺欢宫,也该由她亲自终结对方的性命。
察觉杀意的董翠微,哭得更加厉害。“不,你不能这么做!晏师姐也不会同意的,她最疼我了!连名字都是她替我取的!师姐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
她哭嚷出声,“我只是想有个家,我只是想要有人爱我,这又何错之有?你们嘴上说得好,说不要相信男人的话,不要把心放在他们身上。”
“可天下人无一人不爱儿郎,我只是照做而已。为何就要来惩罚我,而不去追究他们的过失?”
“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爱之深,责之切。我不想让你痛苦,纵使你让我无比的痛恨。”春齐芳捻着长针,刺入董翠微的脑壳,“至于无明,她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专属于晏无明的伴生灵悬浮在她两侧。
这也是春齐芳能追踪到廓清门下落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般来说,伴生灵会随着主人的死而消散,一同神魂俱灭。而替她挨了一击,重伤而死的晏无明,连朝不保夕都怕她走上歪路,使用禁术转移了伴生灵。
董翠微的头一歪,赖在她怀里,春齐芳才像她小时候一般,以拍着她后背,哄人入睡的姿势,把她放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