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八条船你总要翻》照花影

80、脸上的妆全哭花了

　　向来嚣张跋扈的凤箫声都看不过眼，她抓住商人挥舞的马鞭，“得饶人处且饶人。”

　　商人要往抽马鞭，却发现使劲蛮力都动不了分毫。而凤箫声略一松手，那根染了血的马鞭就断裂成一节一节，掉落在地面，再拼凑不回完整。

　　“贵人您多虑啦，他们都不是人！奴隶、奴隶，哪里算得上只是人呢，顶多就是奴，任人劳役。他们连贱籍都不纳入，活活打死都要嫌手疼。是生来低人一等，活该当犬马驱使的。”

　　商人抓起身后一名女性，“她，前朝宁死不降的余孽子孙，世世代代不能成人的。”又踢到一个罪奴，“他，亚斯平原巴比部落落败的战俘，注定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我朝军力强悍，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剿灭东夷、驱逐北狄、兼并西戎、南蛮，才能获得这般数量的奴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们能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难道就一点错处都没有？成王败寇，这些家伙都是其他族群之后。才会被占领土地，由住民变作奴隶。”

　　“当然客人您要是厌恶蛮子们粗俗恶臭，我这还有我们本朝从平民下跌，或因言受罪，或被罚过己身，或负债不堪等缘故，被剥夺籍贯的百姓。应有尽有。”

　　桃花水母爬上凤箫声肩膀，它感应到凤箫声心中想法，吐出一个泡泡。

　　那泡泡裹住商人脑袋，当即要他噤了声。

　　“受辱至此，”凤箫声绕开商人，问李志远，“为何不逃？”

　　李志远捂着衣不蔽体的胸脯，全身上下的布料加起来都不够做一件肚兜。

　　文风仙先冷笑出声，“往哪里跑？平日负任蒙劳，食不果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焉能能跑得过身强体壮的追捕者。既无身份又无钱财的我们，没了归处，也无去处，又能跑到哪里去？”

　　凤箫声抽出胸前系着的绳结，褪下扎眼的斗篷，露出底下茜色劲装。她右手一抬，宽大的莲蓬衣在空中甩出花苞形状，严严实实地落在李志远肩头，为她披上。

　　此时，“叭”的一声，桃花水母制作的泡泡应声碎裂，商人瘫坐在地。

　　他支支吾吾地问，“您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我们劬劳集贸，意欲何为？您莫不是都阿里集贸的人？”

　　“都阿里。”凤箫声应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要到那去。”

　　她举起右手，掌心向上。七色彩练顺着她的胳膊，向上伸展。像是次第盛开的花瓣，一层层向外荡开来，形成清透的涟漪，蓬勃的落日。

　　“奴隶主既不愿意露面，就不必再露面。从今儿起，这儿由我接手了。”

　　过度伸长的绸缎，遮蔽天日。劬劳集贸不论商人、奴隶，或是顾客，纷纷抬头向上看。奴隶主雇佣的看守们拨开人群，向这边赶来。

　　不多时就遮盖苍穹的绫罗捕捉，结成无所适从的蛹，悬挂在高空。

　　兵不血刃拿下整个市场的凤箫声，沉声开口。音量混合了师姐言传身受过的狮吼功，快捷传递到会场里每一个人的耳朵。

　　“剥极必复，顺水行舟。从今儿起，你们都归我所有。”与伴生灵合为一体的凤箫声，猛地收回长绸，天空下起了以桃花水母为基础凝结区出的雨滴。

　　雨水融化了奴隶们双手、双脚的镣铐，洗刷掉他们身上屈辱的刺青烙印。许久未曾自由的活动手脚的人们，迷惑地走到太阳光下，仿佛人生第一次尝试行走。

　　自由是有代价的。有时需要用新命来交换。但不会比原来的处境更加糟糕。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凤箫声不相信轻飘飘的承诺，还是用实际行动，付出代价更能令人心动。

　　“此毒会抹除你们面部、后脖子、胸膛、小腹等位置的奴隶烙印，使你们在外相上与平民并无差异。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自由身，没有任何主人，能够奴役你们。”

　　优点说完了，就来说说缺点。凤箫声坦诚相告。被雨滴溅射的人都会强制性与她缔结一份单向契约，是用她体内的毒性控制。她若一朝横死，毒性一世不可消解。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李志远抓住重点，裹着身上披着的外袍。

　　“我要你们支楞起来。不仅自己获得自由，还要帮助他人获得自由。”凤箫声环视着向她聚集而来的奴隶们，“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奴隶，你们，就是自己的主人。”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跑了。”

　　吞下第一个奴隶市场，凤箫声马不停蹄地往都阿里而去。

　　与从始至终没有正式出现过奴隶主的劬劳集贸不同，第二个奴隶市场的奴隶主出现的尤其快。

　　与之而来的是气势汹汹的石头怪，以压倒泰山之势，从高空滚落下来，直直逼向凤箫声，大有将他碾成肉泥的趋势。

　　“雕虫小技。”凤箫声挥出一掌，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下这一招。接着，轻轻松松反打回去。一招打得奴隶主去了半条命，呕血后，昏迷不醒。

　　“臭丫头。给老娘砸场子来了！给我上！生死勿论！”奴隶主向前一挥手，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而身后几十号人一拥而上。其他方向的打手们纷纷往这边集聚。

　　“去，把他们都收拾了。”凤箫声抓着桃花水母，往彪形大汉的方向一抛。

　　它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它是只负责可爱的！桃花水母鼓着劲，深吸一口气，吐出高压水箭。水蓝色的长柱从细到宽，一作三、三作九，依次分裂开来，将来袭者们穿成了串。

　　想着速战速决的桃花水母，不恋战也不好战。它运用着从契约者身体传输过来的毒，与喜爱的泡泡融合在一起。弹跳起来，漂浮在半空，一边躲避着敌人的攻击，一边狂吐泡泡。

　　有的泡泡碰到人碎开，里头储存的毒气覆盖整片地区且逐渐往外扩散。有的泡泡则越漂越大，到能够把一个成年人囊括进去的程度，使人飘到空中，运用尖刺都无法从里边突围。

　　“哎呀，我去。人活的久了，真是啥也能碰到啊。”受了无妄之灾的顾客，扯开被烙下毒的肌肤。人站在包围圈外，听着凤箫声简短的宣言。

　　成为奴隶主，推翻奴隶主。难不成是疯了？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约定期限的第四日，搞定三大奴隶市场的凤箫声，以引起全城人瞩目，到处都是追捕她的人。黑白两道都有人在找她，准确来说是要杀她。

　　打得人猝不及防，是凤箫声胜利的一大妙招。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太顺利了。撬动了别人的利益，不缺胳膊断腿都甭想蒙混过关。

　　按最优路径，凤箫声这个时候应该躲起来，躲过风头正盛的风波。奈何她还有两件事情没做完。暂时还不能歇息。

　　不仅不能休息，还要提上日程。争取在第七日太阳落山之前完成，赶到城门口与其他人汇合。

　　躲避着官兵的凤箫声，随手撕掉一身血衣。换上新的服装，走进城北远近闻名的宜春院。

　　“想休息，休息什么休息啊？有达官贵人捧着，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还不愿意被人端上桌了呀。”馆里传来悲悲戚戚的抽泣声，以及老鸹的训斥声。

　　凤箫声抬步走近，见一年过半百的妇人，抓着满头乌发的女子头发，扯着她的头皮往后仰。

　　“哟。?妃香。你本事大了呀。真当你那小郎君心里有你，还想着攒着银钱，为自己赎身？”老鸹讽刺着挑起布袋子里的银针，用烛火细细烤了，烤到发红时再刺入她的手掌心。

　　要不妃香这张脸皮还够用，而且往日还有一些官人们还没尝够她的新鲜。她早把人下放到暗娼馆里，要人没日没夜接客，上上下下没有一刻能够停歇。

　　“我也是过来人，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才子佳人嘛，人家是才子，而你，吟诗作赋几句，还真把自己当成货色了？还佳人？呵，你敢跟他开一句口，明天他就再也不来了。吓都被你吓跑了。”

　　十指连心，妃香每被扎一次手，身体就剧烈颤抖。而况老鸹还要将银针扎进去三分之一的深度，比头发丝还细的针刺在里头搅动，那叫一个伤心疼痛。

　　她脸上的妆全哭花了，丝毫没有当红招牌该有的形象。身子扭着想要躲避责罚，却被老鸹雇佣的喽啰们死死扣着肩。

　　“好妈妈，乖妈妈，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痴心妄想了！”

　　“你？你还不痴心妄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老鸹没泄够火气，怎么可能放过她。“人家富商公子哥，你都敢肖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人家的填房、小妾、外室一箩筐，每个人往你脸上扇一巴掌，你明天就不用出门见客了，哪能像你的好妈妈我这样好，都舍不得动你这张俏脸！”

　　“啊！”妃香一声尖叫，是架起来的脚丫子也被刺入银针。“唐郎他，他说他清清白白，心里只有我，那些都是过眼云烟，他会为我遣散妾室，待我恢复清白身，便与我结为连理。”

　　老鸹抬起她的脸，豆蔻染红的指甲，在她脸蛋上掐出一道长痕，“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没头没脑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