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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2 ...

  •   “师父……”
      姚姝儿虽然很想走,但是她……一个以符纸闻名天下的人,竟然被另外一个人用符纸控制住了,并且自己的徒弟十分没有眼力见的跑了,被萧采陌的徒弟敲晕了扛走了!宋斩风负责敲,稚初负责拿东西,南芜青负责关门,几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姚姝儿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心里已经把萧采陌当成萝卜切成包饺子用的萝卜丁儿了。
      “好久不见啊,你好像过得还不错。”姚姝儿冷静地打着招呼,心里不由的十分的佩服自己,这几年的修炼果然不是白来的,她都已经能够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了,不错不错,进步巨大,回头去言意映的酒窖里面挑出几瓶好酒犒劳一下自己。
      “师父,我过得不好。”顾宁音开门见山,“我把雪沫杀了,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给她,没有办法,因为徒弟我实在是太恨她了。”
      姚姝儿手中的杯子落地碎成了好几片,她茫然的抬头,对上了顾宁音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你……杀了她?”
      “师父……”顾宁音突然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貌似还不反感我叫你师父,到底师父还是没有彻底的排斥我。”
      姚姝儿:……
      大意了……
      “师父看不出来?雪沫当年控制了我,我以为我对师父一片真心,师父会知道。”顾宁音似乎和当年还一样,用着同样的语气,做着同样的动作,甚至用着同样的表情和她说话,但是姚姝儿就是感觉顾宁音现在变得很危险,有一种让人摸不清楚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姚姝儿其实在内心里准备了很多句话用来应对未来的某一天会遇见顾宁音,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遇见了之后,自己会选择用这一句完全排除在外的腹稿,她总是会在准备充分的时候,打一场完全没有准备的仗。
      “因为不能找。”顾宁音语气轻飘飘的,“雪沫控制了我的身体,控制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夺回了自己的意识,趁机杀了她。”说着,他摘下了自己的斗篷,“我曾经想过回去找你,但是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让师父伤了心,就算回去见师父就算我有难言之隐,以师父的性格师父会原谅我,但是恐怕也不会再接受我。”
      姚姝儿一双手下意识握紧,是啊,她没有办法再做到心无芥蒂的和顾宁音相处,在这一点上,顾宁音几乎快要把自己看透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宁音面对姚姝儿这个问题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把问题直接抛了回去,“关键是师父现在打算拿我怎么办?”
      对呀?自己该拿顾宁音怎么办?继续喜欢?恐怕是做不到了,把他和贺兰一视同仁,貌似又不太现实。光凭顾宁音的一面之词其实还不足以断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姚姝儿内心深处却是很自然而然
      地选择了相信,也许是当年她自己也有这个预感和期待——顾宁音其实是被逼着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要我和你回去吗?”顾宁音轻轻地笑着,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几乎是试探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好啊。”姚姝儿喝光了杯子里面的酒,“你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没有理由一直在外面不回去的。”
      “师父,万一我在骗你呢?光凭我一己之言,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顾宁音有的时候甚至都在怀疑,姚姝儿到底是平等地相信所有人,还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所以才会给予了无条件的相信。
      “骗我有什么意思?当年你喜欢上别人的时候……总之,你没必要骗我。”姚姝儿说的这些理由实在是牵强,就连当事人顾宁音自己都想让姚姝儿再考虑考虑,可是,难得的机会,谁不接受谁是傻子。
      “师父亲口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姚姝儿兴许是喝酒喝的有些多,脸颊都泛出了一种不对劲的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从来知道师父不会骗我。”
      另一边……
      “宋斩风,你胳膊挡着我了……我师父和他在一块不会吃亏吧……”
      “不会,姚师叔怎么看也不像是打不过他的样子。”稚初很认真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贺兰无语:“这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吗?”
      稚初抱着一大块西瓜啃啊啃啊啃,“我倒觉得他们现在这种状况有点像言师叔说的一种状况,叫做极限拉扯。”
      南芜青也凑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稚初一本正经的坐在中间解释着,“我听言师叔说极限拉扯就是男子女子之间相互交战,看着谁先低头谁就落了下风,不过这种事情上向来讲就心甘情愿,这就要看谁更喜欢谁了。”
      “所谓极限拉扯,就是男子与女子在即将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反复试探彼此是否真心实意,互相纠缠不清,若即若离,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当时的言意映躺在摇椅上,眉眼带笑,春日的光景美不胜收,除了她手里那一本名字相当有意思的话本子——你追我也追,我们谁也别想单飞。
      “既然都快要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反复试探啊?”在彼时稚初的世界里,两个人既然相互喜欢在一起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何必要兜兜转转,多多此一举呢。
      “唉?稚初,你年纪还太小,不懂这些事情,这人呢总是讲究好事多磨,这感情亦是如此,要是太过于一帆风顺,往往就会觉得此时来的过于轻而易举,人啊,就不会好好珍惜,你看看这话本子里面写的……”只可惜,言意映例子还没有举完,手里的话本子就被一双漂亮的手抽走,“都和你说少看些话本子了,眼睛之前受过的伤没有好。”
      “祈青梧,我这本还没看完呢!”
      “眼睛好了再看。”某个人心肠就和铁做的一样,一点儿情面也不给她留。
      “阿梧,你就让我看完嘛~”言意映软乎乎地跟上去,扒拉在祈青梧的肩膀上不肯下来。
      “撒娇没用。”
      “那我亲你一口好不好?”言意映继续死皮赖脸地撒娇。
      “都说了你的眼睛没好……”
      “那我再给你做一条发带?”言意映还想再挣扎一下。
      “眼睛好了再做。”
      “阿梧啊……”
      稚初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越走越远,心里还是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极限拉扯。
      “好了。”他远远地看见祈仙尊停下脚步,眉眼带着一种心甘情愿的无可奈何,语调之间的温软泛滥成灾,像春风拂过万物,春光烂漫,云卷云舒,那是一种将错就错到一塌糊涂的温柔,“你看完了就要休息。”
      “真的?”言意映笑了笑,很是得意,哪怕是将军带着自己的小兵攻陷了城池也很难有这样的得意,“你看我就知道,阿梧,你还是心软。”
      稚初如今又再次琢磨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所谓极限拉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贺兰有点担心,“你们说我师父应付得了吗?”
      “我觉得有点悬。”宋斩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自有师父福,我们做徒弟的只管看着就行,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个人的造化,我说的是不是,南道友?”
      “是,况且我觉得姚仙尊与顾先生之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存在谁吃谁的亏。”
      “我听说南边有个卖烤鸭的店十分有名,我们干脆去吃饭吧。”稚初十分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东街有个面馆好像也挺好吃的。”贺兰已经彻底不在意自家师父是死是活了,先吃好喝好再说。
      “南芜青,你喝酒吗?”贺兰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言师叔之前给了我一壶酒,我藏到了现在没有给师父发现过,不如趁今天我们给它喝了吧。”
      “姚仙尊不会生气吗?”
      “嗐,我师父现在是自身难保管不到我的。”
      ……
      岚霞山上,言意映看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又拿这一堆破纸来干什么?”言意映抽出桌子底下那一叠纸,“你自己看看,我这儿都已经多的拿它垫桌脚了,就是拿它生火做饭,终归到底还是没有柴火好用。”
      姚姝儿心虚地笑了笑,“这不是有事得请你帮忙吗?”
      “你这哪是请我帮忙,你就是请我为你卖命啊。”言意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心软呢?顾宁音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竟然把他带回来了。”
      姚姝儿摸了摸脑袋,愈发讨好地笑着,“当年他也是被控制了,身不由己。”
      “他说身不由己就身不由己,姚姝儿,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糖醋小排骨吗?又不是非他不可,何必又把自己牵扯进去。”
      “阿映,你就帮帮忙吧,洛师兄最是疼你了,你犯错,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就行行好帮忙去说一声,我可不想孤雪峰上再待十年了。”姚姝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言意映向来吃软不吃硬,软磨硬泡下来,她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姚姝儿,我就问你一句,你这次带他回来是出于什么立场?是因为他是你徒弟还是因为你喜欢他?”
      姚姝儿突然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阿映,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姚姝儿泄气,“我现在看见他自己也觉得不自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那么可怜的看着我时,拒绝的话读到嘴边了我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了,我知道这样做是显得有些不争气,但是,我就是说不出口。”
      诚然,言意映觉得自己在祈青梧这一个坑上摔的就已经够惨烈了,她这个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所以在情情爱爱这方面也不好意思去劝人家放下,可是!姚姝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都已经受过一次伤了,还敢去尝试。那话本子说的可都清清楚楚,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女子但凡爱上男子都极其难以脱身,而男子爱上女子,场面功夫露水情缘,若是不喜欢了,便就分开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姚姝儿自诩貌美如花,喜欢她的人都可以绕着不渡舟整整三圈,可是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弄明白。
      “所以……”姚姝儿抓住了言意映的袖子晃了晃,掐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话,“你就行行好,让我在岚霞山待上几天好不好?”
      言意映脸色一黑,“阿梧,送客!”
      姚姝儿站在流萤堂的外面,一阵风吹来,弄得她有些凌乱,言意映还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都这么惨了还能见死不救!
      “师父生气了?”祈青梧倒了一杯茶递到言意映的嘴边,语气带着一抹笑意,“喝杯茶消消火。”
      “我那是生气吗?我这是恨铁不成钢,顾宁音回来也就回来了,姚姝儿这种要见不见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言意映头发只是简简单单的挽了一下,还不是姚姝儿大清早的就找上门来,害得她觉都没有好好睡。
      姚姝相当儿借住无门,只能亲自回去面对顾宁音。
      贺兰自觉,连夜收拾了包袱跑到了挂月川宋斩风那里,看那个样子是打算久住。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柳意央撑着一杆鱼竿,虽然人看起来好像还蛮平和的,但是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
      “再待一会儿。”姚姝儿看了看他池子里的鲤鱼,“师兄你这吃自己的鲤鱼有些单调啊,我再给你送几尾好不好?”
      柳意央翻了个白眼,单手托着下巴,语气淡淡,带着一丝莫须有的寒意,“你在这儿已经待了三天了,你不烦我还烦呢。” 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柳意央贴在了她的背后,等姚姝儿在回过神,自己已经顺顺利利地回到了不渡舟。
      活了这么久,姚姝儿真的头一回觉得不渡舟也不是非回不可。
      “师父是不想见我?”顾宁音觉得好笑,但是又觉得悲凉。
      眼前的场景突然起了一丝波纹,就像石子落水一般,打破了周围宁静而虚幻的场景。顾宁音撕下了贴在角落里的符纸,结界消失,露出了满地的酒瓶子。姚姝儿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顺道压死了一株价值千金的兰花。
      “没有没有。”姚姝儿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就是还没考虑好……”
      “考虑好什么。”顾宁音抱起姚姝儿,不渡舟花园里的琉璃玉灯这个时候刚好亮起,萤火漫天飞舞,亭台楼阁,琼楼玉宇,清澈的溪水静静地流淌,在月光落下之前潋滟了一泓波光,这里一切的一切曾经都是顾宁音魂牵梦萦的地方。
      “还没有考虑好要把你当做什么人来对待。”
      顾宁音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姚姝儿,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父想把我当做什么人来对待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姚姝儿真的很苦恼,“我是想把你带回来的,但是……但是毕竟自己是个做师父的,当时都已经说过了要痛改前非的……不能再犯错了……”
      话说的断断续续与不成调的,但是不影响顾宁音听。他了解姚姝儿,若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主动,可能几十年几百年之后依旧是这个样子,两个人还是这样半生不熟,没有任何的进展。
      最近有一场收徒大会,朝露宗每隔二十年会收一批新弟子,这个速度算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了。
      “这名单好长啊。”姚姝儿一手拿着笔,屋子里坐的人不多,正是几个山头的老大们。
      “柳意央,有顺眼的没有……”姚姝儿这几天各个山头躲,都顺利的给顾宁音找到了,一度让她很受打击。
      她的符有这么容易被发现吗?
      “无。”很是浅显易懂的话。
      “阿映……”算了,问她还不如不问,名单直接用来折成小人,在她手里灵巧的跳舞,钟忆扬觉得有趣,也有样学样起来,白元吉自然不用说,这几年由于朝露宗伤亡事故减少门下弟子三千已经够他使唤了,没有再收弟子的打算。
      总之,愿意选朝露宗的弟子多多少少身上都带了一些——奇怪的经历,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合眼缘就行。
      “阿映,师兄这几天好像挺开心的哈。”
      言意映捂着嘴偷笑,却又很快调整好的表情,“大概是宗规又被人抄了几百遍吧,你知道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就是喜欢罚人抄写宗规。”
      “这倒是……”对于这一点,姚姝儿有着深切的体会,并且并不想多谈,“阿映,你那岚霞山现在都没什么人,祈青梧都已经有镜海了,你确定不找几个弟子把你那空荡荡的山头稍微塞点东西进去?”
      “我是想啊。”
      “一方面是条件不允许,一方面是我那徒弟不让呀。”言意映也很无奈,祈青梧好像对这个唯一的徒弟的名号格外在意,连挂名弟子都不让她收。
      姚姝儿无情冷漠地嘲笑,“你这个师父当真是当的一点尊严都没有,被自己的徒弟拿捏的死死的。”
      言意映也不恼,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所以你这是打算再找几个徒弟?”
      这个姚姝儿倒是没有想过,但是多收几个徒弟总比顾宁音一直缠着自己来的强,他这几日天天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见她,虽然她每次都不见,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多找几个也不是不行……贺兰虽然长得好看听话又懂事,但终归不是一个能够久留在身边的……我看今年那里面有几个少年郎长得颇为俊美,天赋倒是在其次,只要能留下来陪我喝酒就可以……”
      “关键是人长得漂亮呀!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姚姝儿单手扶着头,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言意映眼里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言意映眼看时间差不多话也套的差不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手指门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姚姝儿,貌似有人来找你了。”
      姚姝儿:……
      然后,她回头,看着言意映相当猥琐的笑容,不由得心生怒火,言意映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不是。”言意映伸出手,“你一直坐在我对面,我如果想通风报信你早该知道了。”
      姚姝儿皱着眉,不管怎么样先躲再说。
      门外。
      “你来了。”祈青梧脸色铁黑,“赶紧把你师父带回去,岚霞山又不是她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不过,他撇眉看着顾宁音,“你身体是怎么回事?”
      “小事。”
      祈青梧不喜欢强人所难,他不愿意说,那自己也不问。
      推门,只有言意映一个人。
      “言师伯。”规规矩矩地行礼,和言意映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言意映面上不动声色,但是眼神却落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手中的玉盏翻转,茶水洒出,不偏不倚落在了姚姝儿画下的阵心里面,虽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一瞬间的波动也足够让顾宁音注意到了。
      “师父。”
      姚姝儿浑身一颤,阵法被破,符纸被揭下来,她原本藏的好好的身形马上就暴露了出来。
      “该回去了。”
      “师父没有别的想说的吗?”回了不渡舟之后,一路上都在沉默的顾宁音突然开口,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师父……”
      “又打算收别的弟子吗?”顾宁音装着可怜,“是不是因为我当年让你伤心了,所以师父一直不愿意见我……”
      “雪沫当年硬生生的割开了我的胸口在里面放了蛊虫,师父我从来都没有受过重伤,也不是她救了我……一开始,我就没有喜欢她……”
      “师父……说我欺师灭祖也好……痴心妄想也罢……我从来都只喜欢你……只喜欢你啊,师父……”
      姚姝儿握紧了手,但又松开。
      她不是什么心性坚定的人,更何况她对顾宁音几乎拿出了十足的心软,“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不会骗师父……”
      “你当时说你喜欢雪沫也是假的?”
      “提线木偶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
      姚姝儿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孤雪峰上待了十年,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哪里没有做好,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为什么你连我这个师父都不要了,身上承担的责任也忘记了……我从来都没有教过你为虎作伥,是非不分!”
      “我不是在躲你,我只是没有办法和自己和解,我……”
      “师父。”顾宁音抱住了姚姝儿,“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晚上,顾宁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周为一片茫茫大雪,雪沫走在前面,吃下姚姝儿给了药之后她身上的伤全都好了,顾宁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却无能为力。
      “喂。”雪沫舔干净了自己指尖上的血,“你师父对你不错呀,竟然让我们俩离开了……”
      顾宁音没有说话,已经三年了,顾宁音每天都在尝试,但是每天都在失败。
      当年他下山除妖受了点伤,给这个妖女看准的时机,醒来之后便就成了她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意志,只能按照她的吩咐行事,整天整夜,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直到某一天晚上,雪沫又一次杀死了一个人吃了那个人的心脏,天空中飘了一一点点小雨,血液顺着雨水四散开来,空气中全都是一股刺鼻的腥甜味。
      “啧,杀人了。”
      白发又是雪白的衣服,这样明显的特征几乎只能指向一个人——雾燎。
      “大大大……人……这该怎么办?”竹青抱着酒壶,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没有忘记给雾燎撑伞。
      雪沫似乎有点不耐烦,雾燎极为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雪沫那样囫囵堆砌的修为没有办法看出来对面这个人到底是谁。
      “多管闲事!”
      雪沫动作快,但是雾燎动作更快,一脚踢翻了雪沫,把她狠狠的踩到地上,听着声音应该是脊梁骨断了。
      “我可没有多管闲事,只不过看你不顺眼罢了。”雾燎不熟练地笑着,与雪沫满身泥水口吐鲜血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连衣角都没有被雨打湿。
      完全是一方对另一方的碾压。
      “滥杀无辜,还这么理直气壮,安心投胎转世吧,姑娘。”竹青满嘴阿弥陀佛地念着,雪沫躺在雨里,分明很痛苦,但是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一口气在。
      他短暂地拿回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被她控制了?”雾燎蹲下,抬起他的下巴查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不错,自己清醒过来了。”
      “不过我稍微提醒你一下,虽然她人快不行了……”说着,他扔掉了擦手的手帕,顺道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雪沫,“但是蛊虫还在,而且你现在这个情况有点麻烦,被控制了太久,就算她死了你恐怕没有办法完全脱离她的控制。”
      雾燎歪头,“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要试一试吗?”
      “什么方法?”顾宁音开口,有些生涩,他不记得上次按照自己的意愿说话是什么时了……现在自己可以说话随心所欲地说,反而不适应了……
      “不是什么好方法,过程很痛苦,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死。”
      “无所谓了。”顾宁音嗤笑,“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雾燎眉尖一挑,语气带着一丝兴趣混杂点惊讶,“你还蛮有骨气的嘛,那我就做一回好人告诉你吧。”
      雾燎走后,他杀了雪沫,无论她怎么痛苦怎么哀求他都当做听不见一样,断了她的胳膊,挖了她的眼睛,他甚至顾不得自己从来贯彻学会的仁义道德,残忍至极的弄死了雪沫,几乎是折磨,他不愿意给雪沫一个痛快,他实在太恨了。
      这个妖几乎毁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后来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自己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路,在一个不宽的河边他用自己的剑割开了手腕,几乎放开了自己的血,然后一头扎进河水里面,任由自己在里面沉没。
      骨头被碾碎,河水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肆意啃食自己的血肉……
      雾燎的话不合时宜的在他的耳边响起,“妖界有一条河,号称是陆地上的忘川,你跳进去之前要找到一种花——夕雾花,此花平日里与普通的花没有什么区别,大雾天气会变成透明的,你不能找到要去看自己的运气咯,吃了它,放干自己的血,再跳进河里,要是命好,你兴许还能活着,到时候只能说是你走运,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要不要做全看你自己啊。”
      他不记得疼不疼了……
      映象唯一深刻的就是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雾里面,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他找到了那朵透明的花……
      忘川河畔,似乎有人在吟唱,顾宁音伸出手,从水底自己爬了上来。
      “呀,顾先生自己爬出来了啊。”竹青依旧是撑着一把伞,笑眯眯的样子。
      “来来来,吃药,吃完就好了,张嘴。”
      顾宁音:……
      哄小孩一样的方式,其实大可不必。
      “不用,我自己来。”顾宁音接过竹青手里的药丸没有多问,很干脆地吞了下去。
      “好吃吗?”竹青有点好奇,这是大人第一次制药,过程可以说是相当豪放,简直是什么药苦他就放什么,当时在一旁看着流了一身的冷汗,这样想着他看顾宁音的眼神又情不自禁的慈爱了几分,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糖,“吃一点糖,这样后面就不苦了。”
      顾宁音:……
      “好了,我走了。”竹青看着顾宁音削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你现在应该蛮厉害的,但是身体虚弱的很。”然后,他又很温和地笑了笑,“忘川水下断筋折骨才换来的躯体可不能浪费了,顾先生,往后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多谢。”
      或许是遇见了竹青这样温柔的妖怪,他往后才没有对妖这一个种族抱有太大的偏见,雪沫那样的毕竟是少数。
      后来,好像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的身体明显有些不对劲,修炼速度有些过分的快,那些年丢失的修为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竟然全部都练了回来。可同样的,他发现自己受了伤之后就特别难好,别人可能一两天就能好的伤口,他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恢复。
      顾宁音这才明白为什么雾燎说如果自己能活下来那就是自己的造化。
      这样的机遇,即使背后承担了这样大的代价,顾宁音有理由相信,也会一大把人愿意趋之若鹜。
      有一次,他出手救人,自己没有注意反被那个妖怪砍了一刀,血液留下来的时候带着一股诡异的香味,那是夕雾花的香味。那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血液似乎更像是一味上好的药材,妖怪避之不及,可是对人貌似有妙用。顾宁音不动声色,只是更加小心,不让自己出现在人群里面,若是修为考生的人恐怕能够一眼看出来他的问题,到时候他怕自己难以自保,会被别人当做一个药材一样争来夺去。
      从那天开始,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他的血肉骨骼几乎全都变成了药材,他不怕剧毒,普通人碰都不敢碰的毒物,顾宁音完全可以用来当饭吃。
      雾燎口中的造化,原来是这个意思。顾宁音不晓得自己是该难过还是应该庆幸,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活着就要用尽力气。
      后来,又是某一天。
      他救了南芜青。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南芜青似乎并没有认出他,顾宁音有些无语,论辈分他们算得上是同一批弟子,师兄弟的关系,自己怎么就成了前辈,还是说这些年自己到处流浪已经看起来这么沧桑了吗?
      顾宁音随便烤着一条鱼,一旁放着几个红艳艳的果子。
      借着火光,南芜青看清了果子的样子,忍了又忍,但是最后实在是没有忍住,只能试探着开口,“前辈,这个果子好吃吗?”
      顾宁音想了想,“还可以,就是有点酸,怎么,难道你也想吃?”
      南芜青一脸黑线,摇了摇头,“我不想吃,只是想告诉前辈这个果子好像有毒。”
      顾宁音:……
      吃东西百无禁忌有点久,他都已经忘了什么东西有毒什么东西没毒了。
      “前辈,你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感觉吗?我要是没记错,这果子吃下去会让人七窍流血,痛苦不堪。”
      顾宁音:……
      痛苦不堪倒是可以装一下,可是七窍流血怎么办?
      “已经在忍着了。”半晌,顾宁音才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南芜青:……
      总之,南芜青后来一直跟着他,顾宁音觉得有点烦,但是所幸的是,南芜青平时话少,倒也没有特别烦人。
      梦境冗长,顾宁音一次一次回顾着,突然觉这一路走过来貌似也没有这么困难。
      “顾宁音!”熟悉的声音传来,然后就是天光大亮。
      “你怎么了?”姚姝儿有点担心,“你一直都睡得不太安稳,是做噩梦了吗?”
      “没有。”顾宁音摸了摸姚姝儿的脸蛋,从此噩梦结束,以后都是亘古不变,温和明光。
      自从姚姝儿和顾宁音在一起之后,贺兰很愁,南芜青也很愁。
      贺兰为什么愁呢,因为自己的剑被顾宁音看上了。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剑是师父人生中的第一把剑,当年的事情顾宁音一直耿耿于怀,对这把剑有一种诡异的执着。
      “师父……”贺兰可怜兮兮,“这是你送给我的……”
      姚姝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所谓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哪有事后要回来的道理,可是顾宁音又实在是缠人的厉害,天天晚上和她念叨,祈青梧师父只有他一个徒弟,祈青梧的师父把追鸾剑送给了他……等等等等……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这个人这么什么都要比较,都怪祈青梧带坏了她们家顾宁音,回头她一定要找言意映算账。
      “师父……你说你要选谁吧。”顾宁音坐在她旁边,一脸皮笑肉不笑。
      姚姝儿:你倒是把手从我的腰上拿下去啊!别赤裸裸的搞威胁行不行?
      只能对不起自己的小徒弟了。
      “要不你就当为了师父我把剑给顾宁音吧……你放心,我肯定后面会给你更好的。方宁剑反正也是一把旧剑,贺兰你就当帮帮师父吧……”
      贺兰泪眼汪汪。
      师父就是不疼自己了!
      方宁剑其实并不适合顾宁音用,但是顾宁音还是给它要过来了。
      “现在开心了?”姚姝儿窝在顾宁音的怀里,语气哀怨,“就知道天天为难我。”
      “委屈师父了。”
      顾宁音握住姚姝儿的手亲了亲,整个人懒洋洋的,那是他许久都没有的安逸。
      姚姝儿看着顾宁音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她天天说言意映给祈青梧的皮相迷惑了心智,现在看了自己也是半斤对八两没有资格说人家。
      “你别一直盯着我。”姚姝儿扭过头,声音有些飘忽。
      顾宁音觉得好玩,放开了姚姝儿衣服上的流苏,低头凑近了她,“为什么你一直盯着师父看?”明明是晚上,为什么他的眸子还是这样流光溢彩的,像是烟火照耀下的琉璃……
      “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想亲。”
      顾宁音愣住,然后又笑,桃花眼本来多情,这样一笑就像是春风绕柳,多是缠绵悱恻,“给师父亲。”
      “不行,女孩子要矜持。”姚姝儿本来还想很有骨气的拒绝一下。
      “真的不亲?”顾宁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又闻了一遍。
      “真的……”说出去的话硬生生的给她咽回来。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
      姚姝儿咽了一口口水,她不是好色,她只是犯了每一个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而已,“那我就亲一下。”
      “师父随意。”
      温软的唇瓣,带着一种诡异的香味,窗外虫鸣作响,姚姝儿却觉得此时此刻格外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姚姝儿带着哭腔控诉,“顾宁音,你骗我,明明是你在一直亲我!”
      还是自己年少无知,被坑惨了。
      “没有啊,是师父自己先开始的不是吗?”
      “我……我……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顾宁音吻掉姚姝儿的眼泪,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师父不是也挺开心的吗?”
      “我……”姚姝儿看了看自己虽然乱七八糟但是还在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顾宁音被扒的差不多的衣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这么猛的?
      很快,贺兰拿到了自己的新剑,但是听说顾宁音亲自锻造的他好像又不太开心了。
      南芜青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补充,“相思子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江湖里面有名的剑……”
      “顾先生铸的,你的现在是这把剑有价无市,方宁剑换这把,虽然感情上受到的伤害,但是金钱上你没有损失。”
      贺兰:……
      貌似还挺有道理的……
      给剑取名字是一个重要的事情,他特意征询了师父的意见,姚姝儿的意思是你自己考虑。
      贺兰挺骄傲的,多排场,朝露宗有几个人可以给剑取名的,他就是其中一个。
      叫什么呢……
      他从天亮想到天黑。
      第二天一早,宋斩风和稚初带着礼物过来,发现贺兰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南芜青在一旁打坐,气定神闲的样子。
      “名字怎么还没有取好?”
      路词凑了过来,看着桌子上写的满满当当的纸,“这不是取了好几个名字吗?”
      “估计都看不上吧。”稚初啃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拉着沧澜的袖子,“沧澜师兄你答应我的,还有十串糖葫芦,别想赖账。”
      唔……他错了,师父这个人不可能一天不去岚霞山的。
      沧澜:……
      宋斩风叹气,提笔在纸上悄悄写了二字——玉茗。
      “这不是白山茶的意思吗?”路词又凑过来,眸子一转,笑道:“不错嘛,玉茗辞渊,和你那把有点像是一对的样子。”路词又坐了一会儿见贺兰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斟酌着开口,“算了,反正他在睡觉,不如我们明天再过来,今天我师兄请客我们去山下茶楼里喝茶。”
      沧澜:“我什么时候……”可是一看到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算了,去吧,去吧我请客。”
      “走咯。”稚初率先跑出去。
      “南芜青你也去,不要天天修炼,那都是苍茫派带出来的坏习惯。”路词一把拉过人,“今天天气不错,真是个好日子。”
      宋斩风轻笑,“对你来说,那天不是好日子。”
      可不是,日日都是好日子。
      ……
      没多久醒过来的贺兰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剑,不是他就睡了一觉,这把剑怎么就有名字了。
      桌子上的玉茗二字实在过于显眼,分明是宋斩风的字,可是剑滴血认主之后旁人不可能随便取名的,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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