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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番外1 ...

  •   “言意映,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年,她总是喜欢到处出去玩儿,一去就是好几年,经常不在自家山头里面待着。
      目前姚姝儿虽然笑着,可是整个人却看起来异常的憔悴。
      看着姚姝儿现在不人不鬼的模样,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问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言意映心里猜了好几种结果,却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人又活了一遍之后,脑子也跟重新活了一遍一样,时不时的经常性不灵活。
      “没什么事,就是吃了个教训而已。”
      “阿映,顾宁音不喜欢我。”
      “他下山救了一个女子回来,那女子是一只妖,名为雪沫。可是她对顾宁音有救命之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顾宁音为了她却什么都不要了。”姚姝儿从来没有受过委屈,这次能哭成这样,恐怕是委屈大发了。
      还没有等言意映开口说什么话,姚姝儿又自嘲似的一笑,开始赶人,“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言意映:……
      不是,这说了半天,到底说的是是个什么事儿啊,这稀稀拉拉的剧情,破碎的主人公,以及一脸懵逼的她。
      言意映非常识相地关上门离开,但是走之前她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要走也是姚姝儿走,为什么非得是她离开?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蜡烛是烧掉了一根又一根,姚姝儿那颗原本还有些杂乱无章的心,突然开始慢慢的归于平静。
      说到底,一切还是因为自己痴心妄想,一念之差而已,这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虚妄而产生的因果,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虽然话虽如此,孤雪峰上,姚姝儿挣扎了老半天还是抵不过自己心软打算私自放了顾宁音。
      或许当初顾宁音带着雪沫回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当时那个妖怪就楚楚可怜的装着柔弱,虽然伤口倒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但是那表情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丝惊恐。可笑的是,那个时候她过于自信,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会是顾宁音的第一选择,竟然就这么任由事情发展,直到发展到今天完全的脱离自己的预期。
      直到有一天,她自己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的徒弟,跪在自己的面前,求着自己成全他和那个妖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她太蠢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顾宁音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见过的人太少,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就私心里先把这个人归纳到自己的人生里面了。
      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恼怒的,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顾宁音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喜欢谁讨厌谁,完全是由自己决定的,即使自己喜欢他,也不能阻止顾宁音喜欢别人啊。即使是一只妖又怎么样?只要心地善良,不曾害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自己难过一点而已。再说了,上下的俊俏公子不知道有多少,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了,人生海海,总不能一棵歪脖子树吊死。
      从来她都已经这样豁达了,可是生活好像完全没有打算放过他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
      姚姝儿完全没有想到的事,雪沫竟然有这个胆量屠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命,更让她意外的是顾宁音知晓了这件事情,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和那个妖女在一起。她劝过,怒过,也罚过,但是顾宁音就像是吃了秤砣的驴子一样,死性不改。她自我反省了好多天,始终觉得他被那妖魔蒙蔽,她这个做师父的也有责任。
      而现在,她看着满天的雪花,看着雪地上似乎还有些温热的血迹,头一回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满目疮痍。
      “师父……”顾宁音跪在她面前,脸色几乎和雪一样的白,更可悲的是他自己都是一身的伤恐怕撑不过明天,竟然还在为那个不值得的人求情。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滴落在雪地上,像是盛开的红莲花一样,姚姝儿心口一酸,最后腐蚀了她整颗心脏,每跳动一次,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你救救雪沫吧,她快死了,灭魂阵她根本吃不消的!”
      她吃不消,所以就应该自己受罪吗?姚姝儿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甚至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个样子的顾宁音。
      “你还……真是疯了……”半晌 ,她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难受吗?当然是难受的,钻心刺骨似乎也不过如此。
      可是恨吗,好像也没有,她对顾宁音现在的感情实在复杂,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姚姝儿只能抓紧自己手里的剑,咬着牙从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顾宁音,你好好想想自己所说是为了什么?你好好看看,你要保护的这个人又做了什么!一个村子,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被她挖心而死,顾宁音你可以不在意师徒之情,可以不在意宗门名声,但是你怎么连自己的信仰都放弃了!”姚姝儿话虽然说的决绝,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袖子里的那双手颤抖的厉害。
      顾宁音头发凌乱,再也没有当初那副君子模样,似乎是沉默着,又像是在思考着,良久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喜欢她,师父……”
      姚姝儿气笑了,眼泪慢慢流下,花月剑握在手心又被无力放下,剑落入雪地里面,没有一丝声音,周围都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真是可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清理门户还是杀了雪沫,她竟然一件也做不到。
      她不擅长于做选择,可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在逼着她做选择,“顾宁音……你自己选择的路,你也别怪我无情。”姚姝儿双手一握,花月飞回到她的手里。
      感受到了杀气的顾宁音连忙拦住姚姝儿,“师父,你要做什么?”
      “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师父!我求你,你放过雪沫吧,她只是一时糊涂,不会再犯了,师父……”雪地里滑过的红痕实在是过于刺眼,顾宁音是他一手教大的徒弟,这样一个傲气的人,竟然跪着朝自己过来,双手拉着她的衣袖用着最卑微最无助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姚姝儿狠下心闭眼不看顾宁音,“她是一时糊涂,那我算什么?顾宁音,就算你想包庇她也应该有限度!”
      一张符纸从前方扔出,像是一个人逼到绝处时孤注一掷的挣扎,全都是破绽。姚姝儿花月剑尖一挑,符纸轻轻松松就碎成了两半。
      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她,一阵风雪吹过,姚姝儿的衣角胡乱地飞舞着,发丝凌乱,眼睫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完全可以杀了这两个人,但是她身体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姚姝儿突然就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一种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开来,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极为讽刺的笑声。
      “顾宁音,你可真是好样的,拿我给你的符来对付我……”姚姝儿红着眼,“顾宁音,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喜欢她?”
      顾宁音没有说话,孤雪峰的寒风打在脸上实在是疼的厉害,就好像眼前这个场景无声的给她一个又一个的耳光。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什么也都说了,沉默不语比千言万语更来的痛彻心扉。
      “我知道了,你走吧。”这一刻,姚姝儿心如死灰,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这是药,你给她吃了,她兴许还能多活一会儿,她要是在孤雪峰上再多呆一炷香的时间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师父那你……”
      “还不离开?再不离开我就动手杀了她。”姚姝儿面无表情,转过身,没有在看顾宁音一眼。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本来应该痛不欲生才对,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之后,反而轻松了不少。
      顾宁音没有多做犹豫,只是磕了一个头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一丝的迟疑。
      姚姝儿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突然发觉这一切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到底是前半生太过顺心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给了她这么一个天大的教训。
      “哈哈哈哈。”姚姝儿抹掉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
      “真的是一报还一报啊。”亏自己当初还嘲笑言意映被自己的徒弟迷得七荤八素的,现在看来自己也不遑多让,眼光甚至是更差。恐怕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别人的银钱没有还,这辈子感情之路注定坎坷不顺。
      “就当我欠了他的,以后见了他必定是剥皮抽筋,剔骨挖心,不折磨死他们我就不姓姚!”
      “我哥哥是怎么说的?”言意映没有忍住还是让祈青梧悄悄地去打听了一下,虽然现在各种版本的传闻都有,但是由于一个比一个离谱,更有甚者干脆连谱都没了,直接是瞎编,言意映自己不敢去问她那个一直没有怎么给自己好脸色的亲哥哥,只能出卖了一下自己的色相,拜托了一下自己的小徒弟喽。
      “孤雪峰上面壁十年。”
      “也好……”言意映轻声叹气,“就当去除心魔戒骄戒躁了。”姚姝儿也没受什么伤,就是伤心的厉害,言意映不担心姚姝儿会一直困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就是害怕姚姝儿走过这么一遭之后,就再也不肯轻易的打开自己的心扉再去认真热烈的去接受一个人。
      毕竟那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缩头乌龟。
      姚姝儿最后喝了一杯酒,在此之前,她接着自己要被关十年的禁闭喝光了她好几坛子的酒,“我哪里有什么心魔不过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罢了。”
      言意映:这个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言意映毕竟你一直扮演者着的都是感情骗子的角色,又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别人骗的人有多难受。”语气十分之欠揍,弄的言意映真的想一巴掌拍死她。依旧是往日姚姝儿那贱兮兮的性格,但是言意映知道,姚姝儿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可是心里的那个地方就是不同了。
      “赶紧去孤雪峰上呆着吧,省得来祸害我的酒。”言意映笑着,可心里却也不好受。
      姚姝儿就像是万紫千红开遍,可是一旦伤情就无可挽回的展现出了颓靡。
      “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姚姝儿转身,脚步虽然有些晃晃悠悠但是眼神清明。
      十年禁闭……足够她长记性了。
      姚姝儿走后,言意映躺在摇椅上,还有一些心疼自己酿的那些酒,一滴也没有给自己剩下来。
      “祈青梧,你觉得顾宁音是那样的人吗?”言意映曾经有过苦衷,自然知道那样的滋味。
      “不是。”
      “是啊,你都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姚姝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怎么不知道,师父,只不过她已经心灰意冷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试探猜测。”祈青梧倒茶,顺手递给她。
      “错过就是错过,指不定过几年姚姝儿会遇见更好的。”祈青梧句句不提她,句句都在说她。
      “祈青梧,我没有啊!”这么些年,言意映和祈青梧在一起情商都变得高了不少,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扒住祈青梧。
      “没有说你。”祈青梧无奈。
      “真的?”言意映表示怀疑。
      “真的。”祈青梧相当无奈。
      言意映还是觉得不对,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些心虚。
      “我不过是下山遇见雾燎了。”祈青梧风清云淡的一句话还真是平地一声惊雷,言意映脑子被炸的有些嗡嗡的。
      “雾燎啊……我不太熟。”言意映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也想起了雾燎是什么人,难怪祈青梧这几天一直奇奇怪怪的,凭着他那个醋缸子的性格也难怪……
      “师父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我……我想起来师兄找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然后,腰带被人拉住。
      宝蓝色的腰带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在手里有点好看……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你先松开我的腰带。”言意映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跟个木头一样。
      “不松,师父总有事情瞒着我。”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祈青梧就巴不得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言意映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一个遍,可是这个人还是怀疑她。诚然,当初那件事情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她这不都已经认真改正了吗?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呢?
      “我真的没有瞒着你什么。”言意映尽可能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对方不为所动。
      “师父不想说就算了。”祈青梧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于是,慢慢低下头,雪白色的头发从肩头上滑落,宝蓝色的发带末端坠着的玉石落在手腕处,那是言意映某天心血来潮弄上去的,单纯只是因为好看。玉石青翠,宝蓝明艳,这样大开大合的颜色搭配起来,但凡换一个人都会显得有些庸俗,但是配在这个人的身上,就显得淡妆浓抹总相宜,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祈青梧笑了笑,眉眼低垂,像是风雪压弯的竹枝,轻轻地吻在了她的腰带上。
      言意映扭头,耳朵尖都红透了,这这这……光天化日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实在是不合礼数,不合礼数!就算可以,退一万步来说,好歹……也要等到天黑吧!!
      她憋了老半天,脸都要红的滴血了,只能红着脸憋出来一句, “没大没小。”然后撒腿就跑,但是很不幸的是没有跑成。
      祈青梧更快一步一把拉过她的腰,言意映脚步没有站稳,直接往后仰摔了过去,祈青梧接着她,两个人一起摔到了摇椅上。
      摇椅:我承受了我不应该承受的重量。
      言意映知道自己压到了人刚想起身,然后一把又被拉过去,最后干脆放弃挣扎,“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好,你姚师伯她都已经这么伤心了,我们不替她分担一下,反而还在这吃喝玩乐实在是有些不像样。”
      祈青梧听闻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还有意无意的贴近了祈青梧的耳朵,“师父,姚师伯说了,等她回来还要喝我们的喜酒呢,要是不体会一下这人间红尘俗事,又怎么能够共结连理呢?”
      “祈青梧,你这个人怎么好话不学净学坏的。”言意映总算是明白了,自从自己恢复记忆之后这个人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是师父自己总是想跑。”语气低沉,又带着一丝威胁。
      言意映听到这句话后浑身一僵事情是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地步的?这个语气,这个意思,还有说这句话的表情,这分明就是要黑化的前奏啊,她好像也没有教给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这个人在拿捏他这方面怎么总是无师自通!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想跑的。”当初和雾燎也只是很单纯的革命友谊关系,况且,她那种跑法也不是自己自愿的呀。
      “我知道师父惯会说好听的来哄我。”祈青梧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边上,“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向来喜欢师父说这些好听的来哄我,只要师父愿意哄一辈子,我就不生气。”
      某个人的脑子都快烧冒烟了,脸颊红的有些不像话,她……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师父而已……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
      “师父,怎么不说好听的了?”某个人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温柔的吻落在耳边,宝蓝色的腰带和宝蓝色的发带相互纠缠。
      “师父不用担心,我这个人啊,确实容易满足,但凡你给些甜头,我就一直做你的信徒,会一直一直的在你的身后。”
      言意映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脑子晕晕乎乎的像是一团没有放盐的浆糊,但是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的恐慌。要是害怕的话,也应该是自己害怕,祈青梧在害怕什么呢?
      “知道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庙塌了,不然庙会一直在原地等着的。”言意映扭过头,实在是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祈青梧那双眼睛和水一样,多看一眼就有溺死了……
      “那师父这座庙一定要好好待着。”祈青梧发间的发带落到他的手里,缠绕在言意映的发间,吻落在言意映的唇上带着十足的勾缠,窗外的流苏花赶上了春日里最好的时节,满树枝繁叶茂,一树纯白,是真正的春日压雪,唯吾只子。
      言意映纵容,祈青梧放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还真的是天生一对。
      “师父,穿过嫁衣就算是嫁给我了,夫妻之间,你不用这么害羞……”
      言意映羞恼地捂住了这个人的嘴,省得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反正最后,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言意映总算是把人哄好了,就是有点费腰带。
      人间又是十年春。
      可是孤雪峰上可一直是大雪不停,姚姝儿抬手遮了一下落在眼前的光亮,太久没有见到这样温柔的光,猛然之间觉得有些刺眼睛。
      当年顾宁音在孤雪峰上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大雪掩埋,姚姝儿觉得自己都已经面壁十年了,每天看见的不是白花花的雪景,就是雪景一片白花花,顾宁音这个人的声音相貌她早就忘记了。她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但凡是做人总要往前看的,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刻意忘记,记着就好,等到时间越来越长自己对这个人越来越没有感觉,再提起时,或许就会成为一个单纯的陌生人。
      不渡舟有最好的酒,最好的珍珠,最明亮的宝石,日子完全可以过的快活潇洒,人嘛,干吗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姚姝儿似乎早已经从当年的阴影走出,又收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徒弟,细心管教着,每天到处游玩,收集奇珍异宝,顾宁音似乎只不过成为了她漫长人生中的一个污点罢了。
      “天干气燥,小心烛火——”打更的老头走在夜路上,有些心惊胆战。
      最近,镇子里死了不少人,晚上好多人都听见了有人唱戏,不少人基本都是这个时间没的,一个比一个凄惨。
      贺兰鼓着脸,站在不远处的树上,眼睛都要熬红了,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了,除了这个每天晚上都会路过的老头压根不会有人不在家好好睡觉,大半夜的来街上溜达。
      “稚初,别睡了。”贺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句实在话,他也很想睡……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下山自己处理事情,绝对不能让师父失望,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宋斩风瞧不起自己。
      正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传了过来,贺兰拉着稚初往声音的来源地飞奔过去,很不巧,刚好遇见了人已经在那里的南芜青。
      贺兰:咬牙切齿。
      怎么就这么不走运遇见了这么一个晦气的东西。
      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不能说话,师兄,要是说了话惊动了里面的怨灵就不得了了。”
      贺兰:……
      南芜青完全不用在意他们两个人,屋子的大门未关,里面一个红衣女子身形窈窕,手里拿着一朵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妖艳花朵,水袖飘飘,声调凄凉。
      突然原本期期艾艾的声音停下,那女子似乎有所察觉,停下步子,一个头颅以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空洞无物的眼眶血淋淋地看着他们。
      贺兰双腿一软,他堂堂七尺男儿别的不害怕,就是害怕这种要死不活的鬼。
      “别看。”又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顺手在他脑门上贴了一张符,贺兰扒拉了一下那双手,没拉下来,“稚初,你的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宋斩风那厮。”
      “就是我。”
      贺兰一听立刻就炸了毛,也顾不得害不害怕了,一双手上下开弓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应该在八荒镜里面吗,现在怎么在这个地方!”宋斩风似乎早都预料到贺兰现在这个反应,刚刚贴好的符形成了一个小结界把他俩的声音完全隔绝,“不想去,所以没去。”
      “不过只是屋子里的幻想而已,这你都害怕,我要是不来你这次恐怕都没办法顺利地回朝露宗。”
      贺兰扶额:“你给我回去。”
      宋斩风轻笑一声直接拒绝:“不回!”
      “宋道友。”南芜青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贺兰再回头一看,原本的屋子变得破烂不堪,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潮湿的地方还隐隐约约长了些杂草蘑菇,不过是几年的岁月侵蚀而已,屋檐破落,皎洁清冷的月光顺着屋顶大大小小的缝隙倾泻而下,原本的朱门大户,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破败萧条。
      朝露宗和苍茫派不合,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南芜青现在早已经离开师门独自在江湖上行走,宋斩风向来欣赏南芜青的能力,也不会因为宗门内部之间的争斗和南芜青不对付。
      “南芜青,你打算怎么处理?”宋斩风是萧采陌的亲传弟子,这就导致了他只会杀鬼,但是不会捉鬼,或者说,通灵之术本来就不在他的日常修行范围之内。
      “设下阵法抓了就是。”南芜青语气平和,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稚初在这几个人中年纪最小,跟着言意映学过一段时间的阵法,也顺便和祈青梧学了一点捉妖驱鬼的本事,甚至有的时候白酌过来喝茶一时兴起,教了他一些五行术,虽然说样样不精,但是每样至少都懂一点,“可是这个地方不对劲,你们看,这屋子什么地方都是落了灰,唯独这面铜镜像新的一样。”
      “稚初!你刚刚不是害怕的要命吗?现在怎么还进去了!”贺兰有人想进去把他拉回来,但是也仅限于有一点点想,相比于稚初,跟着宋斩风和南芜青貌似好像会更安全一点。
      “没事,午夜已过,眼看着天色要大亮,怨灵不会挑这个时间出没。”稚初从腰里掏出一张符纸,朱砂带血画下符文,贴在了这个宅子的门口。
      “先找这张符贴着镇一下,以免伤到无辜的路人,等到白天我们在四处打听一下,祈仙尊说了,纵使自己有那个本事可以将这鬼灭了,但是执念并未消散,终有一日,他们还会卷土重来,情况未定,不要轻举妄动。”
      贺兰沉默了半晌,自从稚初去过岚霞山之后整个人就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难道岚霞山真的是什么风水宝地?不行,要是真的是这样,自己改天也要去试一试。
      稚初要是知道了贺兰这样的想法肯定会一个白眼翻过去。
      在岚霞山,只要是你时间来的够巧,什么平时见不到的人都能见到。
      白师兄,揽衣师兄……甚至还有洛师叔和其他值几个山头的师叔师伯……几个人杂七杂八的凑在一起商讨着应该怎么教自己,谁知道这样的经历到底有多恐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的确是一种风水宝地。
      这几年妖族有了新的首领,一个个的都老老实实的修炼什么麻烦也没有惹出来,倒是怨灵恶鬼什么的时常出没伤害百姓。不过说到底这些产物终归源自于人的执念和痴妄,即使世间安逸,但是只要人的阴暗面始终存在,人就会终有一日受其反噬,人就是这样,一边毁灭着一边有创造着,在绝境中寻找希望,在希望中自掘坟墓。
      “好了,我饿了,先回去吃饭吧。”稚初一脸无奈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再这样待下去,我就只能把这里的鬼吃了。”
      贺兰:……
      “南道友要一起吗?”贺兰回头,唉?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呢?”
      “你觉得怎么样?”南芜青回到客栈,刚推开门,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坐在桌子前十分不见外的喝着茶,语气淡淡。
      “前辈猜的不错,那鬼怨气冲天,已经吞噬了好几个人的魂魄,马上就要凝出实体成魔了。”
      天生地长的魔虽然已经许多年看不见踪影,但是不代表不能后天形成啊。
      “朝露宗那边派了几个弟子下山?”
      南芜青一五一十地回答,“三个。”
      顾宁音放下茶杯,“估计还不知道这鬼如今是什么状况,否则不会只让三个弟子下山的。”
      方才他就感应到了,师父的剑气波动,他还以为这次能够见上一面,现在看来只有师父的剑被带来了,师父恐怕很疼爱那个徒弟,当初自己求了这么久东西,没想到如今这么轻易的就到了他人的手中,只能自己忍着,心里难受的要命。
      算了,本来就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南芜青也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按照道理来说那孙姑娘最后嫁人生子,虽然比不上做千金小姐时的富裕,但是也至少能够算得上是一生顺遂,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怨念才对……”
      顾宁音往窗外随手扔了一颗石子,石子落入湖中,溅起一片水花,湖面水波荡漾,游船画舫像是牵了线的风筝一样一片一片的经过。
      “谁和你说的?你确定你们那晚看见的不是假的?”
      与此同时,贺兰单手背着一个酒壶,坐在窗边上,高高的马尾被风扬起,一只脚垂在窗外晃呀晃,“我刚才听见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客栈的老板娘同我说,当年的孙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孙家夫妇俩也算是乐善好施,有一个女儿生得貌若天仙……”
      “说重点。”宋斩风坐的端端正正,桌子上的饭菜他是一口也没动,全程只有稚初鼓着脸颊,腮帮子从来都没停过。
      “那孙家的小姐喜欢上了一个唱戏的,她父母看不上那个唱戏的不同意,那唱戏也觉得自己一介戏子配不上千金小姐,于是就辜负了孙家小姐的一片真心。就这样。”贺兰从窗户上跳下,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只鸡腿放在嘴巴里嚼了几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我听这故事虽然说几经波折但也算得上是圆满,那孙家小姐后来嫁的人家待她也不错,不至于一时想不开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做鬼。”
      “吃不下去就不要吃了。”宋斩风无奈的叹气,一手拿过那只鸡腿放到了自己碗里。
      “是有点柴,盐放的太多了,香味儿也不够足。”不是贺兰挑三拣四,是不渡舟确实吃的太好了一些,这猛然一变,他有些不习惯。
      稚初咕哝着自己的一张油乎乎的嘴,“有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宋斩风抬眼看了一眼浑身上下都是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的贺兰语气也带了几分笑意,“你贺兰师兄在不渡舟也是千娇万宠金枝玉叶般长大的,自然是吃不惯这些东西,娇气的很。”
      “宋斩风!”贺兰手里一个苹果扔过去,被宋斩风稳稳当当的接住。
      “谁说男女之间最后伤情的一定是女子
      ,指不定痴情难消的那个人其实是男子。”宋斩风看向了窗外,“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光凭这没有真凭实据的故事还很难断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看吧。”
      “该上场表演了。”戏楼内,有一个人在对镜梳妆,华美精致的戏服,流光溢彩的头饰,于这满地荒芜,杂草丛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芜青早早的守在了这里,手里的招魂铃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响个不停。
      “怎么总有人来打扰?”妆台被打翻,那人的一双漂亮的眉眼变成一滩血水,眼眶空洞,怨气冲天周围寸草不生。
      南芜青扔出一张符,戏楼顿时火光漫天,一身凄厉的叫声传来,震的人耳膜发疼。
      “跑了?”南芜青不见符纸有反应,眉头一皱,手中掐决,为的就是让她魂飞魄散。
      “慢着!”贺兰一连扔出了好几张符纸,设下了结界,符是姚姝儿亲手绘制的,肩膀上还有那鬼留下的伤口,可是动作却是干脆利索,“这鬼怨气未消,就算魂飞魄散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之人也没有办法得到超度。”贺兰手中的符纸缭绕着明显的黑气,那恶灵估计已经顺利的被他封印在了里面,既然如此,南芜青收回了手中的剑,先生交代的任务他也算是完成了。
      “贺兰,你言师叔不让我喝她酒窖里面的酒了,不渡舟的酒貌似都不太好喝。”姚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懒懒地看着贺兰肩膀上的伤口,眼睛一眯,符纸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啧,麻烦。”
      花月剑在姚姝儿手中利索的转了一圈,符纸随风而起似乎有意逃窜,却被姚姝儿眼疾手快,一箭刺穿。
      “说实话,还能让你投个好胎。”
      实话?
      那鬼不知道害怕,甚至嚣张的很,她凭什么要说实话?
      姚姝儿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喝到酒就够心烦了,遇见这么不懂事的东西就更心烦了。
      “不说实话是吧,行,也不勉强你。”姚姝儿手中多了一团火,捏着那张符纸就想往火里烧。
      “师父!”贺兰捂脸,师父这是又喝醉了,难怪言师叔把她赶下岚霞山。
      “真是的。”姚姝儿歪头,露出了一个相当迷人的笑容,灭了火焰,“那就用这个吧,回溯符,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什么都知道。”
      恶鬼被放出,一双空洞的眼睛流出血泪。
      “你说什么?”她抓着侍女的袖子,语气焦急,“阿云死了……”
      “这不可能的,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会回来娶我的……”
      侍女看着自家小姐的眼泪也很难过,但是人各有命,宁公子遭遇不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以后的事如同传说的那样,她遵照父亲的要求嫁人生子,日子一天天的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偶然看见他送给自己的铜镜还是会难过。
      “你不是说是男子吗!”贺兰抓着宋斩风的袖子,小声的嘀咕着。
      “我以为……”他以为宁云白被伤害,被欺骗,最后一卷席子送到了乱葬岗,若是真心有不甘,也应该是他心有不甘。
      直到子孙满堂,儿孙绕膝,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她那个相濡以沫了一生的夫君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的实话。
      “阿沈,宁云白其实是被我和岳父害死的,我一直都想娶你……”
      临死之前,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原来她的一生如此可笑。
      “我恨你们……”孙沈颤着手,夺过自己发间的簪子刺瞎自己的双眼,“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对不起他,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愿意见你们。”
      “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们,恨不能把我身上这可笑的血脉一点点剥离。”
      强烈的执念让她死前甚至都没有办法闭眼,让她入不了轮回,一直在人世间游荡。
      她去过乱葬岗,那里太冷,她不知道宁云白是怎么死的,他又是怎么恨自己的,她以为是他不守约,结果是自己不仁不义。
      孙沈学着宁云白的样子扮上了戏服,在他的戏楼里面唱着戏。可是无论她怎么唱,都没有阿云的一半风采。
      “阿云……”
      姚姝儿摇摇头,唏嘘不已,“何必如此呢?”
      “或许呢?”姚姝儿抬手,指尖落入一只蝴蝶,那面铜镜翻转在她手间,“宁云白这短暂一生所求不多,但是所求之间也有孙姑娘你的一席之地,他没有恨你,若有来生,总会遇到。”
      花月剑刺入心脏,孙沈没有觉得痛。
      她杀了人,就算死了也不能顺利转世轮回,她就是不甘心啊……
      “我想娶她,就不会在意后果是什么。”宁云白浅浅的笑着,纵使已经是伤痕累累,纵使他已经知道,他这辈子与他心爱的姑娘可能再无可能……
      “公子,我看你也是有执念之人,情事受尽苦楚,为何不会怨恨?”河边来来往往到处都是行人,只有宁云白一直在此停留。
      “我的执念不会就是我心爱之人余生欢喜而已,现在看来她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不要……”孙沈几乎是用尽了勇气否定了此前自己的所有人生,“我再也不要经历一遍这样的人生,阿云,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身体的最后一个部分化成了灰烬。
      虽然很抱歉,但是孙沈恐怕不会再有来生,她那句还会遇见其实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还真是痴情啊。”姚姝儿又喝了一口酒,身上的玉石流苏在月光下折射出了一抹妖异的光亮,像是曼珠沙华一般。
      “师父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姚姝儿的酒壶都没有拿住……差点没有从屋顶掉下来……
      她……该不会是耳鸣了吧?总不能这么巧,难得一次下山就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她,姚姝儿甚至不用去猜,就那么一眼,她就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是顾宁音。
      “先生。”南芜青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站在了他的身后。
      姚姝儿:为什么这该死的命运总是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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