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枪之勇者的一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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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虐的火焰。
扭曲的焦黑人形，正在消失的剑与弓。
曾经是城堡中庭的废墟之上，传来那个人愤怒而绝望的嘶吼。
这是我的过错，我的罪孽，我亲手造就的地狱。
一边呼喊着对方，一边向他跑去。
我知道应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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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村元康猛地睁开了眼睛，急促而凌乱地呼吸着。梦境中残留的压抑感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离水的鱼，几乎在稀薄干涸的空气中窒息。
数分钟后，他终于平静下来，转头检查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梅洛马格城堡的客房，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抬眼便能看到用料考究的家具和纹饰精美的陈设。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木质百叶窗，映出浮动的细碎尘埃，在地板投下栅栏状的亮影。
没有火焰，没有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熏香味，一切完整而美好。
元康直起身，光着脚走到窗台边，将沉重的窗扇推开，下方的景象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天刚亮不久，城堡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开始今日的工作，偌大的庭院显得相当空旷。
“早上好，过去的我，现在应该去马厩找菲洛鸟们了吧？”
和元康如出一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结束了元康短暂的安宁时光。他不太情愿地回过头，看到了坐在小圆桌旁的红斗篷的虚影，盘算着该如何扯开这个话题。
爱的猎人正在一脸陶醉地嗅闻着堆积在桌上的菲洛鸟羽毛。由于无法和现实的物品交互，幽灵只好让自己尽可能伏在桌前，以至于那个金色的脑袋几乎要深埋在羽毛中。
从琉特村回来后，这家伙已经一点都不掩饰自身的诡异爱好了。
“……不是有那么多菲洛鸟的羽毛了吗？”元康走回床头背对着幽灵，将挂起的锁甲套在身上。那些羽毛是他连续几天偷偷去城堡的马厩里收集的，期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女孩子们察觉到可疑的举动。
“菲洛鸟大人高贵的香气必须要近距离感受的说！”幽灵从羽毛堆中抬起头来，头顶的呆毛晃了晃，“过去的我可以尝试着在马厩里睡一次，体验一下被蓬松的羽毛环绕的快乐哦！”
“我不要！到时候身上绝对会有股禽类的气味！”元康没好气地拒绝了，他在锁甲外穿上红白色的外套，将金边的领饰仔细扣好，“我已经和麦茵她们约好了，白天要帮忙提升她们的等级，如果被闻到就糟了。”
“有什么嫌弃的，明明猪臭味才更难闻吧？”爱的猎人撇撇嘴反驳道。
只有你这家伙才会这么认为！而且女孩子们才没有臭味！元康不满地瞥了幽灵一眼。
为了维持这难得的和平，他暂时没有将真实想法说出来，而是边穿戴下半身的护具，边将话题转到了菲洛鸟以外的方向：“今天晚上还是一边前往塞鲁托布尔，一边沿途狩猎吗？”
距离琉特村的赛跑对决已经过去了半个星期。
在此期间，由于发现了元康只有梅洛马格境内的传送点，爱的猎人提出了额外的要求——在夜间提升等级的同时，需要尽可能早地前往位于梅洛马格东边的佣兵之国，塞鲁托布尔。
元康理解幽灵选这个国家的原因。根据《翡翠online》的游戏知识，塞鲁托布尔是个金钱至上、佣兵横行的自由国度，这里有着更高级的武器装备，以及能锻炼能力的竞技场。如果提前抵达记录好传送点，之后带麦茵她们来时，也能省去两周的陆路或水路行程。
但真正实行起来时，又是另一种体验了。尽管在路上花费的时间确实压缩到了不足一周，元康也不想去回忆这几天练级加赶路的狂野经历。
唯一的感受是，如果没有被人看到的话，“驾驶模式”还挺好用的。
“不，今天晚上就呆在城下町。反正最近一次记录的传送点距离塞鲁托布尔也只有半天的路程了，明天再抵达也没问题的说。”爱的猎人一反常态地给元康放了个假，表情欢快得几乎把“猜猜有什么好消息”挂在了脸上。
“在城下町做什么？”元康随口问道。他开始固定自己的肩甲，那几道被狮鹫划出的白痕还没来得及修复，能够从中分辨出不同于完好处的粗糙触感。
“当然是去魔物商的帐篷里啦，今天可是个大日子的说！”幽灵在小桌旁庆祝似地鼓起了掌，这夸张的动作却没能让桌上轻盈的羽毛颤动半分，“过去的我将有幸目睹菲洛碳化身天使的珍贵瞬间哦！”
想到那只粉白杂色的菲洛鸟，元康突然感到股间一紧。
“……一定要去看吗？会被当成可疑人员赶出来吧？”
虽然元康的确很好奇菲洛鸟变成天使的情况是否属实，但他还记得在琉特村想接近幽灵却被误会对菲洛有所图谋时，拉芙塔莉雅看自己的冰冷眼神。要是再让尚文撞见，他觉得自己的形象可能会无法逆转地朝着奇怪的方向飞奔。
“只要偷偷潜入就没问题了，菲洛碳展现出的真正身姿可是不容错过的说！”爱的猎人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目光不知不觉中重新定格在羽毛堆上，“说到这里，现在应该去马厩找菲洛鸟们了吧？”
元康扎马尾的动作一顿。自己试图扯开的话题似乎又回到菲洛鸟上了。
太阳逐渐升高，明媚的阳光攀上了城堡的屋顶，差不多到了带麦茵她们提升等级的时间。在确认了身上没有粘菲洛鸟羽毛后，元康小心翼翼地避开人们走出了城堡的马厩，朝着约定好的集合位置赶去。
成功补充了菲洛鸟能量的幽灵看起来神清气爽，在这种“贿赂”下与元康达成了微妙的默契。至少元康可以保证自己给女孩子们炫技时，这家伙会老老实实地冷眼旁观，而不是像第一次带麦茵她们提升等级时那样，在关键时刻突然出手禁锢，害得元康没挡住魔物溅出的烂泥，队伍四人顶着一身脏污提前结束了狩猎。
这次的狩猎场在狮鹫栖息地的山脚处，也是幽灵曾经向元康推荐的地方。
元康不得不承认，爱的猎人确实很擅长寻找和创造理想的狩猎场。山脚的魔物是异常合适的技能魔法练习对象，同时也能提供可观的经验值。而夜间幽灵已经帮助元康清剿了附近的所有狮鹫，即使是凶残的狮鹫活跃的白昼时分，女孩子们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证。
“呵！灵气标枪！”元康肩部发力投掷出长枪，击穿了又一只变种蓝翼飞鹰。自从开始狩猎狮鹫后，他对付这类会飞的魔物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坐在不远处欣赏枪之勇者战斗的女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元康收回飞出的长枪，顺势耍了个枪花，便转身迎接同伴们的热烈声援。
如果幽灵没有强烈反对，能在这种时候施放更加高级的技能和魔法，相必麦茵她们会更觉得自己可靠吧？回忆起这几天夜间和狮鹫、亚龙等高级魔物的战斗，他不禁畅想了一下，但很快又否决了晚上带麦茵她们提高等级的念头——不能占用女孩子们宝贵的休息时间。
“呀~元康大人好帅！轻轻松松就干掉了魔物，真是太厉害啦~”
“是啊，这潇洒利落的动作，感觉从内而外都散发着绝佳的魅力哦。”
“不愧是元康大人，果然配得上实力最强的勇者称号呢！”
“过去的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动作是在为猪表演杂技吗？真是看不下去的说。”
……好像有奇怪的家伙混进来了。
元康决定无视幽灵的找茬，趁着短暂的战斗间隙将带来的水和点心分给女孩子们。这些点心是利用圣武器提前制作的，尽管他怀疑这也是爱的猎人未来的某种技能，但单纯制作点心似乎不需要技能同调。
正当元康还想和女孩子们说些增进同伴情谊的话时，爱的猎人带着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表情禁言了他。元康无奈，只得忍痛放弃回应女孩子们的热情，继续全力投入战斗中。
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已进入正午。经过这几天连续的狩猎，队伍成员的等级终于都提升到了六十级以上。
为了犒劳同伴，元康提出要去城下町最好的餐馆吃大餐，又引来女孩子们的一阵欢呼。麦茵还特地提出下午的训练活动改为去附近购物，得到了其他两位女生的一致支持。
“我觉得，最好还是趁这个空挡去西南村庄看一眼的说。”当元康将女孩子的建议转述给爱的猎人时，幽灵提出了反对意见。
“晚一点去也没关系吧？那里的植物再怎么疯长，应该也不至于迟去一两天就会出事。”趁女孩子们还在讨论菜单，元康偷偷走到餐馆的后门，和幽灵商量着，“而且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我觉得适当放松一下也没有问题。”
遇到爱的猎人后的这一整个星期，元康几乎没空和女孩子们交流感情，除了帮麦她们提升等级，就是被幽灵催促着赶往塞鲁托布尔，在沿途的狩猎场记录传送点。
现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哪里辛苦了？那些猪这几天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坐在一旁吃点心，时不时发出几声噪音的说。”爱的猎人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元康的心思，“过去的我要是真想让她们放松，最好的方式就是宣布今天休假，再给她们一笔钱自由活动，她们听到后绝对比现在要高兴得多哦。”
“说得好像麦茵她们只是看中了钱一样！不要小看我和同伴们的羁绊啊！”
元康气愤地反驳着幽灵对麦茵等人的抹黑。有的时候，他感觉爱的猎人简直像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即使自己怎么努力，也难以动摇对方的看法。
突然，某个猜想在元康脑海中闪过，如同闪电般瞬间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可能性。
“……我还记得，你这家伙说过自己在未来被女孩子们抛弃了，所以才这么讨厌她们，对吧？”元康停止了反驳，一边回忆着在遗迹中和幽灵初次交流时听到的内容，一边带着责备的语气缓声道，“现在我倒是能够理解大家为什么会抛弃你了。像你这种恶劣而敷衍的态度，哪个女孩子都会受不了吧？”
爱的猎人和元康的又一大不同，元康会温柔地对待女孩子，重视培养与她们的关系。
女孩子们都是天使，应该无条件地相信她们。爱的猎人一定是因为缺乏足够的信任，所以得到了同等的对待，最终被彻底抛弃、甚至精神错乱到要去追求尚文养的菲洛鸟，也完全是幽灵自身的错。
爱的猎人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元康没来由地确信着，如果幽灵有实体，一定会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头，狠狠地掼进地板里。
而实际上，面前这个半透明的身影做不到，也没有被激怒到真的做出这种无用功。爱的猎人只是扯了扯嘴角，右手抚上额头，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论调般笑出了声。
“……真是，如此鲜活的表演啊。”笑了一阵后，幽灵终于放下手，露出那双没有任何笑意的红眸，“知道我最恨过去的自己哪一点吗？”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周围气压的下降，元康意识到自己好像做过火了。在他再次开口前，熟悉的凝滞感切断了元康的所有话语和行动。爱的猎人将元康禁锢起来，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
“——无可救药的愚蠢。”
幽灵自顾自给出了答案，然后径直穿过元康的身体走开，徒留元康尴尬地僵立在餐馆后门处。
……交涉大失败？
“不过，仔细想了想，今天下午确实需要一场购物的说。”没走多远，爱的猎人的声音在元康身后突然补充道，“为了岳父大人和菲洛碳，过去的我需要做些准备了。”
元康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身后的幽灵又没有了动静，只有他继续站在原地当着人形摆件。
直到吃饭吃到一半的女孩子们察觉到异常，派艾蕾娜出来寻找元康结账时，爱的猎人才若无其事地解除了对他的禁锢。
“还以为你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松口了，结果为什么变成了单单和你一起购物啊……”
元康与幽灵并排站在城下町的街道旁，看着来来往往的冒险者们，目光空虚而遥远。
这条街上基本都是武器店、魔法店一类的冒险者专供店面，对于女孩子们而言并没有太多吸引力。比起和元康一起逛街，但要加入前往武器店之类的无聊行程，她们一致选择了暂时和元康分开，拿着购物资金自由活动。
都是爱的猎人的错！元康回想起麦茵在分别时还在说“购物的乐趣在缺少元康大人后会下降很多”，顿时又感到一阵后悔，他本应该加入女孩子们的。
“想什么呢，以红猪的德行，‘购物少了很多乐趣’是因为没有人帮忙拎包了吧。”幽灵不以为意地催促着元康，“还要在这里傻站着多久，时间可不等人的说。”
“帮女孩子拿东西有什么不对了……就算跟着你，不也是被你这家伙牵着鼻子走。”元康不服气地嘟囔着，故意将铁靴在石地砖上踩得铿铿作响。
幽灵头也不回地走在前方，金色的马尾辫一晃一晃：“至少我知道什么对过去的我有用的说。武器店的老爹那里，可是有过去的我会感兴趣的好东西呢。”
“好东西？”
本条街上只有一家武器店，店主是个相貌粗犷的光头老爹。在召唤的第二天，刚刚得到国王陛下安排的同伴后，元康就带着女孩子们来过这家武器店。
不过，直到复制完店内的所有长枪，他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当初为了显摆自己的游戏知识，加上没有想过会再次光顾，元康甚至特意和那些女孩子们高声谈笑，说了些可能会让武器店的老爹不高兴的话。
要是现在再进入武器店，被老爹认出来，估计又是一阵尴尬。
说起来，元康最初的那三个同伴很快就离队了两个，只有蕾丝缇还不离不弃地留在队伍中。也许麦茵在挽留对方上也发挥了很大作用，毕竟元康曾听闻她俩在霍布雷修学时就是很好的朋友。
爱的猎人没有在意元康的开小差，继续解释道：“是‘流星系列’技能对应的陨铁武器。本来在塞鲁托布尔才能得到的陨铁枪，老爹的店里就有收藏的说。”
“这种重要的情报一开始就应该说吧！”元康回过神来，总算对和幽灵的购物之旅恢复了些信心，“所以，我们去武器店是为了复制陨铁枪？”
“才不是，那只是顺带的。过去的我去武器店，是为了把这几天晚上得到的全部掉落物和素材都托付给老爹保管哦。”
“啊？有什么理由吗？！”
“因为那家武器店是岳父大人最常去的武器店啊，把掉落物和素材交给老爹，就能保证岳父大人之后打造的护具质量的说。”幽灵侧身避开街上某个迎面而来的冒险者，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家店面门口，“有红猪和垃圾在，过去的我不能过于明显地帮助岳父大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规避当面接触。”
红猪和垃圾，也就是指麦茵和奥托克雷三十二世……元康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对尚文的态度的确很恶劣，不过那也是因为尚文自己酒后乱性还毫不认错，不能怪到两人身上。
至于元康自己，虽然有幽灵发布的“帮助尚文”的任务在身，却也被王女和国王陛下高度关注着，要直接帮忙委实有点不太合适。另外，他和尚文的关系依然很糟糕，即使元康自己打算认真帮助对方，尚文也不一定会接受。
“这倒是说得很有道理……”元康点点头，同意了幽灵的看法。
他刚打算跟着爱的猎人进入店面，偶然抬眼看了下标牌，又立即停下了脚步：“等等，这里不是魔法店吗？”
“在去老爹那里前，我们还要准备其他东西哦。”幽灵伸手准备拉开门，而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摸到门把手后，直接穿门而进，“比如在魔法店买下能让魔力化作丝线的卷线机，还有过去的我之后学习文字要用到的魔法书。”
“买魔力卷线机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菲洛碳制作衣服的说！对于有两种形态的种族而言，这种卷线机抽出的魔力丝线织成布后，能够随着本人的形态切换变成衣服或魔力。”
听到元康的发问，爱的猎人的脑袋从门的另一侧穿了回来。尽管这个场景有些诡异，但幽灵闪闪发光的眼睛和兴致高昂的解说已经破坏了一切恐怖感。
“用过去的我也能听懂的话来讲，就是制作菲洛碳变身专用的便利服装哦！”
“前面那句我也听得懂！”不知道为什么，元康感觉被小瞧了，“你打算把卷线机放到老爹那里，让尚文他们省下一笔使用费？”
“还会省下服装制作费呢，因为这次会由我接手布料，用炽热的爱意给菲洛碳做衣服的说！”幽灵越说越激动，最终重新走出了店面，满心欢喜地将手交叠在胸前，“菲洛碳的尺码我元康可是了如指掌，绝对能做出不输给洋装店的衣服！”
“虽然知道是好心，但听起来总觉得怪别扭的……”
元康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红色虚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盲点：“等等，你现在拿不起剪刀吧？”
爱的猎人四散洋溢的兴奋戛然而止。
果然得靠自己啊，元康暗自叹了口气。如果缝制魔力布料的原理和普通的针线活差不多，他倒是可以帮上忙。以前看时尚杂志锻炼出来的眼光加上还算精湛的手工能力，元康有信心仅仅凭借语言描述，就能完全复原出幽灵想要的款式。
“什么啊……这种时候居然让过去的我占到了便宜的说……”幽灵怨念地咬着斗篷兜帽的一角，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低落情绪中。
“这个时候不应该对有人愿意帮忙心怀感激吗？！”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枪之勇者的一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