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游》虞小楼

71、第 71 章

　　一周之后宋秀臣回来，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他同样瘦了很多，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给女儿和儿子分了礼物，还拿出一件很新潮的连衣裙让云琳试穿，这团聚的氛围中，每个人都显得跟高兴。

　　但夜里夫妻俩叙话，却让宋秀臣的脸瞬间铁青。

　　“老宋，我知道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的长大，情分不一般，但这回，我是真心的恼了她，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以后绝对不再和她来往！”

　　宋秀臣握着妻子的手，依然脸色沉沉，“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光说知道有什么用，你看到咱闺女现在那样子没？吃饭不敢夹菜，吃完就要帮忙去收拾餐桌去洗碗刷锅，你能想象到她在你妹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她怎么那么狠心？！我见到慧敏的时候，她端着一个能装得下她的大盆子，盆子里放的是他们全家的衣服，包括你妹夫的。秀琴还说让咱们慧敏停一年不去上学，在家给她带孩子。”

　　“她……她现在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因为她结婚了，她虽然还是你的妹妹，但妹妹这个身份只是她诸多身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她更看重自己作为妻子，作为她儿子妈的身份。”这话里隐隐喊着对宋秀臣照顾妹妹的不满。

　　“慧敏……我不会再送过去了，她再是来闹，咱们也不搭理她。”

　　“她要是再闹不到咱们呢？”

　　宋秀臣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把工作辞了。”在宋秀臣吃惊的目光中她继续说，“我还同事的班，也差不多是还完了，到时候我把工作辞了，去县城再找一份工作，我做会计这么多年，还能找不到一份新的工作了？再说你吧，反正你的活也大部分都是在县城。你觉得怎么样？”

　　“那孩子们呢？”宋秀臣问完，自己就给出了解答，“孩子在就近的地方上学，慧敏的成绩到哪里都会有人要的，慧存……反正这学期去不了，大不了让他下学期跟妹妹一起上三年级。”

　　“我看行！房子呢？”

　　“房子的事儿你不用操心。”

　　“那行，就这么说，明儿我就去办理辞职。”

　　宋秀臣却沉默了很久，“不行，我得再想想，我再想想……”

　　云琳不搭理他，摁灭了灯，翻个身睡去了，徒留宋秀臣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是宋秀臣送女儿去上学的，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慧敏的心情非常快乐。

　　宋秀臣问女儿老师怎么样，同学怎么样，她都说好。问她学习难不难，她说很简单，而且女儿偷偷告诉他：“老师给我做了四年级的题哦，我也会哦，我听见他们偷偷夸我了！”

　　“那得夸，那必须得夸！我闺女是天才！”慧敏就害羞的笑。

　　宋秀臣又问，想不想周末去城里玩。

　　“哥也去吗？”

　　“去，咱们一家都去。”

　　“好啊好啊！”

　　宋秀臣将女儿送到学校，又将礼物拿给老师，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请老师多多照顾慧敏。

　　“哪里需要您这么破费，真不用！像慧敏这样的好孩子，我们当老师的，哪有不喜欢的，又聪明，又细心，成绩又好又体贴，就算是大城市里的老师都喜欢的！”

　　“要的要的，开学的事情我听我爱人说了，真是多亏老师了！”

　　一番推辞之下，礼物终究是留下来了，钱老师觉得宋慧敏的家长很懂得处事儿，宋秀臣呢，觉得钱老师很会说话，彼此双方都很满意。

　　回到家他就和老婆说：“我觉得行！”

　　云琳：“？？？”你辗转反侧一整夜都决定不下来，出去一趟你就觉得行了？

　　“不是我吹，慧敏是真行！老师都说了，就是在大城市也没问题！”

　　云琳一脸疑惑，“老师是这么说的？”

　　“对！”宋秀臣一拍大腿，“我跟闺女说了，这周咱们全家去县城，我得先把她的学校找好！老婆你赶紧的，跟你那些老同学联系联系问问看，咱去什么学校最好！”“……”云琳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老公跳跃的思路，但腿脚比脑子还快，“我这就去打电话！”

　　这事儿让夫妻俩兴奋起来，一个找学校，一个找房子，他们对孩子们谁都没说。只是在周末去县城，先是看了学校，经过双向选择，最终定下来实验小学，定下来学校，才说要去看房子。

　　出了学校门，告别了看她眼神很亲热的老师，慧敏才有点恍恍惚惚的觉察出：“爸，我是不是要换学校？”

　　“是啊！”

　　“来这里读吗？”

　　“是啊，刚刚老师也给你见了，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你不想吗？”

　　“……”想了想，慧敏说，“这里，和咱们镇上，一点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云琳抱起女儿，“在这里，你会变得更好，学习更好，眼界更宽，世界更大。”

　　慧存被父亲推着轮椅，也不禁有点兴奋，“我也能来这里读吗？这学校好漂亮，楼也很气派！比我们原先的学校可好太多了！”

　　宋秀臣摸摸儿子的头，“我倒是想让你也来，就是不晓得人家肯不肯要你。”

　　“爸！”慧存有些羞恼，“你别看不起我！”

　　“我原本想着，你天天在家看书必有长进，没想到啊，你每天在家看的不是书，是武侠小说，那能有什么长进？你是学会了什么武功招式，还是练出了什么内功心法？我看啊，三年级的知识你怕是都忘得差不多了！”

　　慧存张牙舞爪的叫起来：“慧敏！你出卖我啊啊啊啊啊！”

　　剩下的事情很好办，云琳的离职手续办理的很快，宋秀臣借了朋友的皮卡，将家里能用的新大件都先搬了过去，邻居们不知道他们是在搬家，只以为是在做生意。不到一个月，他们全家到了县城的新家，并且很快安顿了下来。

　　慧敏在新学校如鱼得水，老师让她参加小学生作文比赛，在一众五年级六年级的学生中，她拿了二等奖，直接成了老师的心头宝。

　　新房子没有老家的院子宽敞，但干净整洁，美丽温馨，云琳在县城的商场里找到了一份新工作，还是做财务，但比之前工资高，也更清闲。宋秀臣放弃了在镇上的活，专注于县城，钱不少赚，很快就把房贷还清掉。至于慧存，快过年的时候已经能走路了，虽然有点慢，但已经不会摔倒，在妹妹慧敏的补习下，他通过了实验小学的考核，过完年开学可以去上……三年级，但不是和妹妹同班，而是在普通班。

　　这一年的新年，宋家决定不去走亲戚，至少不去宋秀琴家。但他们不去，宋秀琴会去啊。

　　大年初二，宋秀臣接到镇上朋友的电话，说他妹妹一起在他家门口又吵又闹的，要找人把他家门给砸开。

　　宋秀臣：“？？？我这就回去一趟。”

　　他和云琳先把一双儿女送到孩子的舅舅家，然后才开车去了镇上，一到家门口，哦呦！好生热闹！

　　宋秀琴不仅是来了，还带着全家全家以及这个那个的大包小包来的。

　　一看见亲哥来了，她抱着孩子连忙站起来，满脸笑容，“哥！你回来了！我们可等了好久哦！”

　　“你们怎么来了？”

　　“看你说的，你是我哥，我家几个娃娃的亲舅舅，初二我带孩子来舅舅家，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哥，你搬到县城里了？咋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宋秀臣没回答她，只问：“听说你要砸我家的门？”

　　“哥！我来你家走亲戚，你家大门紧闭，我问了巷子里的，都说不晓得，我们大老远过来，总不能一直坐在门口吧！我就是想着，门开了，我们就去院子里坐着歇歇嘛，一边歇歇一边等你回来。”

　　“门关着就是不在，你们怎么不回家？”

　　“哥你什么意思嘛？你是不想我来，不想看见你外甥，不想跟我们再来往了？！”

　　宋秀臣不搭理她。

　　“既然来了，也等了这么长时间，那去外面吃一顿吧？”

　　“哥你不开门？不让我们进去放放东西？”

　　“你拿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宋秀琴顿了一会儿，说：“今年老孔在外面做活不顺利，到了过年也不给开工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我想着……”

　　云琳道：“家里没钱借给你，我们现在还欠着外债呢！”

　　“嫂子！”宋秀琴说，“不是，不是借钱，我是想在嫂子你家里借住一段时间。”

　　借住？！说得轻巧！这房子一旦让她住进来，那还能赶得出去吗？！况且，她说的住进来，是一个人住还是一家五口都住？！

　　云琳只觉得眼前一黑，今天又是被不要脸的小姑子气到的一天。她背着人掐宋秀臣的胳膊，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宋秀臣也不是傻子，不接妹妹的话，只说：“东西就放这儿，一点事儿没有，咱们这邻里邻居的，有啥好不放心的？走，先吃饭吧。”

　　这顿饭吃的……属实是一言难尽。

　　宋秀琴没吃两口就开始控诉哥哥不愿意再跟她往来，要跟她断绝关系，无情无义之类的，然后就是哭诉自己日子过得不容易，什么老孔没发工资啊，被拖欠了很长时间啊，什么俩孩子带着不容易啊，孩子生病了花钱如流水啊，又抱怨闺女不听话不懂事不愿意带弟弟之类的，什么都讲一遍之后，就开始提要求，想要住进镇上宋秀臣家里去。

　　宋秀臣意思翻来覆去就一个：在村里都过得不容易，镇上更不容易，住过来生活成本高，一家人分居两地也不方便。

　　宋秀琴张嘴要说，什么分居两地当然是一家人住一起啊！

　　就听宋秀臣说，这房子他已经和朋友在谈买卖了。

　　宋秀琴再次哭诉哥哥不愿意再跟她往来，要跟她断绝关系，无情无义。

　　宋秀臣实在是不耐心听了，他猛地把筷子“啪”的放在桌子上，筷子与大理石的桌子发出一声脆响，一下子镇住了其他人，整个包厢为之一静。一直埋头苦吃的孔慧娟也不敢动筷子了，夫妻俩一人手里一个的孩子也睁着眼睛不敢发出声音，而从头到尾沉默的宋秀琴的丈夫继续沉默着。

　　“到了今天这地步，秀琴，咱们两家确实没有继续来往的必要了。”宋秀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