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不落雪》西蛙

8、长安俱乐部

　　与此同时，香港刚结束的苏富比拍卖会上，赵港屏以5.53亿港币拍下了名为“The Pink Promise”的紫粉钻石刷新了当时苏富比的拍卖纪录。

　　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哪家千金得赵港屏的青睐，但都毋庸置疑将目光投向了与他并肩而坐的谭乐然。毕竟两人多次高调出现在媒体面前，大家都认为好事将近。

　　从会场下来，赵港屏与谭乐然在门口同上了一辆车。后面追拍的记者才终于结束采访。车上安静非常，赵港屏话不多，时不时低头看手机，没管身旁的人。

　　谭乐然叹口气，“赵先生还真是冷漠，我这么一个美人在您身边您都不看几眼，这让我很受挫啊。”

　　“谭小姐这般说自己岂不落俗了些，以您这样的样貌，没人会不喜欢。”

　　谭乐然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朝赵港屏靠近了几分，“可赵先生就不喜欢我。”

　　她像是颇为受挫，“我心悦赵先生多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您相处，心中自然存了些期盼。”

　　赵港屏没有说话，他认为他同谭乐然就是交易关系，没必要进一步过渡到其他关系。或许，他也并不想有太多除交易外的接触。

　　谭乐然自然懂他的意思，不过能和赵港屏有这样一段绯闻对她来帮助很大。不过就是演出戏而已，倒是她有些高估自己了。

　　本以为凭着这张脸能多少得一些他的青睐，不曾想赵港屏倒是真如传闻中一般，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之间除了交易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谭乐然同赵港屏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大概知道或许这位太子爷心里有人。女人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而且，他今晚拍的这钻石，就是送给那人。

　　想来，这个女人在赵港屏心里的份份量定然不小，这样，她倒也死了心。

　　赵港屏在中环将她放下，谭乐然笑着同他道别。

　　“赵先生，下次见。”

　　赵港屏嗯了一声，他叫司机调转去新界，车子匿进夜色中。

　　周有有将柏雨在长安俱乐部放下，她问柏雨要不要自己陪她进去。柏雨摇头。

　　她来北京，就是为这件事。

　　路上积雪依旧，风吹得刺骨嶙峋，宴会大厅却温暖如四季。柏雨打听到她要找的人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她提前进来蹲点。

　　里面采用的是会员等级制，出现在这里的人很多是行政高官，商务很机密，私密性很高。柏雨出使会员卡，侍者带她进入会场。

　　这张卡其实不是柏雨的，是她送柏杭那里拿的。事急从权，她想，等她回去再跟她哥说。

　　宴客大厅的晚宴是自助形式，大部分人在外面用餐聊天，地位高的则进入了里面的豪华包厢。

　　柏雨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迟迟不见等的那人出现，就在她以为那人是不是不会来是时候，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手中的糕点盘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柏雨正要同面前的人道歉，不想那人先开了口。

　　“柏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柏雨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精致漂亮的淡粉色礼服，不过被糕点弄脏了，很显眼。再上去，就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蛋，但神色怪异且有些扭曲。

　　林霜。

　　柏雨突然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六年前，她见过。

　　正当她在大脑中搜索更多相关的信息时，林霜开口了，“我以为，你死在巴黎了。”

　　她语气恶毒至极，在她那张脸上显得尤为扭曲。

　　柏雨气上来，回堵她，“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林霜朝她逼近，目光在她脸上扫视，突然放低了声音，“可惜当年让你逃过一劫，不然，你还真站不到这里。”

　　话毕，她朝柏雨退了一步，突然拿过桌上的红酒朝柏雨泼来，柏雨避闪不急，被泼了一身。

　　“你弄脏了我的裙子，我泼回去，没问题吧？”

　　她笑着看向柏雨，那笑容堪称阴险恶毒。

　　满堂没有人制止，彷佛在看一个乐子，一个笑话。那些人丑恶的嘴脸映入柏雨眼帘，四周的嘲笑将她围在中间，柏雨觉得心口滞涩难以喘气。

　　“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喝止了这场闹剧。

　　柏雨朝门口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待看清来人时，柏雨一怔。

　　关诃。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他。

　　显然，关诃也是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柏雨。

　　他越过林霜来到柏雨身边，看到她满身的红酒，问她怎么样。身后的林霜却故作扭捏喊了他一声关哥哥，上前拉他的手。好像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柏雨一样。

　　柏雨只觉得胃中翻涌，她目光冰冷，“我不需要你的假慈悲。”

　　说着，甩开了关诃的手。

　　关诃还想去拉，却被一道大力拉开，“适可而止了，各位。”

　　柏雨侧头看去，竟是周景越。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周景越在看到柏雨一身的狼狈后，目光几乎是冰冷可怖的看了林霜一眼，林霜顿时被吓得朝后退了一步，神色惊恐。

　　直到周景越将柏雨带出宴会厅，柏雨都还是怔愣的。

　　今晚，事情完全超出她的预料。这两个人出现在她世界里，彷佛那些年的记忆也重新被勾起。

　　“没事吧。”耳边传来周景越温柔的声音。

　　柏雨看向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呼吸都快停止。她的身上全是红酒的痕迹，或许脸上也有。

　　周景越将她带去了楼上的套房，又叫人送了一套衣服来。

　　今晚他本来在另一间包厢谈事情，出来抽支烟的功夫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不经意的一瞥，没想到会是柏雨。

　　看到柏雨受委屈的那刻，他几乎是暴怒。

　　但他不能吓到柏雨。

　　柏雨接过衣服进了浴室，周景越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抽烟，当浴室的水声停止，他摁灭了烟头。

　　衣服出乎意料的很合身，穿着很好看，周景越觉得自己所料不错。

　　房间里灯火是暖黄色，打在柏雨身上很温馨。

　　柏雨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跟周景越道谢。想起自己还有事，说要离开。

　　周景越喊住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柏雨的状态有些不对。尽管外表维持着相对的体面，但精神状态不佳。

　　“你现在，需要冷静。”他这样说。

　　柏雨故作无事的摇头，“我没事。”

　　她固执的认为自己很冷静，并且大脑十分清醒。可微微发颤的指尖和凌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心境。

　　周景越不得不再放低声音，语气温柔至极：“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柏雨视线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又错开视线，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显然，她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处理任何事情。周景越在心中下了这个定论。

　　可柏雨仍旧固执的，不妥协的站在门口，好像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周景越不得不先迈出一步帮她做了这个决定。他走到柏雨身边，弯腰，把柏雨抱起来。

　　柏雨一阵惊呼，在他怀里扑腾吵着要下来。

　　“我可以自己走。”

　　周景越的耐心总是有限，但在柏雨这里，好像永远有。

　　“我抱你。”

　　她听到他不容拒绝的这样说。

　　男人的气息萦绕在柏雨鼻尖，她闻到了酒香，周景越今晚在应酬，也喝了不少酒。

　　她突然想起那晚，她醉酒后也是周景越将她抱回房间的。

　　男人迈着步子朝里面的卧室走去，柏雨很瘦，抱上手也是轻飘飘的，周景越轻手轻脚把人放在床上。

　　柏雨想起身，被男人压了回去。眼前是周景越突然放大的五官，呼吸好像都隔得好近好近。

　　“先休息，明天再说。”他这样说。

　　柏雨侧过头去，同他独处柏雨很不自在，甚至肢体都有些僵硬。并非他排斥周景越，只是她自己不喜欢跟别人处在一个空间。

　　尽管这个男人是他认识的，依旧会有这种感觉。

　　卧室的灯熄灭，唯有床头那盏昏黄的台灯散着微弱的光。

　　周景越看了眼躲在被窝里的人，朝门口走去。

　　他刚压下门把手，就听到柏雨的声音：“景越哥哥，今晚的事情，不要跟我爸爸妈妈说，好吗？”

　　她解释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周景越自然知晓她的担心，说不会。北京离香港这么远，若是他有心封闭今晚的事情，就不会流出去。

　　但必然，他也不会让柏雨平白受这份委屈。不过，他知道柏雨不希望他出手，所以，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她帮助。

　　周景越刚从卧室出来，就接到了周有有的电话。

　　“哥，柏雨今晚也在俱乐部，你看到她没有？”

　　周有有半天没有打通柏雨的电话，她又进不去，急的要死。周景越看了眼门口，放低了声音，“她跟我在一起，遇到了一些事情，明天跟你说。”

　　“没事就好，我要被吓死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哦，好。”

　　今晚的应酬还没有结束，周景越临时出来的，他现在还要去处理。柏雨这一觉其实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的醒了好几次。

　　到后面，她干脆不睡了。

　　当早上的晨光照进卧室的时候，床上早已没了人影。

　　这间套房是周景越在这里的私人套房，凌晨结束应酬后他上来看过柏雨。

　　夜色深深，灯光暧昧的打在柏雨的脸上，她的眉眼长得是极优越的。

　　可睡梦中的人显然睡得不好，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

　　周景越一手撑在枕边，一手轻轻安抚，直到柏雨睡得安稳。

　　不过他也没有很快离开，他坐了很久。

　　昨晚因为特殊情况导致没有找到人，柏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她得到的消息，这个人在北京会停留两天就会回美国，她不得不抓紧时间。

　　回到别墅已经是下午，周有有见到柏雨，问她昨晚怎么回事。

　　柏雨捏了捏眉眼，坐到沙发上。

　　“我没找到那个人，”她神色有些哀伤。

　　周有有安慰她，“没事的，总会有机会。”

　　柏雨摇头，“他要回美国了。”

　　见柏雨如此上心这件事，周有有大概能猜到点什么。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情......”

　　她也不确定就是这件事，但经过昨晚，她应该知道柏雨要找的那个人是谁了。

　　柏雨将长发拨至耳后，露出完美的侧脸，神色低沉。

　　“有有，我只是想问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我这些年的心理负担。若不是我当年的一意孤行，或许，艾晴就不会出事了。”

　　周有有握住柏雨的手，轻叹道：“当年的事不怪你，警方已经说了那是场意外。至于艾晴，我想，她不会怪你的。”

　　柏雨突然捂住脸，声音有些哽咽，“可如果不是我叫她陪我出去，她不会到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

　　这件事太沉重，大家都不愿意提起。柏雨是不愿回想的，但她觉得，当年的事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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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夏天，柏雨在圣诞夜开派对，结束后她叫着众人去赛车，地点定在了大帽山。

　　艾晴是她最好的朋友，本来她不想去的，但被柏雨软磨硬泡地带去了。一开始，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氛围也好。

　　后来柏雨亲自开车带艾晴，那时年少轻狂，速度与刺激彷佛才能让她肾上腺素飙升。

　　跑车疾驰在环山公路上，本来场地是被清空的，但在一处拐弯处，突然驶出一辆大货车。

　　事故就是在那刻发生，跑车与货车迎面撞上，安全气囊和行车警报都响起，跑车车头被撞得凹陷进去一大块。柏雨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剧烈的痛疼让她下意识地朝副驾驶看去，艾晴满头是血，人已经昏迷过去。

　　鼻息间是血腥味，还夹杂着汽油味。柏雨知道油箱爆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她将艾晴从副驾驶拖下来，接着不过几秒就是一阵巨响。

　　两辆车同时爆炸了。

　　再后来柏雨也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在医院。

　　映入眼帘是父母哭红了的眼睛，身边却没了艾晴。或许是担心她的身体，没有人告诉她艾晴到底怎么样了，直到她能下床。

　　那是一个月后，杨奕玟将她带到重症监护室，她见到了艾晴。

　　艾晴全身上下插着管子，面色苍白的陷在病床里。医生说，车祸导致她的大脑功能受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以后只能躺在床上，也就是植物人。

　　柏雨几乎是站不住，艾晴那样一个活泼开朗温柔的人，难道从今以后只能与床为伴吗。她很自责，若不是因为她，艾晴不会出事。

　　从那件事之后，柏雨再没有碰过赛车。

　　周有有抱住她，“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总有一天，艾晴会醒过来的。”她下巴放到柏雨肩上，轻声说：“所以，不要自责好吗。”

　　柏雨哽咽，“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去见她的父母，我害怕看到老人看我的眼神，怨恨，失望，冷漠。”

　　“所以，你是去找迪伦吗？”

　　柏雨点头。

　　“当年事故发生后，是他负责现场的检验工作。那场地明明是清空的，怎么会突然就出现一辆货车。”

　　其实这个问题，几年前他们就探讨过无数次，也查了无数次，但没有一点线索。可在那次事故后，迪伦就辞职出国了。

　　柏雨一直都觉得这里面是有问题的，无奈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他的踪迹，直到这次得到他的消息知道他来了北京。

　　如果这次扑空，下一次，柏雨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