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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零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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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夜月铺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鸾凤双栖桃花岸,莺燕对舞艳阳天。
秦素说她没有想到,她最后竟然还是嫁给了洛争;她又何曾想到过呢!不是没有想过,爹爹同意这门亲事是被洛争威逼,可看着爹爹欢喜放心的样子,哪有一丝的不情愿,她的心稍安。想来也是,爹爹那样固执性子的人,宁死不屈宁折不弯,纵是毁了她,也不会妥协的。
她带着明珠凤冠,帷帽遮住了她的视线,眼前红艳艳的一片。这几日,满目琳琅尽是喜红绯色,看得她几乎快要麻木了,垂眸看着褥被,绣着交颈鸳鸯,莲花朵朵。
好鸟双栖嘉鱼比目,仙花并蒂瑞木连枝。红荷绿叶节节佳藕,白鹤紫兰朵朵相依。
外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即使已是深夜仍然亮堂堂的。她坐在床沿,双手不由自主的缩紧,抓皱了平整的被褥,她如所有新嫁妇一般忐忑不安,不同的是她们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夫婿将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忐忑,而她正是因为知道那人是谁才忐忑。
洛争呐洛争。
她紧闭双眸,她也许是爱他的,但更多的是害怕,他就像一个噩梦,以强硬的姿态突然闯进她的思想,从此挥之不掉,让她夜夜难安。
“洛争,从来非良人;更不可能是你的良人。”秦素对她说。
“意儿,或许洛争非他人良人,但爹爹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意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任他,相信他是爱你的,知道吗?”爹爹对她说。
门外突然想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几个男子连拉带扯的将洛争仍进新房,其中一个尴尬的对天意笑了笑,也忘了天意此时带着帷帽看不到,说:“嫂夫人,洛兄他醉了。”
天意颔首轻点,带动了帷帽边缘的流苏微微颤动,等那几人出去后她方起身,走到被扔在椅子上的洛争的身旁,刚弯下腰冷不防的被椅子上的人一把拉住扯下拥在怀里,天意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不是...醉了的吗?”
“我若不醉他们能放过我吗?”洛争搂着她的要语调懒懒的说道,“春宵苦短,今晚是我们的良辰,岂能跟一群大男人一起给浪费了。”
天意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肢体僵硬的仍洛争抱着她,一动不动,结果惹得洛争挪揄大笑。
洛争手执长长的喜称挑起了她的帷帽,露出她娇颜如花。喜称喜称,从此喜结良缘称心如意。
“合卺酒。”洛争将两个酒杯倒满,一杯递给天意一杯自己拿着,手臂微弯相互交错,用金线绣的并蒂莲的长袖相叠,递至唇边,仰首,同饮而尽。
合卺,琴瑟个合,和睦永远。从此夫妻二人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洛争伏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她的心随着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渐渐平静。她嫣然一笑,明眸皓齿,炫煞了他的眼。洛争打横将她抱起,动作温柔的轻放在床上,花生莲子喜枣等物通通被他大手一挥扫到地上。彼时,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亦只有他。
她放下了心中的不安,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他手法娴熟细细的挑逗着她,急不得躁不得,耐心的等她适应。
天意眼眸中噙着泪光点点,在洛争与她合二为一之时,压低了哭音说道:“洛争,我爱你。”
洛争脸上露出微笑,仿佛跋山涉水而来,历经千年,守候千年,等待千年,终于盼来了这一句她的真心。
成亲后,除了第二日的敬茶、三日后的归宁,她几乎没出过院子的门。院子外面有许多的侍卫把守,她很疑惑,洛争只说了一句,他担心她的安全。她便不再怀疑。
洛争的手段偏激,定是有很多政敌的,朝廷上那些明争暗斗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一个不小心,自己或许没什么事,但会累及家眷。而且爹爹不是说过嘛,要她信任洛争。爹爹的话从来都是对的,爹爹从来不会骗她,所以她相信爹爹,信任洛争。
院子挺大的,都可以独立成一居寓了。里面什么都有,奼紫嫣红万花开遍不必那百花园差,洛争还亲自为她做了一个秋千,他说,这是为他们的女儿做的。那时,女儿在秋千上欢快的荡着秋千,她在园中侍弄花花草草,而他在书房,闲暇时一抬头便可看见她们。
“我天天呆在院子不出去,爹娘会不会不高兴?”她有些担忧的问道,毕竟这么大的洛府,媳妇儿进门后一般都会跟在婆婆身边学着帮忙操持家务的。
洛争摸着她的发安慰:“不会的。你若去了,娘恐怕还会生气,觉得你抢了她的事做呢!而且还有其他房的夫人在一旁搭手。”
她笑出声,从此便安安心心的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洛争眷恋的看着她,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从此她的笑靥只得他一人所见,她的人只为他一人所拥。他视她若珍若宝,如珠如玉,他只想将她好好收藏,细心呵护,小心安置,免她一生的忧愁不悦。
待字闺中的时候,因家中人丁单薄,只有爹爹和她俩人,故她从小学着打点馥月府,学着如何令仆人服从,学着精明计较,本应是悠闲欢乐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就这么匆匆逝去。如今已为人妻,没想到倒是让那时光倒流了。想及此,她不禁微莞。
“你多大了?”她一边绣着花一边与侍候她的小丫鬟闲聊。
“回大少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五。”小丫鬟规规矩矩的答道。
天意忽然没了兴致,看着她与院子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微笑不见半点越逾的姿态,觉得闷得慌。一直到洛争回来,见天意兴致缺缺的样子,习惯性的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怎么了?”
“她们都好闷,都没个人陪我说说话。”天意闷闷的说道,嘟着嘴。
这段慵懒惬意的时光使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爱撒娇,变得小孩子气,变得幼稚,变得随心所欲甚至有些蛮不讲理,不管她如何变,再怎么样的蛮横骄纵,洛争的宠着依着让着疼着。
洛争吻吻她的脸颊,“好,我明天让他们选个活泼一点的丫鬟来陪你,好不好?”
天意终于笑逐颜开,抿唇笑着点头。她看着洛争眼角的疲惫,起身到他身后给他揉揉穴位,“这样舒服些了吗?”她问道。
他拉她到他腿上坐着,“嗯。这些事不用你做,你只需要天天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天意阖上眼,轻声“唔”了声。这段时间他回来得越来越晚,每次回来都是一身的倦怠之意,她看着心疼不已,想问他怎么了又看他的样子亟需休息,而且估计也是朝中之事,他说了她也不会懂,不能帮他出谋划策。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如果她真的只需要信任他他就可以放心轻松一些的话,那么她相信他便是了。
不听不见不问。
不听那些叽叽喳喳的话,不见那些陌生奇怪的人,不问那些疑惑不解的事。
谁说她不爱他,她爱他已爱到如此了。全身心的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他,信任他,若这样都不算爱,那她真不知她还要怎么做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春花开过秋叶落,已过了一年。
“洛大人,请留步。”
洛争闻言,回首见是严丞相,转身,“不知相有何要事?”
“同朝为官极为同僚,老夫想起竟从未与洛大人一起喝过茶...呵呵,不过是想请洛大人喝杯茶罢了。”严丞相捋着白须,笑道。
“若洛争谢绝严相好意岂不显得洛争太不识趣了。”洛争回笑,“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扳倒了馥月首辅之后,他坐上了内阁首辅之位。一如当初馥月父对他所说的,内阁首辅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坐上了不代表你能坐稳、坐好、坐久。他本性偏激,手腕毒辣,又不合群,故树立众多政敌,纵有是属洛派的官员,也难敌众臣群起而攻之。
如今,他是进退两难位处尴尬。
“呵呵,听闻洛大人与首辅夫人甚是恩爱呐!”严丞相似不经意的说道,“真是羡煞众人。”
他们现在在四年前洛争约馥月首辅谈事的这个茶楼,不过不是在那个包厢。正是在这里,他才萌生了入朝为官的冲动,也因此,才娶到了天意。这里于洛争的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洛争今生唯天意一人独爱。”洛争笑道,提到天意神情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
严丞相动作一滞,“年轻人,总以为爱情是天长地久的,呵呵,其实不尽然。”严丞相意味深长的对洛争说道,“纵然有海枯石烂的爱情,你也得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呐!”
洛争眉梢一冷,嘴角微沉,“恕洛争愚钝,不知严相何意?”
严丞相并不着急,斟茶,浅嘬了一口,“洛大人,孤军奋战的滋味并不好受,是吧!”
“是呀,这还得多谢严相的提点呢!”洛争讽刺的笑道,真当他不知道呢,那些人惧怕他的手段,背后若没有人指点支持做后盾,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嘛!“严相,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尽管说吧,说完好走人。”
严丞相噎住,皱眉看着洛争,犹豫踌躇起来,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到最后会不会变成...养虎为患?又想到君如玉越发的咄咄逼人之势,咬牙发狠,若当前的问题都不解决掉又何谈以后呢!
洛争冷眼看着他的纠结,早已等得不耐心。关于严丞相要说的事,他约莫也猜得着十之八九。
“洛大人,若老夫说,你我二人结盟,你意下如何?”严丞相一下一下的捋须。
“于我有何益处?”洛争瞥道。
“最起码,洛大人此后做事不会再有重重阻碍。”严丞相放下茶盏,缓缓抛出一条又一条诱人的条件,听得人心动不已;诚然,洛争亦心动了。到最后,他说道,“而结盟最好最牢固的办法是联姻。我的外孙女品娴不输于尊夫人...”
洛争腾的起身,怒气冲冲,“纵洛争不要这首辅之位,也断不可能休妻。”说罢欲拂袖而去。
严丞相急忙拉住洛争,“且慢,洛大人误会了。”洛争顿了顿,转身看他作何解释,“洛大人与尊夫人伉俪情深,老夫也是知道的,怎会做那等拆散人家姻缘的事呢!”洛争不屑地轻哼,他继续说道,“男人,谁没个三妻四妾呢!品娴...”他咬牙,“甘愿做小。”
洛争蹙眉,态度虽然还是很恶劣,但却有几分动摇了。
“洛大人可得想好,娶了品娴,不仅是我老夫结盟,洛大人也是周家的乘龙快婿了。”严丞相再加了一把力,要知道,他的女儿嫁进的是周家。
“你能替周家做主?”洛争嗤笑。
严丞相信誓旦旦,“这就不劳洛大人操心了,老夫既然开了口,就自然有把握的。”
周家,不属严派不属洛派,不属于任何一派,从来都是保持中立。若与周家搭上近姻关系,虽不一定能拉拢他们偏向自己,但起码可以保证以后他们不会对自己动手。
“天意虽多情念旧,心肠软,但若谁骗了她负了她,那便是罪无可恕,永远不会原谅。”
馥月父语重心长的提醒忽然在耳边响起,洛争惊起一身冷汗。看着期待的严丞相,“抱歉了。”洛争拒绝道,撩袍离去。
严丞相大怒,以实际行动来对洛争的不识好歹进行惩罚。洛争不知道此时可以与谁商量,洛父早就退出朝政不问世事了,馥月父他拉不下那个脸,君如玉又是死敌...洛争苦笑,这跟举目无亲有多少差别呢?唯一轻松的事就是每天回家能看见天意开心的笑容。
“夫君,你很累吗?”天意温顺的躺在他怀里问道。
洛争捋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不用担心我,相信我,嗯?”
“嗯,我什么事都相信你,所以你要做什么事不需要顾虑我。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
天意的话让洛争的心温热柔软。
最后,“严大人,我同意你上次的提议。”洛争掩住心里的疲惫,面无表情的说道,看着严丞相得意洋洋的样子,恨得牙痒痒,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为今天逼迫自己的事付出代价。
娶了周品娴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小妾,他最爱的、唯一爱的、依然是天意,永远是天意。娶了周品娴又如何?当他有能力的时候,他照样会对他们动手,以雪今日之耻。
他在心中如此说道。
当馥月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当初他们见面的那个茶楼、那个房间,盯着他良久,最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但愿你能如你所说的一样去做。天意...哎,我会帮你瞒着她。”
洛争开口,嗓子嘶哑暗涩,“多谢爹。”
迎周品娴进门那日,馥月父带着天意去相国寺礼佛祈福。
有了第一个,就必然会有第二个。为了巩固势力,他一次又一次的娶了女人。这一切,天意在那个与世隔绝的院子里,从来不知道。她只知道,洛争待她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