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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零零三 ...

  •   九重阙巍峨华丽,大正殿肃穆威严,正值盛年的元宗帝傅凌双手搭在呲牙裂目金龙昂首的龙椅扶手上,英俊霸气的脸在冠冕微微荡动的旒珠下忽隐忽现,高不可深,嘴角浅勾似笑非笑,看殿下嘶声竭力争论的百官如同观赏马戏,神情分外轻松愉悦。

      馥月首辅和严丞相领首于百官之前,俩人负手而立,静看百官之态,默琢圣上之意,以不变应万变。

      “皇上,臣以为吴大人此言不妥。”一位大人执玉笏出列,元宗帝点头,他似受到了肯定,像斗志高昂的公鸡气势汹汹,大发言辞滔滔不绝,“此次南下是为赈灾,清理贪官,而吴大人推举李大人,上次李大人家中恶仆欺压百姓霸占农田的事还未说个清楚,谁知道仆人是不是随了主子的呢?且此次经受赈灾银两的官员中,不少与吴、李两位大人常常来往,为避嫌,李大人也不是好人选。”

      “噢,照如此说来,不知王大人有何人选?”吴大人亦出列,面色黑沉双眉紧锁,瞥了大放厥词的王大人一眼,冷冷一哼,“皇上,依臣所见王大人推荐的钱大人也着实不妥。正因为钱大人乃受灾一方的父母官,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父母官未在第一时间安顿好百姓乃是他的失职,岂能将如此重任交与他。清理贪官追查银两安顿百姓,他连自己的一方百姓尚未安顿好,又怎能处理这等大事呢!望帝慎重。”

      元宗帝压了压嘴角,忍住不笑出声来,他调整了下坐姿,“爱卿有理。”继续保持观望状态。

      严丞相和馥月首辅对视,难得的如此默契,一人出列一人退后,严丞相双手持玉笏向高高在上的元宗帝下跪:“臣斗胆问一句,不知皇上意属何人?”

      元宗帝眉一挑,“不知严爱卿认为这钦差之职应交由怎样的人方合适?”

      “臣以为,此人应稳重、正直、清廉,爱民。”严丞相微怔,立即回答,说完话见圣上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又继续说道,“还有,手段狠厉,谙通官场纰漏,如此才能惩治贪官。”

      元宗帝满意的微笑,“朕想,朕意属的那人挺符合严爱卿后面几条的。前面嘛,也不影响。”

      馥月首辅心突突的跳着,“不知皇上说的那人是...”

      “洛争。”元宗帝悠悠说道,“此次南下钦差,就是君如玉和洛争了。君如玉安顿百姓赈灾拨粮,而洛争---”一扫众人满意的看着他们皆变色的脸,“追查赈灾银和惩治贪官就叫给他了。”

      “退朝!”太监拉长了嗓子喊道。

      元宗帝已离去久矣,众人仍呆立原地。即使精、稳如馥月首辅严丞相也被震撼了。谁也没想到,这个人竟是洛争!洛争固然手段狠厉,攻人之术甚精,很适合去刑部御查院,可洛争也最讨厌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是他斗不过,而是因为---“与他们斗,有失水准。”

      也因此,才有了“无争公子”这个名号。

      馥月首辅幽幽一长叹,但愿,洛争此次入官场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天意而入的。但愿。

      他忘了---无争并非不争,只因不屑争。若欲与之一争,必得手,无疑。

      上书房元宗帝畅怀大笑,将今日朝廷上众官员的百态当笑话讲给洛争听。洛争只扯唇一笑,并未真正听进去。元宗帝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

      “那些不顾百姓死活只图自己安乐私吞赈灾银、粮的贪官之所如此嚣张跋扈,有恃无恐,莫不因为朝上中枢有人在他们背后撑腰。”洛争道。

      “朕又何尝不知道呢?”元宗帝踱步,“可朕能怎么办?那些给他们撑腰的大臣固然在此事上固然可恶,可他们也并非无功,且是大功。若罢了他们,谁来顶替?谁能顶替?”

      这就是帝王的无奈之处,谁不想做一个英主明帝,谁不想开创一个清明盛世,谁不想将那些贪官污吏倾轧权势的官员通通罢免,然后换一批清廉爱民的人才来呢?各在其位,谋其职,干其事,固然可恶至极,却又条条相连必不可少。而且,罢了他们,哪到哪儿来找如此多的人才?

      洛争双眸忽光彩熠熠,湛墨黝黑,“我!”他轻笑,“我来。”

      元宗帝看着洛争深思,他本以为洛争开口自荐自己担任南下钦差一职只是一时兴起,如今,怕不是如此了。洛争的才干本事他有把握,可洛争的目的...元宗帝含笑转身,看着挂着壁上的牡丹仕女图,“你看这牡丹开得可好?”

      “再好又如何,不过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那又有什么才是真的呢?”

      “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方是真。”

      元宗帝忽然笑了出来,“洛争,只要你自己能得到,我无话可说。不过,我不会帮你的。”他顿了顿,意味深长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不过,你想要得到的怕是没那么容易得到。”

      洛争无所谓的摇头,“只要最后得到了便行了,不是吗?”

      元宗帝挥手让洛争退下。偌大的上书房,元宗帝一人独在,坐在榻上一人两只手对下着棋,自得其乐,一黑一白争锋相对,白子老谋深算,黑子精明奸诈,这局棋,到底谁胜谁负呢?下到一半,元宗帝罢手,看着那几乎算是死局的棋盘,无奈摊手,不知是仍了什么东西,只听一声清脆响声,那物落入棋盘打乱了旗子,白子黑子溅起飞落,洒了一地。

      不如将棋局打乱,一切皆从头开始。

      一切都开始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众人回忆,噢,对了,是洛争担任钦差一职南下清查贪官失踪银两此事开始的,是从洛争开始入朝为官开始的。

      朝中大可分外三派,一派是以馥月首辅为首的馥月派,是君如玉等馥月首辅的门生子弟;一派是严丞相为首的严派,有严丞相的门生子弟;一派是中立派,以周家为中立代表,周家又以御史大夫周大人为首。

      现在朝中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是老派,以馥月首辅严丞相等老人、旧臣、元老为首;一是新派,以洛争君如玉等年轻人为首。

      其中亲派貌似也有争议,如君如玉偏向馥月首辅,而洛争却专门针对馥月首辅。

      那年的南下清查,查出来的很多官员都跟馥月首辅脱不了干系,洛争未将此事直接上疏,而是明掩暗打实实虚虚,闹得馥月首辅虽未受到实质的打击,却污言不少,故,引起圣上训话。

      这便是开始。

      从那以后,洛争的一系列行为虽未直接向馥月首辅宣战,大家却已是心知肚明。

      起先,馥月首辅按兵不动,不知是忍让还是蓄势待发。不过,猜也应该是后者吧!

      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便开始了,无硝烟弥漫,却唇枪舌剑。几年如一日,丝毫不厌倦。

      元宗帝对此并非毫不知情,有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二人争锋,有时不耐烦的一声呵止,更多的是不管不顾不问的任其发展。圣上既已默认了,还怕什么呢?

      馥月首辅依然占据内阁,稳如泰山不移不动,洛争官位直直上升,咄咄逼人之势直逼丞相首辅之位,严丞相馥月首辅的位子岌岌可危。

      对此,严丞相呵呵一笑:“他争对的并非我,而是馥月首辅。”说罢他又摇头,“恐怕我这个丞相之位他还看不上眼呢!”他话里带着调侃,引得众人会心一笑意味皆明,众人散去后,他却敛了笑意毫无轻松之感,暗暗心惊,洛争固然不惧,可别忘了还有个君如玉!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难道,他们真该让位了?

      “馥月首辅,请留步。”散朝后,转角朱廊处,洛争唤住前方的馥月首辅,馥月首辅止步回首,见是洛争,便微笑等他上前,洛争大步走去,一身官服皂靴厚实,几年的官场混迹身上早已没了那浪荡子的风流放荡之气,凭栏一立,亦沉稳大气,有铁血男儿之色。

      馥月首辅暗暗赞赏,面上却不露声色,“不知洛大人唤本官有何事?”

      “洛争只是想最后再问首辅大人一句:当真仍不愿将天意许配给下官?”洛争淡然问道。

      这几年来,几乎每一次洛争每过一段时间便会问一次,而馥月首辅的回答从来亦不变。一个人反复的问,从没有不耐烦之态,一个人重复的回复,也耐性十足的好。不过话这些都是无人的时候方开口说的,他们没有让别人看自己戏的爱好。

      最后一句?难道此次之后他便死心了么?馥月首辅微笑,“本官已然说过,洛大人少年英才,何必拘泥于小女呢!洛大人实在不是本官心中的女婿人选。”

      洛争点头,拱手作揖,客气的道:“叨扰首辅了,大人慢走,下官先行一步。”

      馥月首辅侧身让他先行,看着转廊他一闪而过的衣衫,锁眉回忆他那意味不明的一眼暗瞥,洛争又想玩什么把戏?他一路缓行回到家中,一直思索着,始终想不通,最近他有什么把柄让洛争可抓。

      “爹爹,您回来了。”天意盈盈立于朱门处倩笑迎接馥月首辅,“今儿个玉哥哥没来?”

      “如玉最近很忙,不能常来了。”馥月首辅温柔的看着天意,像她咿咿学语时那样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稚嫩可爱的小女孩已长成如今的婷婷玉立的少女了,“天意,你长大了,爹爹老了。”

      天意娇嗔:“我早就长大了,爹爹现在才发现呀!”

      “对呀,爹爹的天意都快十八了,听梅大学士说他的女儿嫁给玉飒,如今都已身怀六甲了。”馥月首辅无限感慨,“好像你们还是同年出生的呢!哎,天意,爹爹也不能再留你多久了。”

      梅大学士之女,梅赛雪。她依稀记得那个带着书卷气的舒雅女子,不过两年的时间,她已为人妇且将为人母了,而自己呢?她双手抱着馥月首辅的手臂,头轻靠在馥月首辅的肩头,“爹爹,女儿不想嫁,女儿就想陪着您。”

      “那爹爹不在了以后你怎么办呢?爹爹不能陪你一辈子的,等那天爹爹不在了,你也成老姑娘了,谁来娶你谁来保护照顾你呢?”馥月首辅看着天意惶然失措的神色,阴郁渐渐笼罩眉眼,“天意,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洛争,爹爹同意便是了。”总好过这样浪费时光。

      “爹,我不喜欢洛争。”天意矢口否认。

      馥月首辅盯着她,目光严迫,“那你为什么不肯嫁人?以前你很听爹爹的话的,那么多老实诚挚的男子,就当真没有一个你看上眼的?”他又若有所思的吁气,“看这几年洛争在朝上的表现,他确实不错,为了你,甚至不惜...呵呵,若他真是对你一往情深,而不是因为求之不得激起了他的战斗欲,那我也可以放心的将你交给他了。”

      天意默然不语。

      洛争临走前意味不明的那暗暗一瞥和那最后一问的含义终于揭晓了。

      洛争这两年来对他只敲不打的原因也终于知道了。

      他要一击必中。馥月首辅无奈一下,原来是积累着呢!重重罪名,件件可轻可重,包庇官员、收受贿赂、卖官卖爵...其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

      若在平时,大可一件件的推翻,可如今正是圣上除旧革新的时候,他们这帮老人呵,无用了。可不管如何,他的功绩仍在,这些根本动摇不了他;于是,罪名圣上仁慈宽厚的除了,为他平名,然后让他告老还乡。

      缓缓退下官帽,退出大正殿刚抬头便看见前面冷颜无色的洛争肃然而立,周身冷漠之气令人退避三尺,不敢靠近。他一声轻笑,走近:“后生可畏呐!恭喜了,新任首辅。”

      洛争仔细观察着馥月父的神色,见他确实无一丝芥蒂之色,方软了僵硬的表情点头。

      “忙碌半生,我也确实是累了,这下正好,我可以休息了。”馥月父宽厚的笑道,“我要提醒你,首辅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你如今坐是坐上去了,可是否坐得稳、坐得久,犹未可知。”

      “多谢伯父提点。”如今馥月父已不是首辅,他改称伯父。

      “两年前,你也是叫我伯父,那时候...呵呵...”馥月父似是在追忆,“那时候怎会料到,不过两年时间,你就取代了我。”他认真的看着洛争,脑中浮现出天意咬唇发誓要陪他一辈子的誓言,坚决不肯嫁人的神色,最终无奈摇头。

      难道,当真非洛争不可了吗?

      他正想着,洛争已突然下跪,他一惊:“你这是在干什么?洛争你快起来。”洛争现在是内阁首辅,一品大臣,而他如今不过是一介布衣,岂担得了洛争这一跪?

      “小侄欲迎娶天意,望伯父成全。”洛争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上次不是说了那是最后一次问我了吗?”

      洛争笑了笑,“不错,那确实是最后一次询问。可我现在不是在询问,而是直接在求亲啊!”

      半晌,馥月父方言:“天意是被你吃定了。”说罢撩袍离去。

      洛争久久回味,良久面上方露出大喜之色。

      一切水到渠成。

      十里红妆,满城轰动。迎亲花轿一路走来花瓣纷纷洒洒落了一地。秦素皇后之尊屈尊降纡到馥月府来为天意贺喜,天意见到她只是惨淡的一笑,随后一直静默不语。

      她盯着脸色苍白无一点喜色的天意,叹气:“我真的没想到,你最后竟然还是嫁给了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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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零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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