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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零零二 ...

  •   她默默退出,关上大殿的门,让秦素一人与佛祖静心。因秦素一行人的到来,相国寺这几天关门不接待香客,故偌大的佛庙安静无比,只有小师傅扫地的唰唰声,和偶尔响起的厚实沉重的钟声。佛庙殿宇雄伟,浮顶恢宏八方翘角,红柱松木琉璃瓦翠,青烟缕缕萦绕在青铜三足打大鼎周围。天意穿过佛堂快步走向佛院待客居寝处。

      那是一个小院子,朴素简单又不失雅致情趣,两面是修竹碧叶,一边闻有泉水淙淙之响,天意寻去,原来这个院子竟接近玉泉山,而这道泉则是玉泉山的一汪分支细泉。

      天意心中极为欢喜,转身离去回屋的步伐都轻松雀跃了许多。

      “喜欢吗?”院子四周的半人高的篱笆前,一人玉树临风的站着,身形修长挺拔,容貌俊美无双,笑意浅浅,温柔多情。可就这么一个该是女子见了欢呼的人着实将天意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儿?”天意瞪大了漂亮的杏眸,鼓着腮帮,样子可爱极了,洛争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了捏,天意一掌拍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不是说你不会跟着我们来的嘛!”

      洛争见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蹙眉,“我是没跟着你们来,我是自己来的。”

      “可相国寺...”

      “相国寺只是对那些平民关禁。”洛争看着她不请不愿的样子,面容冷凝,他洛争何曾受过这等冷落待遇,想甩手离去可又不舍,他狠狠地唾了自己几口。

      天意见他冷颜,思及他也是为了自己,便软了声,“你进屋来吧。”秦素在大殿参佛,一直得待到晚膳的时候才会出来,另外几位小姐在相国寺四处走着,怕也是不会这么早回来。而且虽都是在一个院子里,但各人有一间屋子,只有别人不来她屋里,便不会知道洛争在她这儿。

      洛争乖乖跟着进了屋,屋子不大,仅摆了一张桌子三四把椅子和几方小凳,桌椅小凳都是竹子做的,掀起一道竹帘,里面便是寝卧了,一张不大的床,一人多余,两人不够,窗台上还放着几盆盆栽。天意到处看着,笑容越来越大。

      “这儿还不错吧!”洛争似无意的问道。

      天意点头,“我很喜欢这里。”她眸光一闪,看着面露欣慰之色的洛争,虽只是霎那,但她没有看错,“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洛争微怔,“不错。”他大方的承认,反正她都知道了,“那老和尚还挺会布置的。”

      天意颦眉,“老和尚?”

      “就是这相国寺里最老的那和尚,”洛争随意的说道。

      相国寺的现任主持无念大师近百,是相国寺年龄最大的人。

      天意摇头,她虽不信佛但对于这位慈祥的大师还是很尊敬的,“你怎么认识无念大师的?”

      “是老和尚逮着我的。一次偶然碰见了,他便一直逮着我不放,劝我莫轻狂,须稳重沉着,莫急躁,须脚踏实地。”洛争嗤笑,“否则,我将会痛苦半生。”

      “传言无念大师面相极准,多少人散尽万贯千金之位求他一句,你倒是好运。”临池也笑。

      那时,他们不知道,无念大师竟一语成谶。

      洛争果然痛苦半生。

      洛争在天意房里住了下来。晚上天意睡床,洛争打地铺。他早有准备,让无念大师多准备了一床褥被。天意也曾劝他另找一处,她相信凭他的本事找一间房间睡觉肯定有的,可洛争宁愿睡地板也不肯走。就这样,天意瞒着众人,洛争在她房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住了许多天。

      用过早膳,天意用素巾拭去唇边汤渍,准备离去,梅赛雪叫住她。

      “天意,这些天你一个人闷在屋里也无聊,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玩吧!”梅赛雪笑得温婉,声音软软,目光澄澈,气质端正,浑身透着一种书墨香气,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秦素也会来的。”

      天意想了想,摇头,“不了,我喜欢一个人,清静些。”她含笑回绝。

      她们本来也就不熟,她不去,梅赛雪也不坚持。天意一个人慢悠悠的踱步回房,洛争不知是在哪儿用完了餐,这时也回来了。这几日她与洛争朝夕相伴,单独相处,动作越发亲昵,最常做的事便是他将天意揽在怀里天意坐在他腿上,俩人望着窗外明澈静朗的天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那些权贵的趣事,聊一些杂碎的消小事。

      那种感觉,就像半世沧桑已过,他们已白发鬓边,闲坐空庭,紫竹摇椅,观看天上云卷云舒。

      岁月静好,流年安稳,一世无恙。

      天意有些慌张,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感觉竟会出现在她与洛争之间。洛争从来都不是适合与她相濡以沫相敬如冰的人。她心底的抗拒亦愈发的严重。

      “天意。”一道悦耳的嬉笑女声忽地闯进来,天意洛争沉浸在安静温和的气氛中,尚未反应过,来她已进了屋,笑嘻嘻的撩起竹帘,“天...”秦素呆住,看着亲昵的坐在洛争腿上的天意,再瞥了眼肃颜凝霜戾气逼人的洛争,适时的噤了声。

      天意看见秦素腾的站起离得洛争远远的,神色慌张,“素素你别误会。”她刚说完马上后悔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都明摆着了嘛,还让人家别误会什么,她余光中瞟到洛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洛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双眸微虚薄唇紧抿,隐隐有怒气几欲迸发。天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为难的看了眼秦素,低头不语,秦素会意。

      “哎呀,你们好好解决,我先走了。”秦素尴尬的站在那儿,转身急急离去天意松了口气。

      “别、误、会?”洛争重重地一字一字说道,咬牙切齿,“是什么意思?”

      她认真的看着洛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为什么对秦素说这句话?”

      “因为我怕她误会。”

      “她误会了又如何?你为什么要怕她误会?”

      “我怕她会在我爹爹面前说漏嘴。”

      洛争问一句,天意答一句,俩人的眼睛一直对着,谁也没先移开视线。这是一场拼搏赛,谁先移开谁就输了。天意不会输,洛争不能输,最后,同时撇开视线。

      静默了半晌,在天意以为洛争会生气的挥袖离去时他说话了---“我会娶你。”他口齿清晰无比,天意深深震撼了,他要娶她?他竟要娶她?他有没有搞错?“我会上门提亲。”

      “洛争你疯了!”天意怔了怔,然后大惊失色,“我爹不会同意的。”馥月首辅素来看不惯那些世家出身的纨绔子弟,而洛争更是首当其冲。馥月首辅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天下红雨都不可能。“爹爹已经属意君如玉,你没机会的。”天意现在想的只有如何才能让洛争放弃这个想法,她口不择言的将君如玉都扯了出来,只有能让他打消这个想法。

      洛争看着她,开口,语气哀默:“阿意,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嫁给我?”

      天意无言。

      看着洛争哀伤无言的神色,天意心中一阵抽蓄,她喃喃:“洛争,我以为你跟我一样的...洛争,我们怎么可能长久的在一起呢...洛争,我爱你,却不能嫁给你。”那是天意第一次对洛争说---洛争,我爱你。可后面却跟了句---却不能嫁给你。

      “你一直以为我是玩玩而已,对吗?”洛争苦笑,开口道,疲惫的揉揉额角,“是呵,谁会相信京都鼎鼎有名的眠花宿柳薄情乖戾的洛争会真的爱上一个人呢?”

      天意看着他转身离去,没有出言挽留。她的心里竟有轻松之感,如释重负,她努力忽略那一丝夹杂在内的空虚...洛争就这么走了也好,不是吗?她在心里一直有一种预感,预感洛争日后会伤害她,会狠狠的伤害她。

      每夜入梦之后,梦里的她哀伤无言,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渗入骨髓,总是将她惊醒。

      秦素回来了,“天意,你...你怎么会和洛争在一起?你...”她欲言又止,担忧的看着天意。

      天意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哪种人。素素你放心,现在他已经走了。”她轻吁,“我知道,洛争不会是我的良人。”

      洛争,从来非良人。

      就这样,她与洛争再未见过面。即使偶然相遇,也漠然一扫恍若陌人,再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刚下过一场大雨,天气放晴,万里无云,绿枝被冲洗了一道绿莹莹的,梢间犹滴着雨水颤颤悠悠的晃荡着。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面容沉沉的走进茶楼的一间包厢,环顾四周,布置的极为雅致,他不由得挂上讥讽的笑意,犀利的看向悠闲品茗的青年男子。

      “馥月首辅,请坐。”他礼貌的站起身,微笑说道,并亲自动手为中年男子泡茶。

      此人正为内阁的馥月首辅,馥月天意之父。“恕本官孤陋寡闻,洛公子何时也喜欢来这清雅之地了?”馥月父语带讽刺说道,洛争只是抿唇一下不予作答。

      俩人皆不再说话,静静坐着,香室内窒息一般的寂静,馥月父盯着眼前的茶盏玲珑精致,茶香盈鼻香雾腾腾,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冷眼看洛争。

      洛争看着一动不动稳如泰山的馥月父,知论阅历较耐性自己比不过风浪中过来的馥月父,干脆开门见山,“馥月伯父。”他起身作揖,换了称呼,“小侄欲迎娶馥月小姐,不知伯父可允?”

      “老夫不允你便就此作罢吗?”馥月父反问道。洛争改了称呼叫伯父他也再自称本官。

      “当然不会。”洛争挑眉,霎那间一直抑制着的霸气尽显,他眉眼铮铮双目炯炯,“势在必得。”

      馥月父轻笑,“老夫若不允,天意绝不会违背我,你怎么势在必得?你如何势在必得?”他语气突然凛然,凌厉如刀,直直射向洛争,咄咄逼人,“或者你以后你洛家是世家阀门,可以威胁老夫?”

      内阁首辅,孰敢威胁?

      “年轻人,没那个本事,就别说那种话。”馥月父又软了语气说道。

      没那个本事,就别说那种话...?洛争眯了眯眸子,内阁首辅?“伯父的意思是只要我有那个本事,我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馥月父意味深长地盯了他几眼,“只要老夫能力护小女一日,便...”他淡笑不语,就此顿住。“洛贤侄,老夫着实欣赏你的勇气。但,当老夫的女婿却还是差了些。”

      “呵,那要怎样才够当伯父的女婿呢?君如玉那样的?”洛争还记得天意的那句话---“爹爹已经属意君如玉,你没机会的。”君如玉君如玉,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呢?

      馥月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他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老夫确实属意如玉那孩子,只是...哎,可惜了。”他叹惜,洛争耳尖的听着,“可惜如玉已有未婚妻,且俩人情深意重,不然,老夫定会将天意许配给他。”

      一方愁苦一方乐,洛争含蓄的微弯唇角。不过未等他笑够,馥月父便打碎了他的笑容---“即使不是如玉那孩子,也不会是你,洛争。”馥月父严肃的说道。

      洛争五指紧缩,扣在茶盏上的指尖泛白。“强强联姻,不好吗?伯父虽是首辅位高权重,却是寒门子弟...”

      “那又如何?老夫已是首辅,你也说了,老夫位高权重,还惧他人闲话吗?”馥月父摇头,“而且老夫又怎能拿天意的一生幸福为老夫铺路呢?寒门家世又如何,世家子弟又如何?老夫只看见了世家子弟纨绔不堪,寒门学子才质谦谦。”

      人一走茶已凉,洛争看着空空如也的对面,探首望向楼下,馥月父正上马车。洛争冷笑,他真是昏了头了,才会约馥月首辅出来谈这件事。

      世家子弟真的纨绔不堪吗?寒门学子如此才质谦谦吗?

      绕了个圈子,不过是将他与君如玉比较。

      自从君如玉出现了,所有人都在将他二人比较。或褒或贬,洛争早已听得不耐了。

      “于微。”他唤道,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进来,洛争食指微屈轻叩桌面,沉思了一会儿,“你去帮我找几位大人。”

      于微抬头,公子不是最厌恶官场勾结的吗?洛争侧首看着窗外,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他垂首等着洛争的进一步的吩咐。洛争说完了他方道:“公子您这是...”

      “嗯?”洛争抬眸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止声退下。洛争扬了扬飞扬入鬓的浓黑剑眉,世家子弟就世家子弟,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好处,不是吗?

      君如玉?首辅?

      他冷冷哼着。

      今年京都下了一场大雨,挥挥洒洒气势恢宏,长江以南的一带却洪水泛滥,灾民无数四处逃窜,朝堂拨下巨额银两却消失无踪无影,层层剥削之后到了百姓手中的又剩了多少?圣主本英明,清臣亦不少,奈何污吏贪官代代有,几时方能休?

      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零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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