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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中迷 ...

  •   首饰盒的第一层,放着一盒熏香。沈舟拿起香盒,打开盖子,那缕熟悉的幽香扑面而来,与昨夜在古玩店闻到的,分毫不差。

      他心头巨震,立刻转身出门,叫住了候在门口的阿生:“阿生,拉我去城西,去那家因梦古玩店!”

      阿生闻言,满脸茫然:“少爷,您说什么?圩城哪里有这家古玩店啊?”

      “因梦古玩!”沈舟急声重复,“临巷街口附近的那家,你再好好想想!”

      “真的没有啊少爷!”阿生挠了挠头,一脸笃定,“我以前在圩城的东南西北四条街讨过饭,哪家店我不认得?从没听过什么因梦古玩。”

      沈舟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抓住阿生的胳膊:“昨夜,我是怎么回府的?”

      “昨夜您坐那位大哥的车回的啊!”阿生答道,“我拉着坏车慢慢走,回到府里的时候,门房说您早就到了。”

      沈舟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只觉浑身冰凉。

      明明那么离奇,可那张梳妆台,却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房间里。

      “罢了……”他失魂落魄地摆了摆手,“去布庄吧。”

      日头渐渐升到中天,布庄后院的染坊里,热气蒸腾。沈舟站在染缸边,盯着工人将一匹匹白布浸入染料中,眉头紧锁。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清脆的女声带着笑意响起:“猜猜我是谁?”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沈舟失笑,抬手拿下那双柔荑,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子:“这么多人看着,别闹。”

      林玉书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洋裙,梳着俏皮的双马尾,杏眼弯成了月牙:“怕什么?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她是沈舟的青梅竹马,两人自幼一同长大,两家长辈看在眼里,早早就定下了婚约。

      “你今日怎么来了?”沈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去你家了,伯父伯母说你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林玉书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我已经定了饭菜,待会儿就送到这里来,你必须陪我吃!”

      “染色这道工序最是关键,我得盯着……”

      “我都跟工头打过招呼了!”林玉书狡黠地眨了眨眼,“他说有他看着,保证不出错。你呀,就安心陪我吃饭。”

      沈舟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终究是败下阵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饭菜很快送来了,摆在布庄前厅的桌上。林玉书夹起一只白灼虾,递到沈舟碗里:“这家店的虾最是新鲜,你快尝尝。”

      “你也吃。”沈舟笑着,将虾夹给她。

      林玉书咬着虾,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两道黄符,递给他一道:“我今早出门,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婚期将近,还说……还说我们近期会有一劫。这两道符,他让我贴身带着。”

      “江湖术士的话,怎能当真?”沈舟接过符纸,无奈地笑道。

      “我看那先生不像骗子!”林玉书急了,拉住他的手,眼神认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沈舟,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

      沈舟接过林玉书递来的符纸,他本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却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心意,指尖捏着那道黄符,轻轻塞进了袖口的暗袋里。

      用过饭,林玉书又在布庄陪他说了会儿话,才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去。

      沈舟回沈宅时,已是二更天。洗漱完毕,他望着床头那架黄花梨梳妆台,鬼使神差地打开首饰盒,取出里面那盒熏香。指尖捻起一支,凑近鼻尖轻嗅,那缕熟悉的幽香漫入鼻腔,他借着烛火将香点燃,而后便躺到了床上。许是熏香当真有安神的效用,又或许是连日奔波实在累极,他头刚沾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烛火摇曳,熏香燃出的缕缕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梳妆台的镜面。不知何时,镜面竟泛起一层极淡的红光,将那些轻烟尽数吸了进去,旋即又缓缓吐出,丝丝缕缕落在沈舟身上,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梦里,沈舟站在一座青石板石桥上,细雨霏霏,打湿了他的衣衫。朦胧间,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缓步走来,素色衣裙,身姿窈窕。待她走近,沈舟心头猛地一跳——那眉眼,竟与林玉书一模一样,只是气质截然不同。玉书是明艳活泼的,像春日里的暖阳,而眼前的女子,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似一汪平静的湖水。

      她像是看不见沈舟一般,撑着伞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朝着桥边的亭子走去。沈舟环顾四周,烟雨茫茫,四下无人,他心中好奇,便抬脚跟了上去。

      亭子的匾额上,写着听雨亭三个墨字。女子收了伞,立在亭中,目光望着石桥的那头,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快步走来,面容竟与沈舟别无二致。他同样看不见沈舟,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时,瞬间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毓雪。”男子低唤一声,声音里满是关切。

      女子回头,眉眼弯弯,快步迎了上去,两人手牵着手,四目相对,眼底皆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你今日出来,可曾被爹娘发现?”男子握紧她的手,轻声问道。

      “未曾,我同爹娘说,是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女子摇摇头,声音轻柔。

      “我家不过是寻常木匠,不比你家书香门第,岳父看不上我,也是情理之中。”男子叹了口气,语气却无比坚定,“你且再等两个月,待科考之后,我若能金榜题名,便即刻去你家提亲。届时,岳父总不会再反对了。”

      “嗯。”女子踮起脚尖,替他拂去肩头的雨珠,眼神澄澈,“我信你。无论你是否高中,我林毓雪,此生非君不嫁。”

      “我沈州,此生绝不负你。”男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两人相拥在细雨中的亭子里,情意缱绻。沈舟站在一旁看着,心头竟莫名涌上一阵酸涩,正想再走近些,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少爷,该起身了!今日是清点货物、交割尾款的日子,可不能迟了!”

      管家的声音将沈舟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额角竟渗出了一层薄汗。窗外天光已亮,他定了定神,起身洗漱。

      丫鬟茴香端着水盆进来,见他梳洗完毕,便递过一张黄符:“少爷,这道符是今早洗衣服时,从您袖口的暗袋里翻出来的,您看要放哪儿?”

      沈舟正用毛巾擦着脸,瞥了眼那道符,随口道:“就搁桌上吧。”

      “是。”茴香应了一声,转身将符纸放在了梳妆台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沈舟没再多想,跟着管家匆匆去了布庄。谁也没留意到,那道黄符刚放上梳妆台,镜面便轻轻震动了一下,红光一闪而逝。

      布庄里,来收货的霍老板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一枚西洋放大镜,对着布匹的花纹、成色、触感细细查验。半晌,他放下放大镜,满意地大笑起来:“沈公子果然年轻有为!这批货的质量,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管家连忙上前,满脸堆笑:“霍老板过奖了!这批货从纺纱、织布到染整、验收,全是我们少东家亲自盯着的,绝不敢有半分马虎!”

      “霍老板满意就好。”沈舟上前一步,语气谦和,“晚辈也盼着,日后能与霍老板多多合作。”

      “一定一定!”霍老板拍着胸脯应下,话锋一转,又笑着问道,“沈少爷如此一表人才,不知成家了没有?”

      “晚辈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底,届时还请霍老板赏光,来喝杯喜酒。”沈舟拱手道。

      “好说!好说!”霍老板笑得更开怀了,“到时我定然备上薄礼,前来沾沾沈少爷的喜气!”

      双方顺利完成交接,霍老板付清尾款,沈舟清点无误后,便吩咐管家入账。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出了布庄,沈舟让阿生拉着车,去了一家古玩店。他想着挑几幅字画送给林伯父,可一踏进店里,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深夜里的因梦古玩。眼前这家店的藏品,与因梦古玩里的珍宝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最后,他只挑了几块质地上乘的古墨,让伙计包好,又去绸缎庄买了些上好的人参燕窝,准备送给林伯母。

      林家与沈家不同,并非经商之家。林伯父林辅华是圩城有名的学者,桃李满天下,为人儒雅方正。

      沈舟提着礼物来到林府,将东西交给门房的丫鬟,便由另一个丫鬟引着,去了林辅华的书房。

      书房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林辅华正站在案前挥毫泼墨,林伯母坐在一旁,手里握着墨锭,细细地研磨。夕阳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岁月静好,宛如一幅水墨画。

      “舟儿拜见伯父、伯母。”沈舟走进书房,恭敬地拱手行礼。

      “小舟来啦!”林伯母放下墨锭,笑着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快坐快坐。”

      “听玉书说,你前些日子忙着布庄的生意,累得够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林辅华手中的狼毫不停,笔尖在宣纸上落下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头也没抬地问道。

      “回伯父的话,”沈舟应声答道,“前些日子忙着交货,今日总算忙完了,特意过来探望您和伯母。”

      “坐吧。”林辅华搁下笔,抬眼看向他,语气虽依旧清淡,却比往日温和了几分。

      沈舟应了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很快,丫鬟端来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这是我一位南方友人寄来的新茶,名叫雨寂,你尝尝看。”林辅华指了指那杯茶,说道。

      沈舟端起茶杯,先闻了闻,茶香清冽,沁人心脾。他浅抿一口,初入口时微苦,而后便是绵长的甘甜,咽下去之后,齿颊间还留着淡淡的清香,爽利无比。

      “好茶。”沈舟又抿了一口,由衷赞叹道。

      “喜欢的话,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两包回去。”林辅华见他识货,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大手一挥,十分爽快。

      “多谢伯父割爱。”沈舟连忙起身道谢。

      “以后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林伯母笑着摆摆手,拉着他的胳膊,柔声道,“玉书在后院的廊亭里看书呢,你去找她玩吧,别在这儿陪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那晚辈就先不打扰伯父伯母了。”沈舟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书房。

      后院的廊亭里,林玉书正坐在栏杆边看书。她穿着一身白衫黄裙,乌黑的秀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夕阳落在她的侧脸上,晕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平日里的活泼好动尽数褪去,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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