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x润玉]应龙饲养手记》六叶草君筠

48、第四十七章·幽冥序曲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开启，幽冥路现。
　　随着日子逼近，润玉还不太紧张，自始至终从容淡定，但萧炎倒是很真实的紧张起来了。担心这担心那，连下幽冥之后鱼缸里的小金鱼有没有人喂鱼食都能折腾为难半晌。润玉考虑到萧炎在和平生活里过了二十年，第一次直面的就是幽冥这种地方，他倒不是不理解，但还是被闹的不胜其烦，干脆压着萧炎修炼。
　　这点时间要说修炼也修炼不出什么成果，萧炎如今修为跳的这么快主要还是异火之功，不是靠短时间的闭门读书死修炼就能长出来的，只能说是临时抱佛脚的心理安慰，一如考前突击，倒是让萧炎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他本来也不是多么毛躁的人，只是因为将润玉牵涉在内，心尖上的人在这里，难免瞻前顾后，仅此而已。
　　也许是因为想开了，在后续的一段时日里，他们甚至成功的又达成了几次天地双修来。
　　这是在润玉未能恢复躯体之前，补充魂魄灵力最好的方式。
　　说起来第一次天地双修时，他们之间还没有什么关系，润玉心防深重，没有轻易卸下来的意思，萧炎虽然有好感，却知道轻重有所戒备。到了如今却是预备役道侣，时间漫长回首又似乎短暂，回忆起来有种好笑的荒谬之感。明明是水火不容，可是灵力流转间却照样彼此融合，甚至说只是轻柔的交融，就仿佛两杯水倒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心灵在灵力一圈圈流转中越发契合相通，也许到了最后那种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也就是如此。原本长期凝聚出实体导致魂魄的虚弱感退却了些，润玉睁开眼，看到萧炎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他手腕上。
　　难怪说天地双修是都可遇不可求的修炼方式，道侣之间不一定能达到天地双修的要求，但是能天地双修的两人真的有最后都未曾成为相伴终生道侣的吗？
　　亲身体会了这种感觉之后，天帝多少有些怀疑，又有些命中注定的复杂感。
　　当然这话他没与萧炎说，只是自己想了想。
　　农历正月阳体成，阳最强盛。到农历四月对应乾卦时，已经盛到极点，农历五月阴就开始蚀阳，阴阳关系开始出现变化，到七月阴体成，所以阴成为最强盛。
　　在中元节的前一天，润玉没再把萧炎拘在屋子里修炼，而是告诉他好好休息一下。萧炎非常自然的代入了高考前，到了最后三天老师通常也不会要你复习了，而是让你放平心态……这么说来真是越来越像了。
　　时颖在白日里来拜访过一次，她从小到大每年的七月十五都要病一次，只是先前也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今年才是第一次跳出这个诅咒，让她很惊喜。因着润玉送她的修炼经验，她已经勉强踏入了修行之门，虽然只是刚开始，但在灵气稀薄的现世足以称之为奇迹。不过也是自然，即便是九阴之体，比起似有天助的萧炎还是差距不小。对比数量太少是一个，萧炎的天赋高气运更高又是一个。润玉本来担心她会不平衡，但是时颖想得很开，她心态还挺好的，觉得自己能有机缘保住命还能像小说里一样修炼就已经天好地好，先前谈恋爱谈到厉鬼头上的事情好像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还兴致勃勃的跟润玉表示就算自己去不成能看看他们怎么进幽冥大门的也挺好的。
　　“……你这听起来就像是要看着我上西天一样。”萧炎吐槽。
　　“怎么会呢，”时颖虚伪道，“我们谁跟谁啊。”
　　不过因为九阴之体在中元节时太过危险，润玉还是婉言劝她回家好好待着。索性现在润玉已经化回人形，不是当初毫无反抗之力的幼龙，此次下幽冥更是不成功就成仁。在确定时颖面对鬼怪有了自保之力之后，萧炎收回了那缕青莲地心火，却也没有再逼着她发誓言。
　　夜色慢慢降下来了。
　　萧炎站在阳台上，数着分秒颇觉无聊，跟上体育课的时候数着下课要跑一千米只差给个痛快一样。距离鬼门开启的时间越发接近，他反倒是也不急不慌了，内心平静下来毫无一点波澜，习惯性的抬头望向夜空，一如平时用多了电子产品出来休息眼睛。白日里下了大半天的雨，到傍晚才停，空气潮湿而闷热。但是到了现在乌云却已经散开了，露出背后一轮皎洁的月。因着都市光污染，不太容易看见星星，即使是萧炎身为修士目力非同凡响，也还是盯着夜空看了半晌才艰难的寻到几颗零落的星子，唔，看起来明日会是一个好天气。
　　“玉儿，你说时颖九阴之体在鬼门开时容易招引鬼魂危险……”他犹豫道，“那你呢？”
　　润玉在检查地面上布置的灵阵，此前萧炎曾经问过需不需要寻一山清水秀风水宝地——前者在现世估计不是很好找，后者的话，润玉说，萧炎家中已经是罕见的灵气旺盛之地了——萧炎说这句话时，他刚刚站起身来，闻言微微一愣，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弯起，语气难得的柔和了些：“我与她实力不同，不可同等视之，你不必担忧。”
　　“……嗯。”
　　萧炎想了想，伸手抓住了润玉的手掌，拉过来握在掌心。他不太确定是不是因为魂体的原因，在这夏日即将走到尽头的阳历八月，日头还热着，可润玉的手还是有些凉。在被握住的时候微微僵硬了一下，似乎是踌躇了会。踌躇的时间太长了，也就没有了抽出去的机会。最后还是试探着用指尖扣住他，似微凉的花瓣。于是萧炎忽然觉得，可能润玉也是有点紧张的，只是这个人骄傲又倔强，是绝不肯表现出半点的。他从未问过润玉在成为眼下这一缕魂魄前是什么身份，在现世没有人认得比以往虚弱千万倍的润玉，但去幽冥，那处无数年来都存在未曾改变的死亡之地，却像是极为狼狈的一场逃亡到认输。
　　他默然垂下眼眸，想着润玉会不会还有个什么仇人故友在幽冥，但无论是什么，他都肯定要陪着润玉一起面对，所以倒也没必要问。至于自己会遇到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
　　润玉和他考虑的恰好相反，他对萧炎的身份怀疑已久，准备去借幽冥的三生石查探一番，说得容易做不轻松，他自诩前辈觉着自己倒是无关紧要，却不能让萧炎无辜受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俩想法挺相似，却还恰好互补。
　　夜风卷起衣角，将投在地板的影子融合在一块。远处住宅区的高楼上，灯光次第熄灭，屋檐还有残留的雨水隔一段时间缓缓滴落些许，溅出更漏般的声响，除此之外，深夜的世间好似一片寂寥，鸟睡去，花睡去，星星和月亮也睡去，仿佛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掌心触碰，指尖交扣，安静的能听见心跳，一声，复一声。
　　小区外马路上遥远的车辆不知遇到什么，按响喇叭长长的嘟了一声，惊破了深夜的静谧。
　　十二点了。
　　先前便说过x市的夏日炎热，八月更是还没到温度降下的时候。即使下过了雨，呼吸也还是闷的，像是盖在蒸笼里挣扎着摄取空气。但是这一刻，萧炎忽然感觉身边的温度降低了，仿佛从赤道一瞬到了北极点，足以滴水成冰。这当然不是说空气温度真的降低了，因为鱼缸里的小金鱼小铜还游动的很欢实，时不时游到水面上，被灵力孕养的生物灵智的确不低，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试图模仿射水鱼喷出水箭，把自动喂食器里的鱼食打下来投喂自己，对阳台外的一切毫无所觉。
　　倒不如说，是灵气一瞬间传来了一种阴寒的感觉，仿佛连骨髓都冻住了，普通人走过路过都没关系，恰恰因为萧炎能感知到灵气，才会感觉格外清晰。
　　天属阳，地属阴，幽冥是极阴之地。
　　站在灵阵的范围里，眼前似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像是没戴着3D眼镜就去看特效电影，叠了多重影子，模模糊糊才看见了双扇的大门，耳畔是分外尖锐的风声，一阵阵响起来。
　　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润玉已经抬起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说来巧合，这般的动作一向都是萧炎才会做的。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意识中彩色莲花状的传承一早就有解锁关于幽冥的知识，虽然说传承解锁知识的速度并不能跟上他的提升速度，但他也知道他的修为不能盯着那东西看，不过好奇心让他还是这么做了，于是才被润玉拦阻了。
　　“那不是真正的门，只是意象罢了。”他听见润玉的语气平淡却真实，盖过了鬼魂尖锐的鸣啸，温和的响在耳边，“因为人们相信存在‘鬼门’，所以便具象出了门的模样。足够强大的念本就是一种力量。”
　　“嗯，我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萧炎并不排斥润玉的解释。他高高兴兴的体会着润玉的细致与关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漂浮了起来，却放松身体，不加反抗，也不介意自己处于弱势眼前一片漆黑，便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润玉，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鬼门开启对凡世会有什么影响吗？”他不知不觉也用了润玉对人间的称呼方式。
　　“不会，明日太阳升起时，鬼魅便会退回鬼门中了。”
　　考虑到润玉居然一反常态的温和有耐心，天帝应该是真的挺凝重的。
　　然后，再下一秒，萧炎明显的感觉到润玉轻轻捂着他眼睛的手突然一紧，整个人身体都绷紧了。震惊又似愕然，靠在他身旁却猛然侧头似乎想要感知远处的什么。萧炎略晚一点却也感觉到了异样，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自遥远的另一边爆发出来，他不知道距离有多远，可在这般遥远的前提下，他却还能感觉出一股凛然强大的炙热感，可想而知。彩色的火焰莲花在他意识深处猛然舒展开花瓣，有好几片花瓣同时颤抖一下似要坠落。但是这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因为在这一刻灵阵已经发动了，他听见悠长缥缈的祭歌，如无数生灵齐声的呼唱，漫天星云转动，自亘古流传下来的呼唤——
　　天旋地转，物换星移，原本熟悉的灵气丝毫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冷而不流通的凝滞感，冰冷穿透四肢百骸，他明显能感觉到有什么视线般的东西自身上一扫而过，带来极大的压力，好像站在悬崖边直视着无尽黑暗的深渊，连意识里都一阵刺痛，被那种“视线”扎进头脑里，又不断炸开。好在很快那道“视线”便移开了，没有对他多投注观察，想来，那大抵便是润玉费尽心思也要欺天骗过的幽冥灵阵吧。
　　脚下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试图抬足却又觉沉重如陷入泥泞沼泽。盖住眼前的手放下了，萧炎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很明显，他们已经身处于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