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x润玉]应龙饲养手记》六叶草君筠

49、第四十八章·凤凰血

　　适应幽冥混乱的灵气堪比宇航员适应不同星球的重力，萧炎尝试着迈步又落下，原地走了两步。一抬头望见幽冥的上方是一片漆黑，一如现世的黑夜，黑咕隆咚罩在头顶上，他看了半天才逐渐适应视线里满目的黑暗，修士的目力不同于凡人，虽然在黑暗里也看不远，但好歹不是普通人那样伸手不见五指，极目远望，能看见山峦般的巨大轮廓卧着。
　　咦？
　　也许是盯着幽冥的天空——假设头顶上方就能被定义为天空的话——看了太久，萧炎影影倬倬看到些散碎的光华，是星星吗？他想，又一瞬否决了。
　　“是封灭之阵，我先前与你说过，那道封锁幽冥的灵阵。”润玉的声音清凌凌的，就像之前在现世的阳台上他们等待着幽冥之门开启的时候。萧炎一下子就放松了，随手在指尖唤出一点火焰便作罢。默契是在这段时间的日夜相对与天地双修中磨炼出来的，此时目光一个交错，无需萧炎开口，润玉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天帝望着这曾经是自己亲手布置的灵阵，目光颇为复杂，“……跟我记忆里好似有些区别。”
　　“应该也过去很久了吧，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润玉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萧炎所说的事实，微微叹了口气：“……是，物是人非。”
　　他语气里的怅惘太明显，像是被历史所落下留在原地四顾茫然，萧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摸索着十指相扣：“没关系，玉儿，我陪着你呢。”
　　“……谢谢？”
　　萧炎眨了眨眼，用尾指挠了挠润玉的手背，像是一个亲昵的问候，也不再继续提这事。索性他对灵阵不熟悉，轻声问起别的事情：“玉儿，你刚刚在家那里……是不是也有感觉到什么？”
　　“嗯。”提及此事，润玉也微微簇起了眉峰，“…那股力量……似乎超出了凡尘的上限。”
　　“超出便超出了，难道还能是谪仙不成？”萧炎自己也有些感觉，但见他凝重，便玩笑着松缓气氛。这便是舍不得，见到心上人皱眉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润玉隐约感觉到这种情绪，心中一软，以他现在这点实力，并非曾经无双的至强者天帝，连躯体都没有，魂魄凝形时间长了还会导致虚弱，真是保自己的命操着世界和平的心：“你小说看多了些。”
　　“…啧。”
　　萧炎撇了撇嘴，指尖那点火焰嚓的蹿高燃亮，如同人形自走打火机，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将他们之间小小的地域照亮。就算看得见，人果然还是喜欢光亮的。他就着光线环顾周围，视线所及的一切地域皆是死寂，什么都没有，如同荒芜千万年的平原山丘，脚下皆是黑黝黝的，吞噬一切光线，所谓的忘川黄泉更是连影子都没有。不过萧炎本来就没指望看到什么牛头马面十殿阎罗，所以也没什么失望。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他只是有些困惑道。
　　“这里应是在封灭之阵的笼罩下，其他……东西，没法进来。”润玉明显的斟酌了一下称呼，才淡淡道，“走吧，我们往外。”
　　“嗯，好。不过，如果被……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发现了我们是活人的话，我们会被围攻吗？”
　　“没有‘我们’。”
　　“……噢，我。”
　　幽冥无声无息，连一只鸟拍打翅膀一声虫豸鸣叫都没有，现代不就有科学家做过实验，将人关在完全黑暗寂静的屋子里，一般人都支撑不了多久便会精神崩溃。但是有信念又是另一种说法，有人陪着又是另另一种说法。幽冥法则阴寒，与光热不协调，萧炎便熄了火焰，但他知道润玉还在身边。而后，他听见身边人轻而短暂的笑了一下，在这片死亡般的静默里格外清晰：“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萧炎忍不住笑，都快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了。
　　润玉走一段时间便要停下来确定方向，这又不是走在修好的大路上，难免有些崎岖不平。因为灵阵压迫不方便飞行，也难免时常要驻足、萧炎因为好奇趁机弯身去挖过一点土来研究，发现那全是某种阳间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方式凝固的血液形成之后之后手都麻了，迅速唤出异火来给自己高温消毒——
　　“我的火焰有异动。”他忽然道，屈指弹出火焰，紫黑色的焰芒中璀璨闪动着银色光华，如星河轮转，美轮美奂。无风自动，尖尖朝着一个方向微微拂动着。萧炎的三种异火平时是呈融合状停息在体内的，但是融合还是分开也不过是他一念安排，这时候为了感应的清楚些，他显然是将其分开单独召唤了出来。
　　“六道轮回炎与红莲业火都生于幽冥。”润玉迟疑的看着那朵紫黑的火焰，顺着三千焱炎火引导的方向看了看，“但是三千焱炎火……”
　　他们在往阵外走，而三千焱炎火却指向了灵阵中心的方向。
　　“祂不会害我的。”萧炎耸了耸肩，对自己的异火满怀信心，此时摸了摸下巴，略带好奇道，“玉儿，出了灵阵再回来可能会不太容易，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润玉没拒绝。他其实也有些好奇于自己亲手布置的灵阵上是如何被人改动了。他虽然自认不是擅长灵阵的，但是修为摆在那里。至强者所布置的灵阵也不是轻易能触碰的，既然萧炎的异火也往中心指向了，不妨去探个究竟。作为封灭之阵的创造者，他最有优势的便是对这阵法的每一处都清清楚楚（所以才能钻空子进幽冥来）。在不会暴露萧炎活人气息被封灭之阵清扫的情况下，灵阵下的地方肯定比阵外安全——他还没忘记，此次下幽冥来除了寻黄泉水为自己重塑身体，便是要查出萧炎前世，也可能是更久远的那一重身份。
　　“……奇怪，幽冥的法则也有变化，不知道是谁……胆子大到敢擅改轮回。”
　　“会有什么影响吗？”
　　“不知。又没有具体的测算，你真当本座是计算机？”
　　“……玉儿，你真的很与时俱进耶。”
　　在幽冥阴寒的灵气里，润玉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些。萧炎不由得有些走神，果然幽冥……才是适合润玉这种魂体的环境。他甚至已经在想了，若是重塑身体失败，润玉必须要留在幽冥，可他是活人，除非给自己脖子一刀否则还得回现世去不能长留幽冥……那这不是真成阴阳两隔了？
　　嚓拉。
　　仿佛一脚踩在泥泞里的触感唤回了他的思绪，萧炎心里一咯噔脚下一顿，指尖瞬间燃起火焰照明，怀着不祥的预感低头看去。
　　……萧炎自闭了。
　　“怎么融化了！”
　　先前说过，脚下是以某种阳间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方式凝固的血液，而现在，这处的血液出现了轻微融化的迹象。所以萧炎走神走的太专心，一脚踩到了什么实在是不必细讲。
　　润玉比他反应快些，已经用灵力托起自己，看起来洁癖比萧炎只重不轻，脚尖虚虚悬于空中，正神色莫名的望着前方，口中淡淡答道：“你未曾感觉到？此处温度明显高了。”
　　“没……我炼化异火之后对温度不太敏感，以为是异火的波动。”萧炎痛心疾首，倒也知道是自己想着身在封灭之阵下幽冥生物无法进入，又有润玉在身边，委实太过于疏忽了。若是他独身一个大概不会这么不小心，对润玉的信任与亲近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产生了负面影响。现在只是踩到血里也就罢了，没踩到什么性情暴烈的东西算他运气好。他抬手抹了把脸，自我反省面对幽冥的态度，放下手时神情严肃下来，回归了惯有的谨慎。润玉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像是火焰的气息。”找回了端正的态度，萧炎便闭目感应了片刻，睁开眼时，“……融合的火焰。”
　　很早便说过，融合火焰并非容易事，不是一加一就可以得出二的。何况异火带着无与伦比的毁灭性，反正在天帝记忆里，这么突发奇想的九成基本都被异火炸死了，还有一成炸残了再也不敢了。真正做到融合了火焰的，他只见过萧炎一个——或许算上他的那个传承。
　　“去了便知道了。”
　　“……玉儿？”
　　“何事。”润玉的语气冷淡疏离，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筑起这样一层钢筋铁甲，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入内。但是萧炎早已心知肚明，拉着润玉的手腕让他停下，皱着眉问他：“玉儿，那里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哦？”润玉偏过头来，皎洁容颜在火光下越发被映照的灼若芙蕖，“何出此言？”
　　萧炎温和的笑了笑，他很少会这般笑，仿佛是静默了千万年的山海，去了风雪与波涛便是一片平静，为了安抚润玉，露出的便是成熟而温柔的神情，不像是他平时模样：“直觉。”
　　润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多看了此时尤其正经的萧炎两眼，轻轻哼了声，那对纤长的睫羽轻轻一闪，如蝴蝶舒展开的翅膀。然后他重新转过眸子看着前方幽深的黑暗。封灭之阵的灵光在头顶闪烁不定，如万千星河，随着他们逼近阵心越发清晰起来。
　　在灵阵里飞行不易，不然他们先前也不会一直走路。但并不是说完全不能飞行。所以润玉御空而起的时候，萧炎连忙跟上。也许是距离足够近到让润玉定位，他几乎是毫无停留的一路飞掠，然后猛然刹住。
　　封灭之阵的灵光在这里格外浓郁，像是星河倒流坠向地面，在没有光源的幽冥，光华细碎的飘落如千万只萤火虫。
　　“别过去。”
　　虽然是润玉自己亲手布置的灵阵，但他也没有给自己留过后路。已经被固定在幽冥的灵阵不会认他这个创造者，他现在这个实力暂时也别想着改动灵阵了。
　　萧炎也确实没动，他视线凝固在光华包围的地方，看着那里凝聚出的，浓烈如一簇火焰的血液，从中感觉到了炽热的锋芒。传承里有过描述，他一眼就能认出血液的来源，眼睛顿时睁大了些：“这是……凤凰之血？”
　　“没错。”润玉轻声道，他也看着这一团血液，新鲜的血液，唇角向上弯起，颇为微妙，“看来……是遇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