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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公主的哲学之思 ...

  •   原来如此……

      陶浅浅看着失魂落魄的江枫眠,终于知晓她为何如此抗拒于沈夜的这档亲事。

      这看似是圣恩。其实是枷锁。

      立魔界质子为正驸马,那朝中众人就会忌惮于魔界,在储君之争中,自动地远离三公主这派。

      只因古往今来,外戚干政不在少数。

      若真让沈夜成了一国之父。云境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唉。所以她才要宁愿深夜宿在面首那,都不愿去朽冬阁看自己刚过门的丈夫。

      如此看来,沈夜与三公主……

      是场孽缘。

      “三公主,三公主!”一身着青衣的男子,追赶在喝得烂醉如泥的江枫眠后面。

      陶浅浅一看这男子的长相,立刻气歪了嘴。这不是她刚醒时候见到的那个小绿男吗。

      “滚!”江枫眠长袖一挥,男子被推开。摔在地上,一副十分柔弱可怜的样子,用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三公主道:“公主莫不是……忘了对柳儿的誓言了?公主说过,柳儿出身低贱,做不得正室。可三公主会把正驸马之位始终留着,以示公主对柳儿的情意……”

      若在平日,江枫眠应该很有兴致去哄哄她往常最爱的男宠。只是今日,她得知这样的变故,心中本就作气,更没什么耐心。

      她冷冷看他一眼,道:“笑话。就凭你,也配本宫为你留位?你不过是个下等的仆侍,未免期待太多,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她冷笑道:“今后。继续伺候好本宫。本宫高兴了,当施舍一条狗,不高兴了,马上取你性命。”

      江枫眠踹他一脚,扬长而去。只留下柳儿独自两行清泪,空洞洞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

      自从册封皇太女江北歌之后,江枫眠的生活便越发落魄。

      好似一下失去了全部的支撑。这个从前眼里燃着权与力大火的女子,现在失去了她所希冀的。只觉得无限彷徨。

      于是夜夜笙歌,花丛中留恋,时不时带来新的男子。养在灵毓宫。

      她建了四季之阁,春朝,流夏,落秋,朽冬。私藏各色男子。

      她就这样与他们调笑着,欢纵着,以遗忘自己的处境。

      就连宫外,也传出三公主骄奢淫逸,私生活紊乱的传闻。

      百姓提起这个三公主,便是唾骂不屑。

      陶浅浅皱了皱了眉,她直觉感到,这个梦,大抵要到尾声了。

      时间来到大婚这晚。也就是陶浅浅夺舍江枫眠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江眠枫穿着喜服,厅堂中人满为患,人人都在庆贺,酒宴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有此联姻,云境与魔界关系将重修旧好,更加和睦。

      毫无疑问,这场姻缘沦为了政治武器。往后是否就会一番太平。这还是个犹未可知的不定数。

      江枫眠与沈夜,都不过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然而,皇家人最重的就是礼节,面上工作还是要做。因此这场宴会的前半段,还是一派主宾相宜,其乐融融的场景。

      宴至后半时。江枫眠已喝得酩酊大醉。她在喜宴上提起了自己父亲下葬的旧事,大谈特谈当朝文武百官,表面看起来和睦,其实内里一团乱麻,夹在皇女斗争中各怀鬼胎。

      在场的除了少部分中立派,也有不少大公主二公主的支持者,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她在自己的喜宴上,掀翻了酒桌,杯盘狼藉,裙翻酒污,撕开了皇家最后的遮羞布。

      她趁着酒疯,把这闹得一团糟。

      然而当日到底醉没醉,恐怕只有江枫眠知道了。

      沈夜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一切。仿佛一个画外人。

      在闹了这通后,江枫眠磕磕绊绊地走出了宴堂。

      丫鬟小厮都跟在她身后,却没一人敢拦她。

      她走着走着,便醉倒在假山旁。

      从那婆娑树影中走出一人。柳叶衣衫,面容清俊。

      正是柳儿。

      之后,陶浅浅便看到柳儿扶着江枫眠,入了春朝阁。并给她喂下了醒酒汤。

      大概半个时辰后,她便醒了。看着柳儿在桌台前忙碌的背影,江枫眠心中一动,沙哑开口道:“柳儿。我……”还没说完,嗓子被剩余酒水的辛辣呛到,就开始一阵咳嗽。

      “三公主还是先歇着吧。”柳儿没回过头。神色淡淡道:“奴家不过一届下人。不值得三公主这样挂心。”

      她眸色沉沉,盯着面前人的背影。

      她救他,把他带到府中,本是无意之举。可是没想到,事至如今。她一无所有时,还留下的只有这个自己从前不屑一顾的小倌。

      “柳儿。如果我说,我要你为我死,你会安然赴死吗?”

      他浑身一怔,缓缓开口道:“柳儿的命在三公主手里。三公主若要我死,奴家恐怕不得不死了。”

      “过来。”她浅浅笑了。柳儿在她面前跪下。她从袖中,拿出一颗毒药。

      陶浅浅一愣。她认出这是百草枯。一但咽下,肝肠寸断,再诚心悔过,也绝无转圜的机会。

      她冷冷道:“吃了它。”

      柳儿垂首接过毒药,双手细细颤抖,过了半晌后闭着眼把它吞下。

      突的,江枫眠扶下身,在他唇上压下一枚吻,带着淡淡的药香,末了,看着他的眼睛,像小孩子似的笑了。她说:“骗你的。这是仿制的药丸。”

      “三公主……”

      她温柔拂去他面颊上的泪水道:“我相信你。你是真的爱我。”

      在这后来发生的一系列,让陶浅浅不忍直视。只觉得面红耳赤。

      耳鬓厮磨,翻云覆雨后——

      江眠枫喃喃地对柳儿说:“我从小,以为母皇对我宠爱有加。因此,我有娇纵的资本。”

      “可我后来才知道,爱之深,责之切一句。一味的娇纵是蒙蔽,母皇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皇位继承人培养过。”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肖想。”她咧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意识到这些后,我就开始更加放纵自己。其实我内心是希望有人可以告诉我这不对,你应该停下的。但是……没有人。我在他人眼里并不重要。重要的这个三公主的身份,或者灵毓宫背后的财富。没有人在乎我本身。”

      “就连母皇……也没有来阻止我。”

      “三公主……”柳儿轻轻用指尖划过她眉目间的忧愁:“奴家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三公主有天要下碧落黄泉。那奴家也绝不独自苟活于世。”

      “嗯。”她抱着他,又亲了一口,望着他羞红的脸,开怀地笑了:“我相信你。”

      夜色渐浓。身侧,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枫眠睁开眼。从床上起身。

      她看着柳儿的睡颜。喃喃自语道:“抱歉,柳儿。我还是要食言了。”

      在陶浅浅震惊的目光下,她吞下了百草枯。陶浅浅想要阻止,却只穿过了虚幻的身影。

      毕竟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

      江枫眠在吞下毒药后,坐在座椅上良久,她平静地自言自语道:“原本想验证你的心。若有半分不忠,便杀了你的。”

      “可你咽下药的一刻,我突然后悔了。”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无法爱上任何人,我爱的,是倒映在他人眼中的我的影子。”

      “我从未有过那样,即便飞蛾扑火,穷尽碧落黄泉也要去争取一个人的心情。”

      “我无法回馈给你同等的情感。这样的我,没有与你同死的资格。”

      陶浅浅沉默一阵,明知无法传达,却仍是说道:“可你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这是个好的开端。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在长久的权利斗争与阳算阴谋中,我早就失去对他人的同理和怜爱之心了。可我现如今已经意识到,即便拥有再多的权利,也挽不回人心。上位者对下位者无关痛痒的施舍,也绝不是真正的仁德。”

      “如果……我不是皇家的人就好了。一个站在第一梯队的人,即便意识到这些,对其他人振臂高呼,又能有什么作用呢。这单方面的自我感动,不过是另一种专政,更柔软的暴力。”

      陶浅浅沉默了。她原以为,江枫眠自尽,只是在意识到自己是政治工具后产生的自毁心理。

      没想到她却借着凡人之间的情爱,感受到了民众与当今上位者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口口声声说“爱”,却不爱。口口声声说“仁”,却不仁。

      一个集大权于一身的上位者永远不会理解民众的疾苦。因为她的最终目的,是维护自身的既得利益。

      圈养一只犬,每天给它喂食喝水,它对你百依百顺,你有心爱怜。可若有一日它愤起咬人,你会立即怒而杀之。

      这样不平等的条件下,谈什么真正的爱呢?

      但这终究不是江枫眠,或者任何一个小人物能够改变的。

      大概是隐隐感召到这一点,却又无可奈何。因此江枫眠才选择背负着巨大的愧疚与无力感,自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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