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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驸马爷牢底坐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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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陶浅浅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鸟雀的啁啾，将她从这个真实而又压抑的梦境唤醒。
她徐徐睁开双眼，却发现周围空无一物。不见偌大的阁楼，也不见巨石上刻印的“华清池”。
可是身子却真如同浸泡在温泉过后，全身舒展无比，血液流通，五感皆明。
“见鬼了。”
看来，是原身强大的意念将她引入了幻境。使她在梦中看到了生前之事。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江枫眠郁郁而终，她所遗留的那些问题的答案。只有陶浅浅这个生者才有去探究的可能了。
“三公主！”
听到有人呼唤她，陶浅浅回过头。
一个扎着双平髻，着着嫩黄色罗裙的丫鬟一瞧见她的身影，便向她跑过来。
她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像只惊慌的兔子般，一边拍着陶浅浅喜服上的尘埃，一边道：“公主。你昨夜上哪去了？府上的人愣是找了你整晚。差点就惊动了陛下。”
“啊……”她心虚地挠挠了脸颊。昨晚她想要逃跑，偷偷溜出了灵毓宫。但是却没找到出口，反而误入了江枫眠的梦境。
通过这个梦境，她也差不多认清了自己本来也应该是已逝之人的事实。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这一生，大抵是从江枫眠那里偷来的。也不知江枫眠若有在天之灵，愿不愿意看到陶浅浅冒着她的名头安然生活。
她吞吞吐吐道：“我出来……泡了个澡……”
丫鬟微微瞪圆了眼睛：“小姐。宫中最近的池子离这也有五六里路呢。你是怎么做到大半夜自个儿往返十里路的？”
“大概是……身体素质好吧。”她讪笑着。
丫鬟也没再多疑，细心替她理了理盘发和衣裳。
“对了，”陶浅浅状似不意地提起：“你可知……宫里有个叫华清池的地方？”
“华清池……”丫鬟重复了一遍，思躇道：“是有这么个地方。前朝女帝请工匠为她的男妾们修建的。只是后来嫌晦气，全都拆了。”
“晦气？”陶浅浅捉住这两个字。
“是啊。”丫鬟瞥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地低声道：“陛下登基第二日，昔日的皇子公主便全被午门处斩。宫里见过那场面的丫鬟太监都说，反胃了好几天吃不下饭呢。前朝的男妾和皇婿也都被打入了冷宫。自尽的自尽，疯的疯。那冷宫现在成了禁忌之地。宫人见了都绕道行。华清池自然也就成了禁忌。”
“全……全斩了？”陶浅浅有些瞠目结舌，她在梦境里所见的女帝总是温柔祥和，对江枫眠这个唯一的小女儿甚至是娇纵的。不曾想竟然是这样一位手段狠辣的主。
丫鬟似乎是有些奇怪她为何感到这么诧异，便道：“是啊。小姐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脸色这么难看？要知道云境的继承制度是世袭制。按血缘关系，预立皇储。母死女继。
女帝上位第二日便将自己昔日的同胞姐妹兄弟全都送去处斩。这样骇人惊闻的事任谁听了恐怕也会胆战心寒。
她想起女帝在梦中夺去了本该属于江枫眠的皇太女之位，改立大公主江北歌为皇储。
由此看来。这恐怕也是费尽心机的决断，其中大概另有隐情。
“等等，小姐……”丫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将完好无损的她左打量，右打量几番，道：“小姐……你该不会是……见到了华清池……”
“哎，说什么呢。”陶浅浅立马捂住小丫鬟的嘴道：“我可没去过那恐怖的血池。我是在外面睡糊涂了。你看我身上，哪有什么水渍嘛。”
“是，倒也是。”丫鬟点头如捣蒜。
看着面前眼睛圆圆，像小鹿似灵动有神的丫鬟，陶浅浅心里生出几分亲近。
她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三公主。奴婢是刚从后厨升上来的，奴婢唤名霖儿。”
“雨霖铃那个霖？”
“是的！”霖儿惊喜道。她双眼微微眯成月牙，随后察觉到自己似乎太过得意，便收敛了笑容道：“咳……这名字是阿母为奴婢取的。女婢的名字得三公主记挂，是阿母和奴婢的荣幸。”
陶浅浅也随和道：“没关系。你今后尽量随意些。不用尽那么多主仆之礼。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公主。”
霖儿困惑道：“那奴婢该如何对待公主呢？”
“嗯……”她思躇片刻，眼里露出几分难见的狡黠：“把我当成一个侠女吧。游走江湖，不论生死那种。”
“噗。”霖儿被她逗笑了：“常听姐妹们说，三公主是个性格严肃对下人苛刻的人，没想到三公主这般……”
“那是因为我与你投缘。”陶浅浅看这丫头，越看越心悦：“你还没见过我生气的样子呢。也是很恐怖的。”
她说着，作出副威武霸气的样子：“来人。带下去。给我掌嘴。”
“啊呀，奴婢可不敢。”霖儿说着躲了躲，绕到山石后面，陶浅浅伸手去拽她衣袖。忍俊不禁道：“放心。我不会这般对你的。”
“三公主！”
两人嬉闹之时，几个黑衣的守卫突得出现，恭敬地跪在她面前，双手抱拳：“霖儿姑娘。”
“驸马爷被提到罪刑司了。正在审问。”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讶异。
陶浅浅微微皱了皱眉：“何时的事？”
“大概是……昨夜丑时的事。”
丑时。那大概就是她从灵毓宫溜出来后半个时辰不到。
她心蓦然一紧道：“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听罪刑司的差役说，在驸马爷的房间里搜出了暗器和毒药。有新婚之夜谋杀亲妻之嫌。罪刑司认为此事重大。应严加审问。消息已传到陛下那了。”
“女帝……，哦不，母皇都知道了。”她心里一冷。
昨晚那个留守新房，放她一命的少年，与梦境里静静伫立在一旁的冷漠身影相重合。
她不禁出口带了几丝紧张：“他还……没有定刑吧？”
霖儿呆呆望她一眼。三公主不是对驸马恨之入骨吗？按说驸马被抓应当痛快，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挺紧张的。
“这……”黑衣侍卫有些为难道：“定刑倒还没有。只是听说……驸马在审讯时受了不少折磨。已经……认罪了。”
“快带我过去！”她抓住侍卫的袖子，双眼中透着浓浓的恐惧。
这混蛋。该不会是一心求死，想继续抹黑她的名声吧。
她可不要一来就背上一条人命。
侍卫虽然有些诧异，但有职业操守，很快道：“请公主随我来。”
罪刑司。
阴湿的环境，不见天日。流淌着鲜血刺鼻的腥气。
不断响彻的，鞭条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还有被关押审讯的犯人，如同托押重物的老马陷在泥潭中，发出的濒死的哀鸣。
这一切，都将人的意识塑造的极度敏感和恐慌。
“我没有罪……大官人，求您放了我吧。”
“滚远点！”狱卒一抬脚蹬上那人的肩，又嫌不够泄愤，狠狠踩了几脚，啐口吐沫：
“少在这念叨你祖宗。有这功夫不如写份遗书给你那不成教的老父！快把罪名都招了省得浪费老娘时间！”
“哎哟，哎哟。”男人的肩膀被重重碾了几下，依稀听到“咯嘣咯嘣”的碎骨声。骨肉扎进肉里渗出血。他痛得叫苦不迭。
与他关在一处待审的犯人不忍再看，低下头默默流泪。都因与他同病相怜，而生出几分悲怮之情。
最里面，被绑在木桩上，浑身铁锁的人。
他褪去红服，只留下白衬的里衣。贴着他的身子，显得瘦削修长。
他身上覆着的白衣已经破破烂烂，勉强蔽体，伤痕处滴滴答答向下渗冒着艳红的血。破烂的衣裳与凝固的伤口咬合在一起，显得泥泞又绝望。
他那双眼睛沉沉的，如海雾一般，蒙蒙的漆黑一片。
可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却仿佛融入黑暗一般，感到出乎意料的平静。
从他出去魔类的角开始，他便待在这样昏暗的房间。如阴沟里的老鼠，受人唾弃嫌恶。
就连他自己，对这副残破的，如行尸走肉的身体都感到厌烦。
死？死了好啊。
他想。尽管伤口被一次次掀开，皮肉腐烂至深，被泼上水后辛辣的痛感，让他几乎凭借着本能睁开眼睛。不愿昏睡。
可是他心里却希望，自己可以早些倒下。
这样或许便不再那么痛苦了。
傍晚时分，月光露进屋顶的罅隙，轻柔地照在他身上。他睁开眼睛，眼睫旁落着洁白的月光，投下淡淡的翳影。
他动了动嘴唇，感到失血过多后，唇瓣如同干裂的树根，起了层死皮。
他觉得冷。
那轮月亮，让他想起他还在魔界的殷都城时。
那是座，终日为夜，不见日光的地方。
腐土遍地，枯骨万里。魔气森煞。
但殷都的宫殿却十分壮观。甚至连云境的四百七十二殿都比之不及。
它伫立在鬼哭岭之南，形成天然的屏障。
非魔界之人，不可踏入半步。
在殷都城，有个人尽皆知的丑闻。
那便是沈夜的母亲，崔氏是在战争时被魔界官兵携来的贱籍女子。
她承蒙魔尊的恩宠，成了小妾。还诞下了沈夜。
生下沈夜后，她就疯了。
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那些她虚构出的过往。
说她曾经住在一个多么富裕的地方。她是城主的女儿，她有一个妹妹。
她说那里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并非中终年黑暗。她说朝阳的光辉，能让每个死过一遍的人感到新生。
她说一年中的冬末，会举行轰动满城的花朝节。被选来举行祭祀仪式的女子，会穿上印着神纹的衣服。举着花枝点沾米酒，站在高阁之上，撒向众人。
寓意来年风调雨顺。
她提到这些时，神情柔软而温暖。好像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但她每每看向沈夜，那目光中便掺杂了厌恶与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