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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搁这演我呢 ...

  •   那日,几个身宽体壮的妇人按住意欲逃跑的他,一人拿了把剜刀,逐渐靠近他。嬷嬷远远立在一旁。

      在那个黑暗幽僻的屋子里,她们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白布,把他摁到木板上,抓着他的魔角,将它生生割下。

      嬷嬷说:“没了角,你与云境人外观看起来便更像。日后三公主也会更喜欢些。”

      他紧咬着那块白布,把它咬到变红,额头青筋冒起,听着剜刀“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他耳边像是剜割他的灵魂。

      他那日晕厥了过去。醒来时,那块染血的白布上,冷冰冰地,乘着那两只孤零零的角。

      他看着那个情景,突然想要大笑。

      他就笑了,笑得出了眼泪,直把心里所有的血和痛,都挤了出来。

      从那时开始,他对云境,对王宫,对江氏皇族,只充满了恨。

      是那股恨意支撑着他仍保有躯壳,像行尸走肉一样活下去。

      沈夜回到房中,又往金漆小炉中,添了一段香。

      那香甜腻腻的,细闻,会有一点点腥气。

      那是他费尽力气,从别处求来的。
      他坐到绣着龙凤呈祥的床上,微微阖上眼睛。

      他在床榻的枕头之下,藏了一把银色的匕首。

      房内的交杯酒里,有一杯放了毒。
      他做了完全准备。来送江家人上路。
      今日大婚,便是云境江氏三公主,江枫眠的死期。

      “砰——”门忽得敞开。沈夜的目光落到门前。触到那抹艳色身影。

      她穿着与他配套的喜服,用几种颜色的金线,细密的针脚,绣上凤凰的图样。合着线的走势,缝上满满当当的珠翠。显得富贵华丽。

      这套喜服本该极其严肃地装成,却只被她随意松垮地套在身上,盘发也是散乱的,好像刚刚睡醒似的。睫毛上沾着金粉,胭脂也有几分花了。

      陶浅浅看着他,神情也是一愣。

      虽然抛下新婚驸马和小白脸私会的并不是她,可是瞧见他凉薄如水的目光,她还是莫名有些心虚。

      尤其是在发现对方装束齐整,长发如瀑,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时候,这份心虚犹甚。

      很明显,这人等原身到现在。

      且对待这场婚礼的态度,十分认真。
      “那个……”她挠了挠脸蛋,不知道这时直接大大方方进门是否合适。

      沉默半晌。

      沈夜眉眼微挑,声音平静道:“进来吧。”

      他眼尾还扫着浅浅的红。远看如同杏花在一汀烟雨中婆娑地透着粉。黑色的长发落在肩头,称着白皙的耳际。幽深的眸子落着几分沉寂。如同黑洞洞的夜里,一盏将熄的油灯。

      阴暗中带着几分……

      说不清的魅惑。

      “三公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始终未踏入门槛。显得像只呆愣的鹅。

      “哦……”她踏进房内。

      沈夜合上门扉,窗户,房间里烧着一段香。香味丝丝缕缕地,环绕在房内,香得人有些发昏。

      她似乎觉得这香很熟悉。不禁就开始思考是在哪里闻过。

      这时,沈夜缓步向他迈来,他道:“三公主口不口渴。”

      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只觉得房内香味似乎越来越浓,直有些呛人。

      “你这烧的……是什么香?”她忍不住发问。

      “三公主不喜欢?”他盯着她的沈身影,好像守株待兔一般,观察着她的反应。

      “不是不喜欢。只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有股燥热之气,从胸口攀延而上,直到气管,然后漫到脸上,烧成两团红红的云霞。

      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眼前的景象也有些发昏,变得影影绰绰,沈夜的身影,分为好几个,又重叠。

      “等等……”她身子一塌,浑身软绵绵地,扶住桌角,感到全身好像被人剥去筋骨,如纸人般没有支撑。

      她大口喘着气,目色晕着迷离。
      她想起来了。

      这是她以前在毒宗试毒时闻过的。
      ——合欢香。

      传闻行风月之事时常被用来助兴。

      可她试过千百种毒草,身子按理早应百毒不侵啊。

      她手心贴住自己的额头,从手掌上传来些许沁心的凉。可是这凉很快被灼热吞噬,显得微乎其微。

      对了。她已经不是毒宗掌门之女陶浅浅了。这具身体,属于凡人。任何毒药入体,都可能倾夺她的生命。

      不会又要死了吧……她这么想着,就看到目光中那抹纤长瘦削的身影。

      他身体微倾着,朝她靠近。

      陶浅浅下意识地想使出一套格挡外加连肘过肩摔。但是她的手却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反而柔柔地搭在他身上,好似欲拒还迎一般。

      “三公主,我来伺候你吧。”他扶着她的肩,眼神扫过她雪白的面上那两抹难以消退的红霞。逐渐将她拉近。贴近她的唇。

      “……”

      那个吻并不轻柔。甚至是笨拙的,带着有些报复意味的。而他如吐着舌杏的毒舌一般,目光寸步不离地黏在她身上,让人觉得发寒。

      滚啊!

      陶浅浅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冒犯。

      “……三公主。”他拉着她的手肘,呼吸近在咫尺,一面继续一面瞟着她的反应。
      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溃散地好似一汪水泽。

      他顺势着,压着她到床榻。看着面前人狼狈不堪,长发散乱的样子,心里涌起几丝嘲讽。

      他提前给自己喂了解药,所以不会受到香的影响。

      这是毒宗的秘药,狠辣异常,寻常人根本受不了。更何况,他只有一次机会,为了万无一失,他添足了计量。

      他的手勾着她的发丝,跨过她的肩,伸到枕头下。那里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摩挲着匕首上的花纹。体感着刀锋的冰冷。

      随时准备,把它刺入她的脖子上的动脉。

      他握住匕首,缓慢地,把它抽出枕下。绕着她的腰背,将匕首藏到身侧。

      不够放心地看了眼陶浅浅,发现她仍是目光浑浊,便把匕首举起,对着她的脖子。

      寒光闪过,锋芒毕露,他正欲刺下匕首。却看到少女嘴角,蜿蜒而下的,那道鲜血。

      他动作一怔,眼睛盯着她。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顺着嘴角留下,血腥味充斥在口中,迟钝的痛感,换来片刻的清醒。

      她猛得把他推了出去。

      这一推,直接把他推到床尾,他的肩胛重重撞到墙上,不由吃痛闷哼。

      “哗——”她立马抬腿坐起,赶紧远离面前这个危险人物。声音微微颤抖道:“你
      从哪弄来的这个药?”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半晌,却只是道:“我不明白三公主的意思。”

      看着他阴郁的眼神,她在心里狂啸:狗屁啊!你明白的很!

      那阵疼痛终于很快还是被药效抹去,那股致命的眩晕又升了上来,她扶着桌沿,想要往外走,却感觉面前的场景在扭曲,舞动。

      流淌的烛泪,摇曳的灯火,金色的壁饰,令人头晕目眩。

      “砰——”她又磕到了桌角,半倒在桌上。

      沈夜缓缓地,从床上下来。看着她像橡皮人一样的动作。

      他说:“三公主,还没喝交杯酒呢。”
      他笑着举起白瓷的酒杯奉到她的面前,半强迫她举起喝下,她猛得一抽,把酒杯摔飞了。

      瓷片四碎。美酒沾在她的衣裙上,晕出大片酒渍,显得分外不雅。

      他耐心渐失。目光越来越冷。再次举起匕首。

      “哗——”她忽然一跳,摇摇晃晃地,像绕树干一样,绕到他的身后。

      刚好避过了寒锋。

      沈夜:“……”

      没关系,还准备了暗箭。

      他一脚猜到地板上略突兀的一块,表面下陷,从金色的灯座中射出几道暗箭。
      箭上都涂着阴毒。

      “砰——”她晃了几步,忽然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背对着他,倒在床上,脸沉沉陷进被子里。

      “嗖——”暗箭齐齐越过,正中她脑袋上方不远处的墙壁。

      沈夜:“……”

      这女人在玩他吧!她是早知道他要暗杀她所以才在这装得跟酒鬼一样,其实精准巧妙地一一躲避了他的暗器吗?
      他的脸黑了大半,气得想要把她一把提起来从窗户扔出去。

      手伸到她身边,她脖子一缩,却只听她脸闷进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别杀我。我很怕死的。”

      她说这话,既没有求饶,也没有惊慌的意味,就好像是单纯想要袒露一下此刻的心情般,对他这个未遂的凶手道。

      他的神色突然复杂起来:“你……”

      她把脸提了提,勉强直起软成一滩水的腰肢。转过头。

      然后“咔”的一声,她梆硬的脑壳,撞到了沈夜的下巴。

      趁着对方惶神,她飞速地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虽然从他人视角来看,她提起裙子后,便以着诡异的慢动作,在墙边开始拱耸着自己的身子,往前挪动。

      还不时撞到墙壁。

      她飞身撞向门扉,门被她撞开,她在台阶前失去重心,一个前仰,双手一挡,马上又撑起地面,直起身子,向前继续耸动。

      “三公主?”丫鬟大惊失色,朝她走来,急忙扶住她,开始惊慌失措地叫人。
      脚步声从几声,逐渐变为雷鸣般的一片

      “公主!”“公主!”

      沈夜站在她身后,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她“冲”出了朽冬阁。

      目光讳莫如深。

      她跑得够快的。什么时候,娇蛮任性的三公主,有了这么强的应变技巧和求生欲。

      “呵,”他戏谑地勾起唇角。

      他失败了。

      他很快会被侍卫拿下,等待他的,会是一场生不如死的审讯或者刑法,最好的结局,他也不会有全尸。
      他放开了她一命,那就会迎来死期的,就变成他了。

      他已然明晰结局,不做任何希望与反抗,木然地站着,像一具雕像。

      刀剑四束。他站在中间。

      任由着侍卫将他押下,朝他后颈重重一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你搁这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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