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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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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帐篷里,雕饰繁复的锦盒已经打开了,那样令群鸟痛苦不堪、令众人好奇为何的东西——一支笛子,居然会是一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笛子——掉在地上,正轻轻滚动。
不是唐棣或者霓衣失了手,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盒子,盖就开了,笛子就自己蹦出来了。唐棣刹那间几乎要怀疑这笛子是什么精怪,不然如何做出这样类似于“你别想抓住我”的举动。
笛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重重帷幕的边缘下,噗的一声,一片烟雾腾起,笛子不见了。接着,帷幕间狭窄得几乎不存在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将遮挡撩开,足九尺高、皮肤青黑、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男子走了出来,一双眼冷静得几乎毫无情感,在这兵凶战危的联军大营,比死亡还要寒冷,瞳孔几乎能反射一切外面的光芒,活像屠戮无数的最锋利的武器。
一看就知不是善茬,唐棣想,她们一路进来都算顺利,心里不免打鼓会不会遇到对手,进这顶看守森严的帐篷时还按照钓星所说,再三检查“扫描”,确定里面没有埋伏才进来的——谁知道竟然在这里等着她们!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吃不准要不要动手,别的不论,她根本没法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对方的打算,这九尺大汉根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根没有心,也就无法揣测。
想尽办法,就是没算到这一步。
那天在饭桌上提出她去偷之后,众人愣了愣,继而是暮霜第一个开始鼓掌感谢。钓星看着霓衣,霓衣没理会,语塞片刻,就提出和自己一起去。钓星当时挑眉,后来大概觉得这样也好,既不完全信任唐棣,又不能放心霓衣一个人,那两个人就正好了,于是也答应,并且表示,由泮林去准备调查外围情况,暮霜调查里面的情况,“你眼睛比他还好些,飞高点,看清楚。至于你们俩,就跟我来。”
跟她去?又是一个算计好了的?不及唐棣问,霓衣先开口,不很客气地问钓星,“看来你早就计划了好,只等我们说咯?”
钓星轻轻叹了口气,她看见那张脸上的无奈苦笑:“我还没说完嘛,现在告诉你好不好?进去是没有别的路的,你们俩只能化形,混进去。这个昨晚上你来找我之前,”故意把这半句说得响亮,“我和他们商量过,只是当时还没想到谁能进去。这不是巧了吗?再说,就算你们俩不去,我也会另外派人去,甚至安排他们俩去。但是无论谁去,这都不容易,因为化形不是变成小飞虫那么简单,不是一劳永逸的,你们必须变成物件,变成它们的兵器,由血肉变成金石,可要还要一再变化,才能顺利进去而不被发现。怎么样?”
这“怎么样”固然是对着霓衣说的,半点没有看她,她还是觉得,多少也是对着自己问的。当然,霓衣回答就够了。霓衣会回答,然后私下再来问她。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钓星很是耐心地教她们两个这种化形之术,即便过程之中时不时总是要提两句霓衣当初如何学的、当时哪里做得就不对或者很好等等。她听了不觉得如何,霓衣却不胜其扰,几次三番要钓星别说了,钓星偏不,像个小孩儿似的,偏要捣乱偏要说,准了霓衣并不会如何。
这厉害的化形之术不好学,唐棣一度担心自己学不会,毕竟之前变个小虫子她就变不好,还要霓衣帮她。霓衣也知道,于是提出如此操作,钓星直接否决,不容反驳地说不可能,“很有可能你们两个需要同时变,变成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一个变盾牌,另一个变刨子,材料不同,样式各异,谁也帮不了谁,不可能再由谁辅助谁的。”
这话内容合理语气也平和,她不把这当作挟带私怨,钓星让她如何如何试试,她一点儿也不反对,沉静心神,做第一次尝试——
嗖,她很轻松地变成了一把椅子。比霓衣还快还好。
钓星一愣,让她再变,她又变,又成功,如此循环往复,越来越顺,甚至模拟突然被闯入者发现、要临时变成周围的任何东西以融入环境,竟然也毫无问题。
钓星脸上的惊喜并不如霓衣多,不过也有。
两人按照泮林提供的线索,小心翼翼摸到猿鼠联军的营地附近,跳上板车,变成两块砖头,混入敌军的大营。等到无人看管,换出人形,把守卫的兵器收进霓衣的玉葫芦、然后取而代之——如此三番几次,变过兵器,变过水壶,变过桌椅,被不同的小妖搬来搬去,差一点儿就要变地图,幸好在那之前找到了应该是藏有法宝的守卫森严的帐篷,变成石子儿,借巡逻士兵的脚,啪嗒一声,踢了进去。
倒也不疼。
两人起身,看见周围什么都有,既不知道哪个会是,更想起钓星的警告,说山鼠也是聪明伶俐诡计多端的,不下于狐狸,一定要多加小心。霓衣遂按照钓星教的,捏诀念咒,开始扫视整个房间。
那时她是拿着武器的,不管出来什么,当场敲晕装葫芦里带走。
她也曾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怀疑钓星会不会在这里坑她们,但想到当时钓星毕竟是让霓衣来施展这法术,觉得断不至于。因为霓衣她不怀疑钓星,毕竟始终把钓星这样不世出的大妖当作霓衣的附属。
一切都没问题,一切都好,最后两人猜测只能是这个盒子,因为别的都探查过了,只有这个盒子上弥散的法力最强。
于是,伸手,于是,现在——
现在是一个冷冰冰的九尺大汉,一堵墙一样站在她们面前。要么说兵不厌诈呢,甭管是骗人还是被骗,厌是没有用的,诈一定会永不止息地出现。
九尺大汉毫无情感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扫,“二位是飞鸟的朋友?我看二位并非鸟族。”
唐棣诧异,点一下头。
“哦。我是乌禄。我看二位精通此等化形之术,可谓修为不凡,应当知道我是谁吧?”
唐棣这下管不住自己上挑的眉毛了,两眼睁大,和霓衣对视一眼,心里一时无数念头飞过,什么怎么又遇上这样的厉害货色、什么他不是藏身绝寒峰吗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什么咱们是打还是说服还是怎么办,乱哄哄地堪比热闹集市。
不及她看明白霓衣眼里的意思,乌禄又开口了:“二位是在找这样东西吗?”
长臂一挥,披风扬起,深青发黑的巨大掌心里,是那支笛子。两人看了看,不敢认,业已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是诈是真。只是恍惚间,唐棣看他掏出笛子的动作,手臂扬起的角度,乃至此刻习惯了昏暗渐渐能看得清晰些的身形,都有些熟悉,而且这种熟悉感非常强烈,强烈到除了不知道到底与记忆中的什么有关之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见过,见过不止一次、相处不止一年。
这是松柏才有的姿势,松柏才有的气质,傲然挺立,经霜不凋。
可乌禄不是一只猴子吗?
这肯定不是猿族的气质,危落就不是这样的。
乌禄的掌心依旧摊在那里,纹丝不动,“二位如果找的是这样东西,此刻就可以拿去。”
两人四目霎时一点儿也不礼貌地瞪圆了。
“只要二位答应我,战胜之后,留我族人的性命和平等的地位。”
且不论这是不是诈,是不是拖延,假如这是真的,是可靠的提议——霓衣看向唐棣,心有灵犀地交换眼神,然后一道向乌禄郑重地确认。
乌禄的嘴角轻轻翘起,她们实在不知道那算不算笑容。
“乌禄大人,”霓衣本来想伸手拿,忽然想起来,“我们拿走此物,不会引起麻烦吗?”
乌禄摇摇头,手掌轻轻一掂,笛子竟然就飞到唐棣的怀里揣着。唐棣的视线先是跟着笛子望着自己的衣衫,继而又对上乌禄看着自己的视线,再一次觉得熟悉极了,彻头彻尾、斩钉截铁地熟悉对方的眼神和嘴角没有笑意的心满意足,好像突破了那层不知为何阻挡了表情的冷漠,看到了底下坚实的温情。
“姑娘是担心,东西不见了会被发现吗?”乌禄道,旋即轻轻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丝,往空中一扬,一支笛子出现,再一转,十支笛子都出来了,简直是货郎担上的戏法。
霓衣估计就是这样觉得的,。而唐棣惊觉,这不就是自己那天晚上做的事吗!
“拿去无妨。”乌禄说,“记得二位答应我的事。”
“乌禄大人,”霓衣又道,“不是我们不相信您,而是,您现在回来了,又如此强大,来日战阵之中,万一产生杀伤——”
“这个无妨,”乌禄道,“最后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我才会出现。只要那个时候,你能控制住,让鸟族鸣金收兵就是。若非如此,此事不能成。去吧。”
两人还想多问,没想到乌禄一挥手,两人就变成了一对烛台,而他自己身形淡去,未几变成了透明。旋即有卫士进来,把她们带了出去。
“霓衣,你——”
“你想问信不信?”
回去的路上,在确定已经远离了猿鼠能控制的范围、又远远不到群鸟等待接头的地方时,她叫住霓衣。
“不,”面对霓衣放松的表情,她笑了,“我不怀疑。何况此时此刻怀疑也没有用。我是好奇。”
“好奇什么?”
“不是说乌禄逃上绝寒峰,成了绝寒峰的‘人’了吗?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她知道两人回去肯定是不能说见到乌禄的,否则乌禄的计划、她们的承诺就都别想成真。离开鸟岭时,钓星也好,暮霜与泮林也罢,谁也没有承诺他们反攻的时候不屠杀,而且就算是蜗居阿紫领地的那些小妖,要是有机会肯定也会报复。要阻止这件事,不要再深化彼此的仇恨和矛盾,唯一的办法就是打个措手不及,让鸟族把一些好处吃到肚子里,然后又被反咬一口,被突然出现的强大的乌禄震慑——就那一刻,就那一个兴奋转为失望的时刻,是最适合订立盟约、阻止战争的时刻。
所以她不去怀疑乌禄的提议的真假,她好奇的是乌禄。
“你是怀疑——?”
“不是说,上了绝寒峰,就不会再有自己的意志了吗?”
“焉知今日——你是担心,今天这事不是他想,而是那山想?”
这么听起来是有些怪怪,山竟然会想了。
“可即便是那样——”
“算了算了,我不过是想想。”她打断霓衣,“不管谁想,咱们暂时只能这样。别的我们一概不知,如何考虑?能止兵戈就好了。”
霓衣笑笑,两人又重新迈开步子,只是走得不快,“他到底代表了谁,我不知道,毕竟关于绝寒峰的一切,我也只是知道一个传说。往日那些躲上去的人,我都不认识——乌禄之前我也不认识。不过说绝寒峰能赋予这些人强大的法力,也没错,你看他化形的本事有多好。”
那一根毛,一支笛子,几支笛子……
“我看了,觉得——好熟悉。”她说,鬼使神差。
“哦?”霓衣好奇地转过头来,“你见过?”
“我觉得我见过,我甚至在他的身形里表情里都看到很熟悉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而且那本事自己似乎也会,但最好不要告诉霓衣。不是因为别的,她除了跟踪霓衣之外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竟然得隐瞒这个。
“我就说你有什么不凡的来历,你不信……”
霓衣的声音也低下去,好像说的是什么不该说的事。
“我不是不信。”她说,霓衣也停下来,两人对视着,沉默着。可她不是不信的话,是什么呢?走到这一步其实很好了是不是,但又是什么使得她走到了这一步呢?是追寻自我的吗?她似乎已经没有在找了,又似乎从来没有放弃过,新的自己在不断地出现,印证着旧的自己的一切曾经。
“走吧。”末了,她说。
“就这样偷的?”泮林问,脸上呆上加呆。
霓衣看他一眼,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泮林歪歪脑袋,继续看着桌上那支笛子,“罢了,这些都不论,可这玩意怎么能吹出那样的声音?这不明摆着是个笛子吗?”
“你就信他?我瞧着你平时也不信啊。”暮霜笑道,“照那花鹦哥说的,不就成了一个铁板一个铁刷子,那么喀拉喀拉地刮?能那么响亮又有杀伤力,当然是乐器——”
“那也不能是笛子啊,笛子之声,何等婉转悠扬,大罗金仙也吹不出来嘈杂嘶哑……”
两人个头都不小,绕着桌子议论法宝到底是何物的情景多少显得好笑。唐棣见了,心倒放松,毕竟这样他们就该不再去想这玩意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偷出来的不合理之处了。
说起来计划就是这么计划的,但真按照计划来、毫无瑕疵了,倒也不信了。
怀疑别的不重要,她和霓衣一道演戏,默契十足地表演了正常情况下紧张中记不得具体情景、总是回忆一遍又想起来些新东西的画面。只要他们别老去怀疑此物的真假,老觉得是假的还好,她直接拿起来吹吹就知道了;老怀疑她放在那里的假东西到底靠不靠谱,就不太好了。
“这东西,得是只有绝寒峰上面才有吧?”泮林说,看看暮霜。暮霜一愣,脑袋也是一拧,怎么都算知书达理博学多才的脸上也流露出一股子呆气,“说是这么说,可是……不,怎么能呢?如果是,怎么可能从绝寒峰上下来?”
唐棣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开始担心她们往乌禄身上猜了。
“不是绝寒峰的。”背后传来主座上钓星幽幽的声音,“绝寒峰上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我没上去过。但我知道这东西不是。”
说着,钓星从座位上起来,唐棣的视线也跟着她,跟着她看向笛子本身,打量上面的花纹,乍看以为是流云,细看才发现是海浪,但在某些卷曲的位置似乎又更像是卷起来的手,章鱼的手。
她想起那日战阵中难听的声音,众人痛苦的样子,以及自己的感受——霓衣后来对自己说过,那种感觉就像是“锋利的钉耙”从自己骨头上划过去,而自己的骨头是粗糙的铁板——她就没有这种感觉,划也划,甚至还掀起来什么,但不觉得疼,甚至有一种新生感,去腐生新。
这玩意其实对她不造成伤害,她想。
“这应该是——”钓星把笛子拿来,比划了一下又放回去,“是当年在海边造的,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能吹出曲子来。也只有那种办法是正确的吹法,其他的吹法,只能把笛子吹出那种怪声,好一点的,也不过是埙的声音。总之不好听。造此物之人,早已湮灭无闻了,我也只是听说过有此物存在,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实物,啧啧。”
泮林坐在那儿,活像个小男孩般发问,就算有独特的吹法,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法力呢?钓星伸手摸摸他的头,“这是因为它是在海边造的,久远之前,后来主人又带着它在炎魔地呆了很久,吸收了邪神之力也未可知。”
“邪神之力?”霓衣道。
“嗯哼,你们不知道?”钓星环视众人,“也是,你们都还小。这绝寒峰啊,传说原来是一位邪神入侵,欲残害苍生,有一位上仙不忍,与之搏斗,想要把它控制在地下,而邪神之力差一点要控制不住,最后向上冲击,形成了绝寒峰。留在地上的,就形成了炎魔地。”
“那上仙呢?”霓衣问。
“最后同归于尽了吧,好像。我也没有亲身经历过。邪神之力不曾去净,所以有炎魔地。这东西……”
钓星还在说着,众人还在听着,唐棣却觉得自己的神智开始向某个远方漂移,额顶有一点晕眩,双眼有一点恍惚,好像刚才钓星说的话是一记闷棍,万年玄铁打在后脑勺,把脑浆子打进了灵台,全混在一起了。
是什么,是……是什么来着……
“总之,这东西就交给霓衣保管吧。”模模糊糊地她看见钓星拿起笛子,递给霓衣,“咱们到时候也许都要上战场,拿着怕落入敌手,你就拿着它,和我站在中军指挥,以防万一。”
霓衣答应了吗?她没看见,她看不清,只感觉到头晕。
霓衣没有想太多,不如说,回到这大家都认识她但是不一定对她友好的地方,她就一直关闭自己敏锐的感官,少看更少想,免得难过。哪怕那天放心不下夜半起来去送药,看见三只鸟的表情都奇怪,奇怪得几乎看不明白——认识他们几百年了,这样的表情只见过几次——她都没有多想。
把事情了结了,彻底了结,然后再和唐棣——至少是好好寻找往日去。而不是僵持在这里,僵持在这一堆混乱中。她带唐棣来魔界有种种私心,但初心是救唐棣,让她至少能成为一个能明白自己从哪里来、然后清醒地做选择的人。
不管那时她会不会选择自己。
现在,站在高楼上,钓星在一旁指挥,她则怀揣着计划走到最后一步时才能拿出来的东西。乌禄肯定受了绝寒峰的影响,她想,有勇有谋地,也不用给自己明示,早就算到自己只有这一条路走。
唯一的,一定可行的,强大的路。
他是不是还算准了自己的心?如果是那样就太强大也太可怕了。
群鸟等待了好几天,期间一直观察猿鼠联军的举动,确定对方没有发现法宝失窃,才发动进攻。这小心谨慎她们理解,即便她们有绝对的信心——唐棣尚且有些怀疑,她不,她相信乌禄,因为那种强大而相信。
远远地看得见暮霜和泮林各自带着一翼大军扑过去,跟在后面是唐棣带领的机动部队。这两只鸟,伸开两臂已经足够吓人,若是化为原形,恐怕就会成为一朵阴森的黑云。群鸟因为有必胜信心,一点犹疑也无,杀气腾腾地扑过去,可谓恐怖。兵锋相及,那边猿鼠有些抵挡不住,渐渐后退。这时候她看见,有一只在鼠群里算高大的山鼠,取出了笛子,满脸狞笑地一吹,
断了。
恐慌从它那里开始蔓延,与败退的浪潮交叠,四处奔逃互相踩踏,呼啦啦兵败如山倒。
“哼。”
她听见钓星冷笑了一声。
眼看着群鸟就要触及猿鼠联军的大营时,突然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营地深处蹦出来,手持一块锋利的巨石投向暮霜,速度之快暮霜只能堪堪躲开,而泮林直接被黑影扑中,一时一黑一白打成一团。
等他们分开,霓衣看见了意料之中的乌禄。阳光之下,那身躯还是青黑色的。
“乌禄?!”钓星惊叹,“他怎么来了?!”
乌禄几乎抓住了泮林的脑袋,暮霜立刻上去利爪一劈救下伙伴,三人打成一团。混乱中霓衣竟然看见,乌禄不但以一敌二,而且身形之灵活、手脚之扭曲,不但不像是猿猴,甚至已经超出了一切活物能有的水平。
“绝寒峰果然名不虚传。”钓星叹道,“看来还是要——”
“别动。”
等的就是此时。
她手里握着那支笛子,用平静的目光望向钓星,从那双从来只把最真的温柔留给自己的大眼睛里看见惊诧与怀疑。
“霓衣——”
“别去,当日去取此物,是乌禄给我们的。他的要求,就是战后不要伤及他的族人,要求平等的待遇,大家回到从前。我答应了,因为我也不相信,你会不报复。所以,我现在要你,鸣金收兵,和他们订立‘城下之盟’,立刻订。否则我就吹响这笛子,到时谁也逃不掉。”
能够免于此物影响的也许只有唐棣,至于群鸟,一旦吹响,只能任人宰割。
钓星无言地望着她,眼里的诧异先是变成了失望,然后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离开了身体、化为了虚无。再抬头时,她看见钓星竟然笑着,“我答应你,我这就去……真想不到你会如此对我。”
她从语气里听出了欣慰,这她熟悉,她很确定,“这么多年,也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你的确变了,但也没变。”
不及她再问,钓星履行承诺,转身鸣金,然后向前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