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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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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曜宗山门外,风声微微拂过,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见沈烬川随手拽住丘冬喜的衣领,动作干脆利落地把人带走了。
那些还想看笑话的弟子,眼睁睁看着那抹红影扬长而去,带走了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的白衣少年。
气氛一时诡异至极。
一个外门弟子还抓着扫山阶的扫把,此时目光呆滞看着远去的那个身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所以他……这、这算过考核了吗?”
而站在外围,原本还在等候入门的修士们,加上在门口看了好一出大戏的弟子们,此刻都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他好大一出戏。天曜宗沈烬川为一个从未见过的散修出头,还直接在宗门门口抢人,其余长老还未过问,甚至没有正式考核就带进了宗门……
——这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一场光天化日的走后门?!
被迫走后门的丘冬喜还被沈烬川提溜着。
枪门地界,烈日高悬,远处演武场内的弟子正在练枪,枪影如龙,破风而鸣。
沈烬川拎着丘冬喜一路往赤霄堂的山峰而去,长腿一迈,步伐凌厉又干脆,根本没打算给对方任何开口的机会。
丘冬喜被拎着,悬空的两只脚晃来晃去,白衣垂着翻动,乌黑眼珠看着地面台阶快速掠过,面色透着一种死寂的无言。
丘冬喜最终还是先开了口。
“沈长老……”他记得那些人是这么喊的。
沈烬川懒散应了单字。
“嗯?”
丘冬喜试探着继续。
“您兴许认错人了——”
沈烬川脸色骤然危险,眼神沉沉却带着嗤笑看他一眼。
“你真把我当猴耍是吗?”
元婴的气势再度警告意味的压制过来。
丘冬喜老实了,闭嘴不再造次。
半响,他又忍不住开口。
“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沈烬川穿过山间的一道禁制,鲜红的发丝随风飘起。
理所当然两个字。
“收徒。”
丘冬喜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有点不知所云的样子。
“?”
沈烬川笑得非常肆意:“你可是‘救’了我啊,难得来天曜宗一堂,总不能让人欺负得太惨。”
“你说是不是?”
几个重点词汇,加重读音,非常刻意。
丘冬喜心底打鼓,面上假装听不懂。
“可我没打算拜师。”
沈烬川眉梢一挑。
“你说什么?”
红发的枪修脚步一顿,侧首,眸色深沉。
丘冬喜在烈日下被他这么拎着,和对方的脸咫尺距离,脚尖堪堪触地。
俩人呼吸缠绕在一起,丘冬喜神色如常,那端的沈烬川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一夜荒唐的昏沉,竟是一点点眼底汹涌暗沉起来,带上了一种微妙的躁动。
丘冬喜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沈长老,其实我来天曜宗只是想借个地方。”
他自然不能全说实话。
“借个地方?”
沈烬川手腕微翻,长枪瞬间握入掌心,枪尾一点地面,火焰般的红发随风扬起,金属枪身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冷芒,压迫感陡然升腾。
丘冬喜腹诽:此人强逼他拜师大概是场面话,找他算账大概才是真相。
少年已经能站在地面了,衣领却还被对方扯在手里,此时不得不微微仰头,和对方继续对视着。
“……你这样,未免太不讲道理。”
沈烬川轻嗤了一声,松开手。目光扫过他无害的脸,长枪微微一旋,下一瞬——枪尾翻动,带起一缕烈风,猛然朝丘冬喜的足尖扫去!
怎么攻人下盘?
泼皮一个。
心下做了评价,丘冬喜却早有准备。
这一招躲得十分迅速,步伐轻盈地一闪,衣摆翻起,像是不经意间避开了一缕微风。
沈烬川的眉梢微微挑起,像是来了兴致。
“身法不错。”
丘冬喜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这人对他兴趣太大了,较真起来,不像是能轻易脱身的样子。
他继续尝试讲和:“沈长老,我救你实为救自己,大可不必如此介怀。现在你我两不相欠,算是扯平,您便也大人大量,放过我一介散修……”
沈烬川闻言,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侧颈上,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几分危险的嘲讽——
“上回见我的时候,怎么不是现在这么软绵绵的语气啊?”
丘冬喜:“……”
上回他说什么了来着。
记忆里那句不容置疑的‘乖一点’猛地敲响脑仁。
丘冬喜暗骂一句糟糕。
区区三个字都要记仇,这人到底听他说话了吗?
“上次,是,情况危急。”少年嘴巴开开合合,解释的煞有介事。
沈烬川面无表情:“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干完,还能全身而退吧。”
这话丘冬喜不太好回答。
什么叫这样干完……明明是双赢!
虽是不太厚道的方式。
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白衣少年站在光影交错的石阶上,衣袍轻摆,仿佛认命了一般,不再多言。
沈烬川是元婴二层,实力强横。
丘冬喜就算使出全力也打不过这个人,也别提当场溜走。
红发的枪修半眯着眼,长枪随意拄地,上前一步。
“而且你压制修为,结丹装作筑基,心里盘算的什么也不用我提醒。若不全盘托出,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这张嘴。”
男人俯身低头,几乎是贴在丘冬喜的耳侧在低声威胁,另一只手猛地张开捏住了丘冬喜的脸,把他强制掰向自己,四目对视。
周遭的火灵息愈发骇人滚烫。
丘冬喜皱了下眉,这话倒是一阵见血了。
他要是早知道这人就在天曜宗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现在这状况可谓是糟糕里的究极。
“沈长老何出此言。我只是想借贵宗地方一用,秘境机缘难得,散修实在难得一次。”
两人咫尺距离,状似亲密。
沈烬川却是紧盯猎物,随时可以出手把对方钳制的状态。但刻意不动作,故意在等着丘冬喜主动妥协。
“怎么,放弃狡辩了?”他勾唇笑了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沈烬川!宗门口都传遍鬼话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疾步闯入,眉飞雁脸色大变,视线落在二人之间,下一秒,眼中惊恐顿生——
“你——你——”她你你你了片刻,又看着丘冬喜被扯松的衣襟,此时还被沈烬川捏着脸,脸蛋甚至捏的变形了,此时黑眼睛慢慢看过来,显得更加被动无辜。
最终眉飞雁猛地喊出来。
“你敢在宗门眼底干这种龌龊事!?”
沈烬川的脸色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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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的男人咬牙切齿。
“……我在收徒!”
眉飞雁瞪大眼完全不信。
“收徒你拎着衣领一路拖走?收徒你还让人一脸生无可恋?!你睁眼看看他什么表情?!你是要捏死他吗?!”
沈烬川已经松开了手。
丘冬喜得了自由,站好在原地。
此时他被两人目光落在身上,依旧神色自然,只是衣衫乱了些整个人也单薄,显得狼狈又有点可怜。看起来真的很像被迫被绑架。
眉飞雁越看越觉得煞有介事,瞪回去沈烬川。
沈烬川握紧长枪,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咬牙怒极反笑——
“他要是不想拜,我能怎么办?”
眉飞雁冷笑:“你能怎么办?你能不能先把你对着人家的枪拿开!?”
沈烬川冷哼一声,懒得再多解释,一甩袖摆,扛着长枪就往演武场走去,却留了一句话警告丘冬喜。
“自己领了弟子服滚去赤霄堂等我,若人不在,就准备提头来见。”
留下原地震惊的眉飞雁和一脸淡然的丘冬喜。
现场安静了片刻。
眉飞雁转头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人,见对方修为才筑基,更是表情复杂,语重心长。
“……要不,你还是跑吧。”
丘冬喜对她皮笑肉不笑。
“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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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曜宗坐落于群山之间,几座主峰环绕而立。
枪门位于东南方,一座孤峰之上,地势极为陡峭,如同长□□破苍穹,直冲云霄。
赤霄堂,是这座枪峰的主殿。
不同于掌门殿的威严恢宏,赤霄堂更显随性,殿顶以赤金为饰,远看仿佛烈焰浇铸,映着山巅日光,流转着金红光芒。
堂前,巨大的演武场横贯整个山巅。
演武场正前门处,悬挂着一面暗金色的战旗,旗帜之上绣着天曜宗的火曜纹路,猎猎作响。
远远望去,能见到不少弟子正在演武场上三两对练,也有几人交谈,神情专注。
丘冬喜跟着眉飞雁,沿陡峭的台阶而上,脚下的石砖被岁月打磨得有些光滑,周遭松木层叠。
天曜宗并未限制各门之间的往来,但枪门少有他峰弟子踏足。因规矩极严,若是未经许可闯入,轻则被扫地出门,重则被沈烬川本人扔下演武场,生死天定。
此刻,演武场上,训练进行的如火如荼。一道道枪影破空,灵息交错。
丘冬喜站在堂前的空地,看着几个弟子交手,倒是认真研究上了对方的身法。
与他向来惯用的功法全然不同,更为直率且凌厉。
眉飞雁见他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吩咐站在殿前的弟子带丘冬喜去领东西。
“你便先留在门内吧,其余日后再说。”
少年点头,倒是十分温顺的样子。“好的,多谢前辈。”
“喊我眉长老就好。”眉飞雁被他礼貌取悦,笑了下,忽然又想起什么,脸色纠结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丘冬喜肩膀。
“嗯……若是,沈烬川再逼迫你什么……也可以去剑门寻我。其余长老都在剑门,若遇到他们也可求助。平日里低调行事,沈烬川不会太过分。好好保重。”
丘冬喜看出她微妙的无奈,提到沈烬川时更是扶额头疼状,知道这是对方的善意提醒,于是再次点点头。
就这样,丘冬喜被另一人接管,领到管事处,站在台阶下等候。
不远处,有几名身着天曜宗内门弟子服的修士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恰好回头,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丘冬喜的背影上。
秦珂的目光微微一顿,只觉得那个白衣的背影莫名的熟悉。
“……那人是谁?”
站在她旁边的同门师兄闻言,也看了一眼,神色疑惑。
“貌似是新入枪门的弟子,你认识?”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顿了顿,在丘冬喜侧头时,看清了对方的脸。
然而,在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名字能与眼前的人对上号。
那张秀气的脸非常陌生。
毕竟,当初他们被救时,丘冬喜刻意隐藏了气息,并未真正让他们看清容貌。
所以此刻,秦珂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却无法确定究竟是为何。
而对方修为不过筑基,更是打消了她那一点疑虑。少女看着那道安静站在台阶上的白色身影,目光微微闪烁,最终还是没能上前搭话。
“罢了,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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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新晋弟子的物品后,丘冬喜穿着天曜宗的弟子服来到了赤霄堂。
堂门敞开着,外端的阳光和远处演武场的猎猎枪响一齐落入堂内,大殿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赤霄”金字匾额,字迹遒劲如枪意破空,笔锋深入木心。
丘冬喜无事可做,打量堂内。
摆设不多,中央内部是一张宽大的红木案桌,上面放着散乱的玉简与地图,一侧靠墙放置着一排兵器架,枪、戟、战矛等枪修常用兵器整齐摆放,寒光凛冽。
丘冬喜从那些兵器前一一走过,目光逐一打量。
这些都是上等的法器,可以隐约感触其中强势灵息和锋芒。
少年顿了顿,伸出手试探性碰了碰其中一柄细枪。
‘嗡’的铮鸣,他指尖顿时一痛,仿佛被无形威压狠狠弹开。
……
倒是都有脾气。
丘冬喜放弃继续探究,移开目光。
堂内左右列立八根石柱,柱身刻满古老战图与枪诀残篇,但似乎都是沈烬川随性刻下的,所以很多字潦草狂放,甚至让人根本看不清晰,或许除了本人能阅读,其余人都找不到头尾。
大堂一侧有一条通往后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件宽敞的演武厅,另一侧则是专门用于闭关的静室。
少有装饰,只有墙壁上挂着一副陈旧的战旗,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里确实符合沈烬川的风格——凌厉,简洁,实用,除却这副华丽夺目的壁画,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但同样,也透着一股长期独居的冷清感,仿佛从未有人真正走进这座殿堂的深处。
最深处是沈烬川的座席,沉重的黑木椅,披挂着一张厚重的暗红长毯。
丘冬喜上前细看了一下那些地图,忽然眼底一闪。
这些,是此地界各类大小秘境的地图!
竟是被沈烬川就这么大大方方扔在这里,仿佛根本不在乎有人会看。
丘冬喜细细翻看起来。
而在其中,他甚至找到了落霞山脉,那个曾经他得到《幽归无量》的秘境。
名为‘断命古界’,旁侧的几句标注也非常粗暴简单,笔锋凌厉,表述了里面怪异阵法和古妖兽的存在。一看便出自沈烬川之手。
丘冬喜一一阅读完,心下了然。
落霞山脉在诸多秘境里虽是开启条件随机的,但凶险程度并不小,而诸多记载里竟然也没有提到关于《幽归无量》和当时怪异石碑的字句。
看来,他能得到这一功法,实属走了大运。
既然八门相关记载不曾出现,就代表这本功法是除了他外绝无第二人可知。
惊天的好消息。
丘冬喜并未沉浸欣喜太久,时不待人,既然沈烬川都大方摆出来了,他再不抄笔记就显得太蠢了。
于是趁着此时无人在场,立马从储物袋拿出纸张,开始迅速抄录那些秘境地图和信息。
写写画画,很快搞定,丘冬喜心情愉快不少,收起纸笔和抄录本,呼出一口气。
少年此时才有精力看向主位之后,一面高达数丈的赤金壁画。
上面描绘的是长峰峻岭,在云流日耀间宛如长枪般穿天裂地,镇压八方天地。金色与赤红交错,金为山峰赤为河,整体极为嚣张醒目,几乎成为整个赤霄堂内唯一的亮色。
正看得出神,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丘冬喜偏头望去,只见一抹红白衣衫的身影踏入殿内。
青年身着天曜宗内门弟子服,腰间悬挂着代表身份的令牌,容貌俊秀,眉宇间透着温和与沉稳。
他步伐不疾不徐,显然是熟悉此地的布局,手中抱了厚厚一沓名册录,但在看到丘冬喜的瞬间,脚步一顿,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外。
“……是你?”
丘冬喜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嗯,又是熟面孔。
“萧师兄。”少年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