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变成了咸鱼》跃河

2、醒来

　　两百年后。

　　传闻从第二纪开始，人间逐渐被一分为三，分别为修真界、人界与魔界，一直变成现在的模样。修真界与人界来往密切，不少由修仙之人创立的宗门会从人界招收弟子，而魔界之内弱肉强食，成功生存下来的皆为强大的魔修。人界面积最广，人数最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弱小的普通人，历经数十载，如今人们在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上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国家。
　　人界一个名为祈的小国某处的一个山中溶洞内。
　　碧绿的池水无风自动，泛着微微的涟漪，溶洞侧面有一个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小口，月光从缝隙间洒下，刚好覆盖了整个池水，令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飘起轻纱般的雾气。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池子中央，有个足够一人躺下的石台，石台边缘与水面平齐，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被池水磨平了棱角，显得十分圆润。
　　那里赫然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人，看身形大约是一位少年，凑近一看，那人黑发略长，碎发柔顺地贴着额头，有些挡住了他紧闭的双眼，少年的唇色苍白，神态安详，安安分分地一动不动，仔细观察，甚至连胸膛的起伏都几不可查，像是一具精致的人偶。
　　波动的池水眷恋而温柔地拂过少年的脚踝，浸湿他的头发，能看得到，在少年的身体与池水接触时，有绿色的荧光从水中融入他苍白的皮肤。
　　似乎有什么变化正慢慢发生。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的位置移动，月光也渐渐照不进小小的缺口，可洞穴内光线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昏暗，那翡翠一般的池水散发着幽幽的光亮，驱散了黑暗。
　　就在这时，原本无声无息躺在石台上的少年眼睫微微颤动，似是即将苏醒。洞内原本静谧的气氛陡然一变，莫名多了一些生机，就连空气的流动都好像变得欢快了些许。
　　这时洞内水波起伏，有一尾通体碧绿的鱼从水中跃起，竟然在空气中游动起来，池水凝结的透明身躯欢快地游动，小心翼翼凑到少年的脸庞一侧，轻轻碰了碰。
　　逢鱼迷迷糊糊间感到左脸上冰凉的触感。
　　“下雨了？我不会又一不小心喝醉在树上睡着了吧……”
　　逢鱼这样想着，下意识想用手摸摸脸，却发现原本简单的抬手动作却异常艰难。
　　大脑运转很是迟滞，还没等逢鱼反应过来，一个念头突然闯进他的脑袋。
　　“等等，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的神识骤然清明，逢鱼陡然睁开眼，入目的是溶洞光滑的顶部，随后身旁一直不停动来动去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逢鱼先是下意识摸向身侧，摸了个空，从不离身的漆黑长剑并不在他身边，逢鱼愣了一下，只好缓缓从石台上坐了起来，皱眉看着不停游来游去的形态像是鱼一样的生物，这样的东西逢鱼从未见过。
　　身为魔君，逢鱼不敢说无所不知，却也见识过不少瑰丽珍奇，可他现在居然对这样的一条鱼闻所未闻。
　　不过现实容不得他多想，更大的问题正摆在他的面前。
　　逢鱼十分确定自己一定是死了，历史上从未有人在使用过“生灭”后还能全身而退，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逢鱼盯着那鱼发呆。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逢鱼看着这明显稚嫩的双手，再看了看明显纤细了许多也短了许多的双腿。
　　……？
　　返老还童？借尸还魂？逢鱼借着光滑的石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面容，现在的脸型明显比自己少年时更圆润一些，外貌更加柔和，显得毫无攻击性，看起来更像是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更重要的是，他以前可没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啊。
　　难道是夺舍？逢鱼只是想了想就排除了这个答案，如果自己是夺舍复活，那无论多么契合，灵魂与身体的相互排斥也无可避免，可目前逢鱼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自己的灵魂和这具身体就像原装一样适应。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是一个原因。
　　这个身体很有可能本就是为了他的复活而准备。
　　想到这里，逢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原谅他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各种阴谋论，复活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起码在他生前就从未听说有人成功过，尤其是之前他可是因为灵魂遭受重创而死的！
　　作为曾经的魔君，他不得不思考始作俑者是否是居心叵测地想要利用他的复活做些什么。
　　他不清楚是谁想要将他复活，也不知道有这样能力的人会有什么目的。目前这一无所知的情况对他来说无疑不是什么好的局面，万一有什么隐患，逢鱼可不想再受制于人。
　　但转念一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再死一次。
　　这样想想逢鱼就释然了，除了这一条命，自己现在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有。
　　破罐子破摔.jpg
　　想完最重要的问题，逢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不大的溶洞中，环绕石台的池水似乎有些特异，所具有的气息和自己身旁这一尾由水幻形而成的鱼很是相似，有少许纯净的灵气从池水中溢出，这里除了自己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逢鱼于是好奇地戳了戳不知什么时候停在自己面前的小鱼，然而手指却从水里穿过，这条鱼并非寻常生物。
　　可从它身上感受到的勃勃生机来看，似乎这就是复活自己的关键，还没等逢鱼进一步研究，就见这身似琉璃的淡绿色小鱼灵活的尾巴一摆，眷恋地蹭了蹭逢鱼的手指，带着一些高兴和不舍，像是在告别
　　下一刻，凝聚鱼身的水仿佛耗尽了力量，如同普通的水一样下落，与湖水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原本泛着微光，好像有生命一样波动的池水渐渐平息，变为了死寂。
　　灵气散去，现在它只是一汪普通的池水了。
　　看着这样的变化，逢鱼似乎有些愣住了，沉默无声蔓延。
　　良久，他叹了口气。
　　“真是一条笨鱼……”。
　　阳光从缺口处重新撒了进来，夜晚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重回人世并非自己所愿，可在如此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他总不可能给自己来一刀再死回去。
　　逢鱼适应了下新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站了起来，从半人高的池水中走到岸边。随着灵气的消失，隔离这个洞穴与外界的结界也消失了，石头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出口，逢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的复活之地，回头就打算抬腿往外走。
　　然而，逢鱼的动作突然僵硬了，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自己并没有穿衣服。
　　逢鱼：……
　　任以前的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一天，堂堂魔尊、原本寻山派的风云人物会落魄到连一件衣服都没得穿。
　　逢鱼站在原地沉思了半天，掂量着自己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灵力，决定用个幻术伪装一下，再出去找件衣服穿。
　　没办法，他总不能裸着在这里等着，然后祈祷有人能发现这个洞口然后救自己吧，先不说来的人到底会不会大发善心救他，万一这洞是在某个荒郊野岭人烟罕至的山里，那他怕是等到饿死都不见得能有人来。
　　指尖流光一闪而逝，逢鱼掐诀给自己施了个伪装的小法术，这才小心翼翼走出洞口。
　　周围视野陡然亮了起来，这令他不得不闭了一下眼睛，好慢慢适应过亮的阳光。
　　到处都是茂盛的杂草和高大密集的树，看不见有什么人类活动的痕迹，很好，果然是个人迹罕至的地儿。
　　逢鱼犯了难，这地方看起来不小，以前自己都是能御剑能飞的，从天上咻的一下就过去了，瞬息之间千里之外，现在一没什么修为二没把佩剑，自己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逢鱼瞪着天，沉默了。
　　站在原地也无济于事，逢鱼决定先寻一处合适之地稍作观察，于是他随意选了个方向前行，至于选的方向是否正确，那一切便只能交给天意。
　　所幸逢鱼虽然修为基本等同于无，可有些身手还是在的，崎岖的地形并没能给他造成太大困难。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左右，逢鱼如愿以偿地找到一个空旷地带，此处的泥土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导致裸露出了下面被落叶覆盖的岩石，故而并没有多少树木扎根生长。
　　路上，偶尔能看见一些生长茂盛的熟悉野草，这种植物叫作“望春”，因为一旦当这些草大量生长，在附近居住的人们便知，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又因其叶片细长，且质地坚韧不易断裂，晒干后能够保存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附近的普通人就会上山收集这些植物叶片然后晒干，通过揉搓让其变软，最后作为编织袋子甚至是制作衣服的材料。
　　大部分穷人是没有多余的预算去买市集上的布料的。
　　逢鱼采了这些野草，很快就编出一件衣服，虽然新鲜的望春叶片还比较坚硬，穿着有些不舒服，但好歹有个东西蔽体，不至于让他在山里裸奔。
　　若是这时候有其他人在旁，那他就能看见，一名绿色眼眸的少年穿着植物编织的衣物，赤裸着双脚，正站在空地处眺望，极似山中精怪。
　　逢鱼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虽然这身体不怎么强壮，但好在视力还算是不错，在层层叠叠的树木缝隙间，他望见了远处山脚下的一道炊烟。
　　这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起码这附近是有人活动的，如果逢鱼真的是在极其偏僻的地方醒来，那少不了得过上几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有了目标，接下来的行动就容易多了，逢鱼一路朝着山下走去。虽然山里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他也尽量挑着平整的地方走，但毕竟没有鞋子，双脚没有保护，逢鱼的脚上多了许多划伤和污迹。
　　越是接近，周围人类活动的迹象就越是明显。
　　他用力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墨绿的瞳孔便只化为墨色，接着他故意摔了一跤划破了手臂，身上脸上也沾染了泥土。
　　他又扒拉了几下头发，现在的逢鱼看起来更像是一不小心在山里迷路的普通人了。
　　那道炊烟看着不远，实际往那个方向前进时，逢鱼才发现自己的预估出现了一点差错。逢鱼不甚熟练地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方向，一口气走了大半天，直到夕阳西下，阳光变成暖黄色，这才走到目的地。
　　看见村庄屋顶的那一刻，逢鱼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就差痛哭流涕以表喜悦之情了。
　　这是个不大的小山庄，看起来人也并不很多，只有高高低低的五六座木头搭建而成的破旧房屋，周边有几块农田，里面种着一些绿色的作物，一道清澈的小河从田间蜿蜒而过，想必这里的人就是靠着这条河生活了下来，繁衍生息。
　　逢鱼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向着村庄靠近，现在他无比想念自己寝屋里的那张大床。这时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娘发现了他 。
　　“站住！你是什么人？”
　　大娘站起身来握紧洗衣服用的木棒，警惕地大声发问，这不同寻常的声音很快吸引了村里的其他人，有些男人扛着锄头过来了，很快把逢鱼团团围住。
　　大家都十分新奇又十分警惕，他们的村庄地处大山，荒凉偏僻，几乎没有外人来过，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小路也在村庄的另一个方向。
　　现在这人居然是从山里走来的。
　　要知道山里树木繁茂，虽然没有什么危险的猛兽，但很容易迷路，再加上山中除了树木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一般没事的话也没人会轻易上山。
　　村里人审视观察着这个形容狼狈的人，因着这些怀疑打量的视线，那人好像很是紧张的抹了抹粘在脸上的头发，这时大家才发现，这居然是个不大的少年。
　　见此情形，先前发问的那个大娘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问道：“你怎么会从山里走出来？就你一个人吗？”接着她就看见对面一直不知所措站着的少年兀地红了眼睛。
　　他哽咽着说道：“我、我叫徐子倾，我住的地方柳木县发了大洪水，死了好多人……爹娘说要带着我去城里投奔亲戚，可、可是半途上他们都感染了重病去世了，我一个人、一个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迷路了，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里来。”
　　眼见这个少年越说越伤心，最后干脆坐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抹眼泪，瘦弱的身板一抽一抽的，看着格外可怜。
　　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一二岁，想来也编不出谎话来骗他们，身为人母，大娘想起自己远在天边的儿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原本气势汹汹围成一圈的村民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的村民虽然对无缘无故出现的外人很是警惕，但也没人想要为难一个年幼的孩子。
　　大娘沉思了一会，最终拍板，决定把这脏兮兮的少年带回自己家，还剩下些衣服也不洗了，抱着装衣服的盆子在前面带路。
　　逢鱼用手背抹干了眼泪，跟在大娘后面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周围。
　　所幸此处的村民与世隔绝，心性都比较单纯，不觉得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危害，若是再排外些许，自己这种来历不明的外人必然是会被赶走的。
　　要知道，在仙与魔并存的世界里，普通人的生存也多多少少格外艰辛一点。
　　虽然当着一堆人的面嚎啕大哭属实有点丢脸，但自己这幅孩子的模样属实好用。
　　大娘回头看见逢鱼左看右看似乎颇为好奇，就给他介绍：“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大娘，我们这里比较偏僻，在祈国南部边缘，叫作小河村，村里每隔半个月就有人会拉着货去城里卖，到时候你可以一起去城里打听一下你要投奔的亲戚在哪。”
　　她从没听过少年所说的县的名字，很有可能少年要找的地方已经离这里很远了，但她又不忍心说出口，以免给这个少年带来更大的打击。
　　想到少年的遭遇，周大娘心疼地摸了摸逢鱼的头，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也不容易……”。
　　……看来周大娘对自己编的故事深信不疑。
　　因为骗人而有些心虚的逢鱼忍着没有躲开她摸向自己头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