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26 章 ...

  •   外面的枪声对着车里头又是连开了好几枪,车窗的玻璃被击得四分五裂,直哗啦啦地砸下身来。
      远处警察拼命吹起哨子的“哔哔”声,疯狂的人群呼喊救命,四处乱跑的碰撞,还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枪声,在这样漫天嘈杂的震天响里,他紧紧将她护在身下,在这生死存亡之刻,他嗓音沉沉的:“别怕,我在这里。”

      在这硝烟弥漫的乱世之中,不知道潜伏着多少的杀戮残生,而在云谲波诡的权谋更迭,又隐藏着多少的野心勃勃。她就困在他的臂膀之间,困在这狭小的空间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被阻隔在外,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

      她埋首依靠在他胸前,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他,这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语气刻意轻松:“看来咱们生不能同衾,死是得同穴了。这辈子修不完的姻缘,到了下面还得继续修。我说你上辈子肯定是欠了我很多钱,到了下辈子你还得跟着我去下面还。”

      他说得话一点都不好笑,甚至有点冷场。观澜鼻子发酸,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给他唬住了,只觉得心里凄惶,心里空空的,空得叫人难受。

      他迟疑了一下,低下头看她:“你在哭?”

      眼眸中泛起一层水雾,她刚想抬起头。他却扣住她的头,让她不能动弹,就这么直直看着她水雾弥漫的一双眼,看着泪滴自眼角滑下,他的食指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仿佛是笑了一下:“如果我死了,你会这样哭麽?”

      观澜被迫抬着头,他的脸色在远处交错的灯光下,映得惨白惨白的,连半分血色都没有。她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指缝间一点一点地漏走,仿佛是手里抓着一把沙子,一点一点的漏掉,稍纵即逝。她转开脸去,连声音都微微发涩:“少榛。”

      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照在她尖峭的侧影上如同剪纸般,落落分明,乌黑浓密的睫毛盖在眼睑下,仿佛蝴蝶的双翼微微轻颤。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柔的怜惜的一点一滴吻去她的泪滴,像是蝴蝶的触须,带着莫名地伤感迟疑地、缓缓地拂过她的唇。只是他的唇极凉极凉,带着甘冽的烟草气息,却满满地充斥着她所有的感官。

      她举起手来,手上都是血,观澜有点发怔地看着指端鲜红的血迹,那样妖红夺目,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她终于知道从指缝间一点点漏掉的是什么,不是别的,是血,他的血。

      “观澜。”赵则昀的声音很低,“倘若今天能活着走出去,以后我们好好过,行不行?”他抬起头来,幽黑无垠的黑眸清光潋滟,“这两年我确实不对,我都会改,但你---给我们个机会好不好?”

      两年———这样漫长,又这样短暂。漫长得让她扳着指头过日子,每时每刻都过得无比煎熬,度日如年大概就是如此了;可又短暂得仿佛就在昨天,前尘往事夹着滚滚红尘,一切都清晰得历历在目。

      两年前邵季濂淡淡抛下一句‘齐大非偶’,就那般绝情地不顾而去。她甚至不惜指责母亲威诱利逼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又埋怨父亲助纣为虐。当时她是想好就算破釜沉舟,她毅然会选择真爱。
      可是他们的真爱地基不牢,终究经不起风吹雨打。那天她在码头等了他整整一天,她已经做好釜底抽薪的打算,毅然与他远走他方。父母终究会原谅她的任性,体谅她渴望自由真爱的心境。

      雨滴一点一点带着微微的凉意落在她身上,这点凉意慢慢延伸,一直沁到心底深处去,然后从那里翻出无穷的绝望来。雨势渐渐大起来,浇在身上,如彻骨的寒意从头冰凉。

      后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急走来。她回过头,带着满心的期待,却看见撑着伞、满面焦容的父亲,最后化为更大的失望。她的嘴里又苦又涩,低低地唤了一声:“爸爸。”

      观澜已经有十余年没有生过病,此番受寒之后发起高烧,便一直没有好。西医中医齐齐围在床榻前轮番诊治,烧终于是退下去了,只是咳嗽,断断续续咳嗽了两三个月,一直不见好。这一场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是整个人就越发瘦下去了。

      当然余家小姐私奔逃婚的事,也被重镇压了下来,一丝风都没有漏出去。

      或许真的是为情所伤,也或许真的是心灰意冷。所以赵则昀下聘纳彩的那日,她还一直错认为自己要嫁的就是赵家老三。

      反正他已经抛弃她了,反正她也已经心灰意冷了,那麽嫁谁都是一样。无所谓,反正就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她就是那场联姻中的筹码。既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况且人人都说这是一段金玉良缘,那麽她大方成全好了。

      婚礼来得很匆忙也很仓促,可能是两家人都怕夜长梦多,还是早办早安心。观澜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异议,甚至一点都没有初为新妇的羞怯紧张,就好像她从来都是个局外人。

      即使从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习惯。尤其是新婚之日,她恍恍惚惚地任人摆布,又是中式又是西式的婚礼。遵守着那些守旧传统的礼节,直到坐在铺满百果的喜床上,她还是久久回不过神。

      只到屋里的光亮被深深浅浅的身影挡去了大半,她才恍惚抬起头来,就看到赵则昀颀长的身影近在咫尺,掩住屋前半轮明月。她脑海里零零碎碎,只剩了那一句‘芝兰玉树’。

      因是逆光,虽相距不过数尺,也不能看清赵则昀脸上表情,只看到白色衬衣下洒落的点点星光,连空气中都带着甜蜜的酒香,每走一步,都在柔黄的光流中荡起一圈旖旎沉醉。

      她凤眸斜睨,神色间丝毫没有半点红晕羞涩,只是秀致容颜下愈见苍白。赵则昀站在她面前,黑如深潭的眼睛扫过她,只是温和的问:“渴麽?”

      她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赵则昀唇角抿成一道优雅的轻弧,他动作娴熟地替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灯光蒙昧,观澜纤长白皙的手指刚刚碰触到杯壁。

      赵则昀却突然反手拿起杯子,送至唇畔,低低笑了一声。

      观澜抬头讶然看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已经落在她的唇上。她眼眸睁得圆圆的,正打算推开他,温温的液体浸过唇畔,直入喉中,又辛又辣,引得她一阵咳嗽。

      是酒!他喂给她喝的竟然是酒!

      他直起身子,连眼底都蕴出一丝笑意。

      她却冷下脸,气愤不过,处处觉得是被调戏了,扬起手就想掴他一巴掌。

      他迅速反握住她的手,还没等她来得及反抗,他的唇就擦过她脸颊,贴在她耳垂上轻轻呵气:“气性还真大。”

      沉沉红幔映出床榻上交叠的人影,观澜到底是年轻稚嫩,被赵则昀三番两次的挑逗,早已气得面红耳赤。赵则昀埋首在她的颈间,满襟满怀只有她的芳香,依稀是茉莉的幽香,好像也不是,只觉得是属于她独有的清甜气息。

      观澜整个人躺在床上,无意识地紧紧抓住床罩上的流苏,侧过脸,却看见枕上一副鸳鸯戏水图红得扎眼,最后她又慢慢松开。

      赵则昀却停下了动作,房间内本来就十分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都微微喘着气。观澜原本苍白的嘴唇似涂了胭脂,显出浓丽的绯色,眼角都湿透了。赵则昀的手擦过她眼侧,低声问:“哭了?”她倔强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一手撑在枕旁,一手无意描摹过鸳鸯戏水,似笑非笑:“害怕?”未等她回答,已翻身平躺,枕在另一块红枕之上,阖上眼睛,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就睡觉。”

      她担心了一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伴随着他均匀的呼吸,终于稳稳放下心来。观澜坐在床对面的西洋式软榻上,目光沉沉地打量他。

      他的脸隐在层层纱幔之间,看得并不真切。细微的碎发零乱覆在额上,倒减去几分眉峰间的气势凌人。这样子看去,倒比刚才舔了些许平和俊朗。只是他的唇极薄线条感十足,睡梦中犹自紧紧抿着,显出刚毅的曲线。

      观澜低下头,他的唇间半分血色也无,却犹自紧紧抿着,清冷的眼睛中带着几许期待,殷殷看着她。她转开了脸,仿佛是斟酌了许久,慢而轻缓的说:“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