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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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料峭的晚上，前后七八部汽车，一直驶到医院里，汽车的车灯白晃晃照得雪亮，远远就看到楼前头密密麻麻站满了岗哨。
赵占奎暴燥的在急诊室门前转着圈，像只困兽一样走来走去踱着步子。走廊两侧站满了督长、师长、参谋长、警备司令厅厅长等一干高级长官，个个神态紧张，擦拭着一头的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独杜松龄神情自若，事不关己般坐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连说话都似三分嘲笑七分讽刺:“我说这暗杀，早不晚迟不晚，怎么偏偏在中秋月圆团圆之日行凶呢？该不会是四少欠下的哪笔风流帐，惹得仇家恼羞成怒买凶杀人了吧？”
他说话时有意无意看了观澜一眼，脸上是带着促狭的笑。杜松龄的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而且为人刚愎自负。他是最早一批跟随赵占奎出来打江山的，长期担任北阳、廖江等省的督军，势力盘根错节，是属于典型的老派。其主要势力范围是地方行政，说白一点就是有钱。
而以赵则昀为首的新派，在加入军队后一直得到赵占奎有心扶持。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在赵则昀的提拔下，聚集了一批出身洋派军校的留学生。他们人数虽少，但却担任军中的关键职务，力量不可小视。
新派和老派观念不同，矛盾也越发深重。再说赵则昀新官上任三把火，争对老派在历次战胜中搂钱、占地盘，他一律下令没收或是充公。不管是在权利还是利益上，老派处处受到打压，自然看赵则昀极度不爽，有些更是暗地里使绊子看他笑话。
这次赵则昀被人刺杀，老派当然脱不了嫌疑，其中又以杜松龄为首的最为可疑。现在他这样一番冷嘲热讽，众人心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此事于他无关。可是杜督统冷语暗讽，更像是火上浇油，听得众人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紧紧捏着一把冷汗。
赵占奎目光严厉地扫视过众人，杜松龄为人虽然嚣张自负，可到底光明磊落，对于那些宵小之事自然是不屑的。军中内部的那些明争暗斗，他自然一清二楚，可他不好偏帮哪一方，手心手背都是肉。搞不好，还会引发内讧。现在又无客观证据，他不好下主观性的判断。
远处有汽车的引擎沉沉响着，张副官扶着三姨太下了车，门口的侍卫“啪”的一声立正，纷纷行了军礼。许廷芳一手扶着墙，整个身子颤了颤，忍不住哼了一声。但她也不见慌张，一直走到医院里面去，才知道赵则昀还在施行手术。
赵占奎见她匆匆赶来，皱紧了眉头，气得大发雷霆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带三太太过来的？”
张副官“啪”的一声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回大帅……”
“是我求张副官的，要怪就怪我吧。”她性子本就清冷孤傲，态度强硬又坚决。赵占奎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发作，只是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观澜见她脸色惨白，连忙扶着她坐下来。
许廷芳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压低了声音问：“少榛他伤在哪儿？严不严重？”
观澜替她顺着气，说：“您别急，少榛他中了一枪，具体情况要等医生出来再说。”
许廷芳眼前一黑，只差要昏了过去。
这时英国的史蒂夫大夫终于结束了手术，赵则昀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现在他仍在昏迷中，幸好子弹打在他左后背，没有伤及到重要部位。因为失血过多，他露出半侧的脸犹是苍白。
许廷芳听了舒了一口气，闭着眼合了双手，念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赵占奎看见儿子憔悴如此，再坚硬的心肠也有几分不忍和忿怒。他在走廊上踱来踱去，一脸的怒容：“太岁头上动土，我要他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又转过头去，一字一顿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刘黑子，老子不管是你是悬赏通缉，还是千里追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警备司令刘容德“啪”一声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是，大帅。”
杜松龄领着走廊里一干军中高级长官纷纷行礼推出，只是他经过观澜的身旁，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扫了一眼，表情仍就是带着促狭的笑，让人琢磨不透。
观澜此时已经筋疲力尽，连赵占奎都来劝说她回去休息，可她还是在病榻上衣不解带守了一夜。雪白的枕头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也是冷的，像是所有的血，都已经流尽了一样。
她不知道是潜意识里的愧疚，还是纯粹的想弥补。她整整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刚刚新婚的时候，赵则昀很喜欢带她出去玩，他是吃喝玩乐的行家、无一不精。有时候他会突发奇想，做些比较冒险刺激的游戏，而观澜已经过够了笼中鸟的生活，她厌恶做举止端庄的淑女，所以对他那些突发奇想，她更乐于去尝试挑战。她酷爱骑马，而且她的跳栏技艺非常的优美，也为此自鸣得意了很久。但余椿年却认为这项目太危险，更是三申五令禁止观澜玩的。
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靠在门边闲闲的问她：“要不要跟他公平的同台竞技？”当然赢的人是有彩头的。她无精打采，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只懒懒地应了声：“不去。”最后却被他激得忍无可忍，应下了帖子。
那天她戴着高帽子，穿了一件窄身的白色软绸族着花边的春绉衫子和浅褐色的马裤，脚瞪一双漆亮亮的黑靴子。她骑马的姿势标准又规范，腰部和髋部保持平衡，上体自然，放松且直立。
一出场，便引得了满场的哨子声，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纷纷取笑：“哟，巾帼不让须眉！赵四你小子可是被你家那位比下去了啊！”
他笑骂：“滚！我就瞅准了你们一个个是嫉妒来着。”
其实马术比赛是马与骑手一起通过长久的磨合与训练达成的，重要的是，马必须愿意听从骑手的指挥。如果马的耳朵向上直立或略向后，头部稳定，尾部轻摆，马应该表现的是高兴和警觉。如果尾巴来回摇动，头摇晃，耳朵向后附的马则认为是处于紧张和抵抗状态。
她第一个跳栏的动作做得洒脱自如，非常的帅气。赵则昀毫不掩饰眼底的赞赏，对着她竖起了拇指。观澜笑笑，稳了稳心神，不骄不躁地继续完成后面一连串漂亮的姿势。
等到赵则昀上马的时候，观澜想是棋逢对手了。在看完他所有的动作后，她大大方方承认其实赵则昀更胜一筹，他比她更加大胆、灵敏而且迅捷。整套动作圆滑流畅，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观澜输得心服口服，可令她尴尬的是那个彩头是随兴而即的。当整个马场的人，一致高喊：“爱的鼓励，来一个来一个。”赁她再怎么见过市面，还是羞红了脸。
他的整个人逆着光，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神色，只觉得他一步步走近，语气却是相当的惬意：“你看，众意难为！咱俩就意思下吧！”他扶着她的肩俯下身来，观澜只觉得他的一双眸子幽黑湛亮，瞳仁里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迎着她的面孔越来越近。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和薄荷香气，她只觉得呼吸困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啄。
“切——”那群狐朋狗友个个不屑地摆了摆手，“当我们个个是吃素的啊！这个不算，再来一个！”
赵则昀搂着她笑：“我们要是再恩爱下去，不是个个眼馋死你们麽！”
那时候他们还是相敬如宾，过了一段和谐的日子。
或许她跟赵则昀都是留洋海归，两人在配合上默契十足，甚至在生活习性上也是惊人的相似。比如，只要菜的味道有一点不合口味，两人立马就丢下筷子，一口不吃。或者只要汤里有一样不喜欢吃的东西，整个碗里的菜也不会动了。
那时候她有一点贫血和低血糖，累着的时候容易眩晕。他知道她有这样的毛病，总不忘在她手袋上放上几块巧克力。可是没过了几个月，赵则昀喜新厌旧的毛病就原形毕露，对着她也越来越阴阳怪气，她又不耐容忍，两人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观澜想了很久，想到后来就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她睡得并不踏实，听见砰地一声枪响，倒在她面前的人满脸是血，正中眉骨的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地直往外淌着，又骇人又可怖。
她急急回过头，发现开枪的竟然是赵则昀，他对着她直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她怔怔回过头，那人亦是浑身血污倒在血泊中。她走上前去探出手，那个人竟然已经气息全无。染了鲜血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令人毛骨悚然。观澜拿出手绢细细替他擦去血迹，一张眉目分明的脸，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这人竟是赵则晅。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