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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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占奎负着手慢慢踱着步子，始终一言不发。观澜见着气氛凝重，极是乖巧地站立着并不做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只听赵占奎长长叹了口气，说：“亲家已经打过电话来，这件事，你真的考虑好了？”
观澜心中惊喜，果然知女莫若父。她稍稍提示，爸爸就立刻会意。只是没料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她点了点头，“求爸爸成全。”
赵占奎看她语气坚决，不容置喙的样子，竟是沉吟了半晌，方才道：“观澜，爸爸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老四那孩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等过了这段时日，他就会慢慢回心转意。那姓白的丫头妄想乌鸦变凤凰，攀上咱们赵家，也得看我点不点头。你看，她的孩子也没了，父亲也关进了监狱，咱们也就息事宁人算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跟老四也回去好好过，夫妻俩没有解不开的结，化不开的仇。你放心，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总是站在你这边。”
观澜微微一笑：“爸爸，我知道您是真心疼我！对于白芷的事情，您连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反而处处维护！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事事顺当、样样顺心！可是两个人貌合神离，勉强栓在一起，又何来的幸福呢？”
赵占奎脸色微愠，虎目含威，本是要蓄势待发。但听她语意凄凉，心里又老大不忍。
她顿了一顿，观察着赵占奎的脸色，又继续说： “我十岁离开父母，独自飘洋过海到英吉利求学。我没上过私塾，没有读过《四书》、《五经》，更是不知道女诫、女则。留洋十年，我只知道对于婚姻双方最起码都应该做到信任坦诚，彼此尊重。少榛他不是我要的那个人，他的身边诱惑太多，而我最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朝秦暮楚。”话说到这里，已经犹带呜咽之音。“爸爸或许在您看来我是不可理喻的，为人自私极端。老实说，我承认自己自私又斤斤计较。在爱情、婚姻方面，我容不得我所爱的那个人有半点心有旁骛，因为我是一心一意地爱他。我和少榛只是政治联姻上的牺牲品，把我们俩人用一根绳子硬生生绑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只会两看相厌。爸爸眼中想要的那个识大体、顾大局，那个遵从三从四德、封建礼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好儿媳，绝对不会是我。”
赵占奎静默了半晌，心里明白再往下说，也是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只觉得浑身乏力，什么劲都使不上来。戎马征战了数十年，是第一次真正感到有心无力。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只觉疲惫不堪：“现在局势紧张，日本人的舰队又虎视眈眈停驻在东港，战争恐怕是一触即发！如果现在公然提出离婚，怕是会闹得人心惶惶。”
观澜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道：“大嫂想带着早早出国，她想给早早换个环境，她本身内心敏感又脆弱，总觉得她们孤儿寡母寄人篱下。最主要的，她也是怕将来早早问起亲身父亲的事，会睹物思人、触景伤情。我想着她们母女过去陌生的地方，到底人生地不熟，地域文化又差别甚大。爸爸您恐怕也是不放心的，不如就让我作为她们的监护人照顾她们。我在国外生活了十年，生活习惯早已了如指掌。我们生活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也解决了我和少榛的问题。一举两得，爸爸您说是不是？”
赵占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目光却似电流一般在她身上一绕，略一思考说道：“你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考虑的十分周详，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驳你。何况你去意已决，我就是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但是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老早就计划好了？”
观澜心中似被惊雷掠中，浑身凛然，万万没想到赵占奎能如此轻易将她看透。她还是大大方方点了点头，她压根就没想要瞒住赵占奎。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两口子，也许真是配错了。”
就在此时，一个侍从官行色匆匆走上前来在赵占奎身边耳语了一句什么，赵占奎脸色大变、虎目含怒。观澜心中不由上下忐忑，忽听一阵急促的皮鞋声从走廊那端过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下意识转过脸去，竟然是赵则昀。
他一进来，叫了一声：“父亲。”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沉沉倦意。观澜抬起头来，只见他眉心微拧，目光直直地看向赵占奎。从头至尾，赵则昀眼光都没扫过来一下，仿佛从一进来就没有她存在似的。好在观澜早已习惯了他的面冷心深，冷不防听到赵占奎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观澜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你就先回去吧！”
观澜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书房。她从来都是个细心人，看见赵占奎脸色大变，心中便疑云顿起。又见赵占奎叫自己回避，暗暗思忖该不会是和言玉兰有关系？
她缓步跨过门槛，就听到赵占奎一声冷笑：“想不到曹振山这个老骨头还留下了这麽一个宝贝的弟弟。竟然跟老子使计策，耍花招，他不知道老子是使计策他祖宗。”
观澜心中犹疑，蓦然回头却迎上赵则昀略有寒意的眼神。意外的对视中，她心中蓦然震动。那令人不解的哀伤痛恨恼怒，还有隐藏至深的一抹矛盾与痛楚。这所有的情绪都在他黑寂无垠的眼底一掠而过。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眸光低转避开了她的眼睛。
观澜一晚上都有些心浮气躁，瞧着李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得不甚烦扰：“李妈，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何时变得这麽不爽快了。”
李妈利索地摆放着碗筷，头也不抬，闷声说道：“我没念过书，也认不得几个大字，比不上小姐是留洋归来的。但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她说完，一声不吭退出去，独留观澜一人怔怔发愣。
她啪一声放下筷子，一口气堵在心里无处发作。今晚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连着她也情绪躁动。她脑海中又浮现那叫人心悸的眼神，自她本就不甚轻松的心头沉沉压过。观澜开始努力说服自己，她跟赵则昀是脾气性格都合不来。他平日皆是骄奢跋扈，对着她没多少耐性，她也是寸步不让、处处辩驳。两人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相融。她跟赵则昀待一块儿超过半个小时，就会开始吵架。
刚结婚那会儿，赵则昀还讲究风度，大多数肯让着她一点。每日也会晨昏定省回家应个卯，还是挺给她面子。他外面那些莺莺草草，风流帐事，那些爱嚼舌根的早就在她面前挑七唆八，就等着看她难堪。她还能怎样，不过是云淡风轻一句，“逢场作戏而已，又何必较真。”
真正让她撞见的一回，是在衡阳戏院。他陪着一个妖娆的女子在听戏，两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回去的路上，大嫂怕她伤心，还不停地劝慰。她心中好笑，要是真的属意于他，这辈子怕也是万劫不复，有的伤心了。
当她见到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时，还是很体贴地说，“你用不着每日都赶过来，要是真有不方便之处，我也会在爸爸面前替你圆场。”
她自认为仁至义尽，他却丝毫不领情。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掉，步子瞪得地板咯咯直响。自那以后他终于不再每天回家做样子，渐渐很放肆地在外面玩，甚至比婚前更明目张胆。
观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想了一宿，浑浑噩噩终于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似乎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心里却突然一惊，这一惊就醒了。
黑暗里只觉得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脸颊上。此时既惊且怒，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他却用力抓住了她的肩，不容她躲开。他唇上的温度炽热灼人，她怕到了极处，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箍得更紧，他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呼吸，唇上的力道令她几乎窒息。极尽缠绵间，她伸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心里却是慌乱到了极点。他的手已经穿过松散的衣带，想要去除两人之间的阻碍。
她只觉得兵败如山倒，情急之间，奋力一拉，灯光啪地一声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