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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嫁娶当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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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过了十数日。
燕赤霞再度喝完了梨花酿。
不知李家村的梨花酿究竟哪点吸引了他,他每天都要喝个一两斤。不过四五日,初来那天三人讨来的三坛酒便喝完了。
喝完了酒,燕赤霞还是不愿走。
恰巧前几日是重阳节,官宦胥吏休沐。许多人携家眷出游,或登高瞰景,或赏菊论诗。李家村虽然不在大路官道旁边,但赶上重阳节出行的人多了,常有来往歇脚的外乡人借宿。
燕赤霞厚着脸皮,拉过来往歇脚的外乡人凑数,帮他买酒。
恰逢重阳佳节,村老不愿意和燕赤霞闹得不愉快,加上燕赤霞诚心加价购买,又拉了歇脚的外乡人做幌子。村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度叫出看守祠堂的中年男子,为燕赤霞挖了几坛陈年的梨花酿。
时至今日,燕赤霞陆陆续续已喝了七八坛酒。
帮他买酒的外乡人早已离开了李家村。
将最后一坛梨花酿灌入水囊,燕赤霞颇为苦恼的摇晃着水囊。重阳刚过,近几日李家村都没有外乡人歇脚,他那套请人代购再补以差价的手段,再无用武之地。
今日不买梨花酿,明日他就要断顿了。
海赤罗略带嫌弃的瞥了眼犯了酒瘾耽误事的自家师兄,又给扎马冲拳的越朝纠正了下动作。
他心知分别在即,准备多教她些本事。
比起难学难精的道法神术,偏向江湖武功的道家桩功倒是更适合越朝。她身子轻盈灵巧,常人要练习三两年才能掌握的动作,她练三两天就会了。
其实,早在几日前,海赤罗向燕赤霞提过早些赶路。趁重阳出行的人多,他们也好顺路搭车。
他本意是怕好不容易打听到下落的彭侯逃走,不愿再在李家村浪费时间。
可燕赤霞只是看着他笑。
笑得他脊背发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那日之后,海赤罗不再催促燕赤霞。燕赤霞迟迟不愿离开李家村,他其实心中是有几分暗喜的。
更何况,连续在李家村住了十日,越朝都没有主动催促去找彭侯。
因窃喜心有惭愧的海赤罗,带着弥补的心思,趁机教导起越朝符箓和道家桩功。他恨不得在短短十日内,将他练了五年的基本功尽数传授给她。
偶尔看到二人一教一练,燕赤霞兴致来了,同样会指点越朝剑术。
剑术难学难精。
对越朝来说,远不如刀法或单手锤实用好入门。
她作为一个德鲁伊,变身后有爪有牙,不需要刻意拿武器对敌。不需要武器对敌,她自然不需要多余的武器熟练度。况且,以前闲来无事,她早将法杖、单手锤和拳套武器精通的熟练度拉满了。
虽然不准备练剑,越朝却没有拒绝燕赤霞的好意。
多些了解是好事。
最开始两次燕赤霞还讲些世俗的剑术,了解到越朝的需求后,他转而讲起了道家剑气和剑丸的区分和各自的特征,倒越发像是酒后闲聊了。
除了剑术之外,海赤罗教了越朝桩功五式和睡丹功。
桩功五式顾名思义,是锻炼人体开发潜能的筑基功,扎马冲拳是其中一式中的一招。练习道家桩功不单要招式标准,还要配合呼吸频率都有特定的吐纳法。
而睡丹功,则是睡觉时练习的修行法。
关于睡丹功,海赤罗只教了浅显的部分,有助于越朝练完桩功五式放松身体机能。
海赤罗不全教,倒不是睡丹功涉及左圣一派的根本法。而是因为越朝不懂道家真意,极少接触道经。他再教深了,需要涉及的学识太多,短短数日根本教不完。若越朝不知所以然的胡乱练习,反而容易“睡魔”缠身,走火入魔。
从山中醒来啃竹笋度日至今,不到半年时间,越朝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她准备和海赤罗分别后,找个地方住下,静心消化一阵。
晚霞漫天。
越朝练完一遍桩功五式,在留宿的农户吃了暮食。
暗夜精灵本来极难出汗,但桩功五式和寻常江湖武功不同,属于道家法门。
被海赤罗盯着纠正了一下午,不知道练了多少遍。饶是有暗夜精灵绝佳的体质打底,她还是免不了汗流浃背。
吃完饭,越朝和师兄弟二人打了个招呼,准备走出村寻个水潭河流沐浴。
走过李家祠堂。
给燕赤霞挖过三次梨花酿的中年男子,在外纳凉。他见了越朝,从祠堂门口一路追了过来。
越朝腿长步急,连习惯了农活粗重的农家汉追她都追得有些气喘。
李家村的人,绝大多数都姓李。
只有十数个外乡嫁过来的女娘,不姓李。
住了十几日,越朝知道身后的中年男子大名李禾,曾在建康府城里做过工。
李禾有个兄弟,他父母过世前,偏心将祖宅留给了他兄弟。他父母病逝,他回来没地方住,村老便让他暂住在了祠堂。李禾正好想要落叶归根,这几年他除了外出做工,都借宿在李家祠堂。
他感念村老收留,不出去做工时,就自发看护起李家祠堂。
越朝借宿的主家娘子最好闲聊。李禾的情况,在燕赤霞打听梨花酿时,农家女主动说给了三人听。
追上越朝的李禾,喘了几口气,皱眉道:“我喊你,你怎么不停?”
“有事?”
李禾一脸严肃,略带质问道:“祠堂的酒坛清点数量,少了一些。你当时抵押了几个酒坛?该还回来了吧?是不是第一次就没有还?”
“几日前就还了,当时还是你清点收走的。”
越朝双臂环胸,形容了下那天的情景。
李禾一脸怀疑不信的神色,道:“你确定是我收走的?我怎么没印象?你再说说当时的情况?”
李禾一副审问的口吻,越朝有了些许不耐。她简略再说还酒坛那天的情景,不等李禾回复,便挥手离开了。
离开李家村全力奔跑半个时辰,有一汪水潭。
越朝在水潭里变成水栖形态,洗掉身上的臭汗,又变成猎豹跑回李家村。
回到借宿的农家,海赤罗正斜倚着门框等她。
越朝已能自行使用障目符,没想到海赤罗会等她,她意外道:“怎么,有事?”
“没什么大事,刚李家祠堂的李禾找上门要酒坛。我给他了,跟你说一句。”
“他来说什么了?”
“没多说什么,看样子是丢了酒坛,怀疑起了外乡人。没多大事,方才还听李娘子说,李禾丢的酒坛已找到了。”
越朝之前也察觉到李禾对她的怀疑态度,但借住在李家村,她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和你致歉了吗?”
海赤罗摇头。
越朝就事论事,道:“他是有些不讨喜了。”
海赤罗全当越朝替他不忿,他欣然冲她笑:“随他吧,我们在李家村也住不了多久。”他略微移开视线,轻声邀请道:“时候尚早,不如我继续教你神行符?还是你想听些其他基础符箓的原理?”
越朝否决:“以前我上学都没这么用功,歇一日吧。”
海赤罗赞同,又道:“是该劳逸结合,不如一起去李家村周围转转?”
越朝看了眼海赤罗,他心虚的偏开了头,生怕她窥探出连他都还不算清楚的小心思。
“梨花酿既然快喝完了,我打算去找燕赤霞问问什么时候启程。”
“……也好,是该问问了。”海赤罗一愣,收了笑模样,蹙眉道:“喝酒误事,你我同去吧。”
燕赤霞正在院中和借宿主家的李家夫妇聊天。
他将仅剩一水囊的梨花酿倒进三个粗瓷碗里,李家夫妇还弄了几个类似花生米的下酒菜。
李娘子酒量比她夫君还好些,饮了一大口酒,面如桃花笑容爽朗:“嗨,你们别往心里去。李禾当鳏夫的日子久了,面苦心苦。不过他快熬出来了,听说外村王家的娘子相中了他,村老出面替李禾说项,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
燕赤霞捻了几颗豆子,一颗颗的扔进嘴里咀嚼:“已经纳采过了?”
李娘子似是喝多了,直打酒嗝:“早定下来了。听说近几日女家亲近之人要过来,和李禾商量铺房的事。”
她夫君忙拦住她,按住粗瓷碗不让她再喝:“别人家的事不好乱说。燕郎君见谅,我这婆姨喝高了,嘴上没把门。我扶她先去睡。”
燕赤霞摇晃着粗瓷碗,目送李家夫妇进了卧房。
海赤罗上前一步,道:“师兄,耽搁够久了,明日便出发吧?”
“为何要出发?”燕赤霞将粗瓷碗中的梨花酿一饮而尽,一丝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衣领,大口喝酒的他笑得肆意,意有所指:“等了十日才有点苗头,现在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没想到燕赤霞不是贪杯,而是故意留在了李家村。
海赤罗有些惊讶。
以他对师兄的了解,他偶尔会贪杯耽搁了正事,随后才去弥补。所以海赤罗并未往其他方面想,更何况李家村祥和富饶,家家圈养的看家犬半夜不曾狂吠,以他的道行看不出有半分问题。
海赤罗不由征求的看向越朝。
平心而论,就算李家村没有问题,他也愿意多住些时日。
越朝思索少顷,问:“住了十日都相安无事,莫非是那个新嫁娘有问题?”
燕赤霞大笑,不答反问:“那女家亲眷后日来定铺房之事,有没有问题,当日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越朝纳闷:“我去看?”
燕赤霞点头:“你迟早要离开,世道渐乱,孤身一人免不了遇到些妖魔鬼怪。趁我们还在,早些练练不好吗?”
越朝被燕赤霞说服了。
海赤罗心中叹息,面上却一派冷清,道:“我也不曾发现端倪。等女家亲眷过来,越朝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