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岛之落霞之巅》程智

83、叶清平巧治泼皮妇 贵公子出手抚众人

　　李成泽走后，叶清平和周永叔回到房里。庆明摆上茶。周永叔端着杯子，道：“季将军的事岛主打算如何处理？”
　　叶清平道：“任凭汪大人处置。”
　　周永叔道：“金满楼与他是姻亲，大人不宜介入此事。”
　　叶清平道：“不是还有左丘大人吗？”
　　周永叔摇摇头，道：“岛主，你如实回答我，金满楼是季将军杀的吗？”
　　叶清平反问道：“伯伯当天不在？”
　　周永叔道：“岛主，你说实话。”
　　叶清平道：“你不信亲眼所见，我说的你又如何能信？”
　　周永叔道：“岛主近来所作所为让人匪夷所思，不能怪我不信。”
　　叶清平嘿嘿一笑，帮他添了杯茶，然后端起杯子轻轻饮起来。
　　周永叔盯着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些答案。叶清平抬眼看着他，笑道：“伯伯，你看不出来的。有些东西已经长进了我的肉里，深入骨髓。每个人眼里的叶清平都不一样，今天的和明天的也不一样。”
　　周永叔一把攥住他的手，道：“平儿，我看着你长大，没法像别人一样不管不问。你有事不要瞒我。否则，我没法去见你爷爷、你伯父和你爹。”
　　叶清平笑道：“伯伯，别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是岛主，担着一岛人的福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永叔拉着他的手用力攥了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小时候，你就像个小太阳，总是一副温暖祥和的样子。这些年，变化太快了。我知道有些事对你而言，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但世事就是如此，岂能样样都能如人意。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平儿，人的心胸是一点一点撑大的，他们不必都和你一样，你也不必样样容忍他们。可用用，不可用弃。伯伯永远站在你这边。”
　　陆小重突然走了进来，冲二人躬身施了一礼。
　　周永叔问：“从金家来？”
　　陆小重道：“是，有些事和公子禀报。”
　　叶清平招呼他坐过去，庆明捧上一杯茶。陆小重接在手中，喝了一口，道：“金夫人醒了，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从卧房跑到大厅，又从大厅跑到院子里，嘴里嚷着要到扶光园给岛主谢罪。正逢汪夫人过去看她，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哄劝了好一阵。后来还是强按着，大夫灌了一碗药才消停了。金文哲两眼呆滞，不疯不傻、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金师爷说，关了十几间铺子，掌柜的趁火打劫，卷走了几万两银子。还有一些店铺，伙计们担心东家出事，工钱没着落，把铺子也关了，去总督署讨要说法，让帮忙保住他们的差事。这些都是青州一些店铺的情景，至于外地的，现在家里乱糟糟也顾不上。这些天黄州、泰州过来二百多家生意上的朋友，都是金满楼的债主，粗略算一下，只本金就欠了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金满楼的尸体暂时安置在地下一间冰窖里。金师爷说，凶手行刑之日就是他下葬之时。”
　　周永叔道：“金满楼胆子大，买卖遍地，我算了一笔账，只茶叶这一项收入，十年来他赚了也不止一百万两银子。加上其他进项，不会少于五、六百万。”
　　陆小重道：“我跟那二百多人聊过，金满楼都是先赊购再结账，三个月结一次，这次要结的一百八十多万两除了三个月的采购款项还有各家建店前期铺货的费用。这个金大财主，真是个生意高手，铺租年底付，三个月铺货的费用、进货的费用供货方出，工钱又后付，整个一个空手套白狼。他一死，不知多少人心里打鼓。金府里现在是各路人马齐聚一堂。若不是汪大人派高义带了一队人马看家护院，估计人们要翻箱倒柜，□□了。”
　　周永叔道：“除了他们，总督署门前聚集了从四面八方来的上千人请愿，要求尽快查明金满楼死因，严惩凶手。青州城内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应该尽快平息此事，以防有人趁机挑拨闹事。”
　　叶清平道：“我明天去金家看看。”
　　周永叔立马阻止道：“不可。如今鱼龙混杂，要防止有人从中取利。你待在园子里，哪都不要去。”
　　叶清平道：“伯伯，不要担心，我保证，只要我露个面，便会有人主动来收拾残局。”
　　周永叔看他自信笃定的样子，问：“你有何良策？”
　　叶清平笑道：“去看病人自然不能两手空空，我的这份大礼，一定让金家喜笑颜开。”
　　正说着，南见来了，兴冲冲的喊着：“平儿。”话音刚落，人便已走了进来。
　　叶清平忙站起来，见她手里拿着一件新衣，喜道：“给我做的？”
　　南见看周永叔在，脸上有些不自在。叶清平却不理会，低头打量着她手里的衣裳，笑道：“藕粉，这颜色不冷不淡，有股出世的芬芳，像不争不抢遗世独立的莲花，圣洁高雅。姐姐怎么想到给我做件这颜色的衣裳？好，真好。”
　　南见笑道：“再巧的手艺都没我的平儿好。”说着，拿着衣裳在他身上比了比。叶清平欣喜的像个小孩子，比了前边身子一转又比后边。
　　周永叔和陆小重站起来，走到近前看了看，道：“好。”
　　南见收了衣裳，冲周永叔欠了欠身子，道：“周大人。”
　　周永叔点了点头，感觉她今天看起来似乎和在灵光塔的时候变了个人，少了些嚣张妩媚，多了些温良淑德。心想，如果能给叶清平做做衣裳，知冷知热的，倒也不失一个好伴侣。
　　叶清平对南见道：“这衣裳来的正好，我明儿去金家就穿它了。”
　　南见道：“去金满楼家？我和你一起去。”
　　叶清平道：“姐姐看家吧，你的剑法吉吉大师要查的。他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要是罚姐姐，我可罪过了。”
　　南见道：“不怕，棣华剑哪是一天就能练好的。再说了，你一个人去金家我不放心，一块儿去。”
　　叶清平嘿嘿一笑，眼神里满是孩子气。
　　周永叔不想看二人打情骂俏，道：“也好，我明天无事，和岛主一起过去看看。”
　　叶清平背着双手走来走去，然后颔首道：“也好，明天就由伯伯、姐姐和我一块儿过去看看。”
　　商量已定，周永叔告辞走了。
　　次日一早，叶清平带着南见、陆小重、末小冬、翟小川、庆明、庆知、季尚、陈峰前往金府。秋原、万小山、蒋小玉、秦巧、舒同、舒隐等人则留守扶光园。
　　到了金府门前，周永叔、金叔敖、黄华、高义等人早已等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百十号人，众人齐刷刷的上前见礼，寒暄两句，一起迎着叶清平走了进去。刚进门，便见金夫人、金文哲神情落寞的跪在院子中央，身后则跪着管家和一众家丁婆子丫头，均是一身素衣。
　　周永叔眉头一蹙，上前几步，道：“金夫人，岛主来看你了，请起吧！”说完，冲两边的婆子道：“快扶夫人、少爷起来。”没有人动。周永叔看了一眼金叔敖。金叔敖叹了一声，表示无可奈何。
　　金夫人却开口了，道：“岛主，金家有罪，揽了岛上大半的买卖，养活了半岛的人，也欠了上百万的银子。老爷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万万没有办法抵偿的，求您老人家开恩，让我和我家老爷一起去吧。”说完，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她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洒在地上一片血渍。周永叔于心不忍，忙看叶清平。
　　叶清平道：“我今天过来就是为这半岛人的生计，夫人起来说话吧！”
　　金夫人愣了一下，而后放声大哭，道：“老爷呀老爷，你一生刚强，死了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让我怎么办啊？带我一起走吧！”说完，爬起来便往墙上撞。众丫头婆子忙上前阻止。金夫人连哭带骂，头发散了，脸也花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癫了一般。
　　周永叔对管家道：“胡管家，扶夫人回房去吧！”
　　闻言，金夫人立马跑过来，翟小川、末小冬忙挡在叶清平身前。季尚和陈峰忙拉住了她。
　　金夫人蓬头垢面喊道：“岛主，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家老爷死的不明不白，人们说是你杀的他。我问一句，是岛主杀了我家老爷吗？”
　　周永叔厉声喝道：“胡管家，带夫人回房。”
　　胡福海忙带着两个婆子走过来。金夫人扯着嗓了大吼一声：“岛主说话。”
　　叶清平向胡福海摆摆手，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金文哲，高声道：“诸位，金夫人说的没错，金满楼的确是我杀的。”
　　众人一下被震住了。
　　周永叔大喊一声：“岛主！”
　　叶清平接着道：“这里是斗鸡岛，叶家先祖开创的地盘，三百年来，岛上出了无数的能人，一代一代继往开来，才有了今天的太平盛世。可自我降生起，还没有听说哪个人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半岛的子民。金满楼来岛上十年，他是如何做到的？金夫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金夫人不答，却嘶吼一声：“你为何要杀我老爷？你为何要杀他？”
　　叶清平道：“我没想过杀他，是他要杀我。”
　　金夫人道：“没有的事。杀人偿命！周大人你听到了，他杀了我家老爷，他亲口承认了。把他抓起来，把他抓起来。”
　　周永叔看了一眼金叔敖。金叔敖走过去，道:“婶子，你先回房歇着。”
　　金夫人一把将他推开，指着叶清平道：“岛主，你敢作敢当，杀人偿命，我要你为我老爷偿命。”
　　叶清平道：“夫人放心，这里有上百人，都可以证明我今日所说。”
　　金夫人大笑两声，对胡福海道：“去，请总督大人，说杀害老爷的凶手招供了。”
　　胡福海看了看金叔敖，等他示下。
　　金叔敖扶着金夫人一条手臂道：“婶子，先回房，这里我来处理。”
　　叶清平却道：“胡管家，听你家主母的，请总督大人过来。”
　　金夫人喝道：“快去。”
　　胡福海没办法，只好转身走了。
　　叶清平对金夫人道：“夫人，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不如说说金满楼如何养活了半岛的人，如何欠下了上百万的银子？”
　　金夫人“哼”了一声，道：“岛主，这是我们金家的事，你只管杀人偿命，其他的不必操心。”
　　南见道：“做贼心虚了？”
　　金夫人面露凶光，冷冷的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我们金家在这岛上开了上千间铺子，伙计都有十几万，一年收入几百万银子，你一个黄毛丫头不过以色侍人，连晚云楼的……”
　　“金夫人，慎言。”周永叔突然打断了她。
　　叶清平一把揽住了南见的肩，笑眯眯的道：“夫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金夫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叶清平又道：“夫人可知道这是哪里？”
　　金夫人两眼圆睁，撇撇嘴道：“金府，我家。”
　　叶清平打量着院子道：“这里金碧辉煌，像座宫殿，不愧是收入百万之家的府邸。一年上百万，十年就是上千万。周大人，没记错，总督署一年的收入也没有金家一家之多吧？”
　　金叔敖忙道：“岛主，夫人受了刺激，切莫当真。”
　　叶清平看着身后的人问：“你们都是来金家讨债的？”
　　众人答道：“是。”
　　叶清平道：“金满楼不在了，你们可不要扯谎，我要查出来，绝不轻饶的。”
　　众人答道：“不敢扯谎。”
　　叶清平道：“好，你们把金家欠你们的数目报给小重，趁着金夫人明白，今天就把银子给你们结了。”
　　众人欢呼声一片，陆小重领命，走到一旁，让人摆了一张桌子，拿出笔墨纸砚，一个一个记录起来。
　　金夫人见状，脸色陡然变了，又要撒泼。金叔敖忙让人把她拖回房里。又急急忙忙的跑出来，请叶清平屋里坐。叶清平也不客气，拉着南见朝里走去。周永叔、末小冬、庆明跟在身后，黄华、翟小川、庆知、季尚、陈峰则走到陆小重那边帮忙。
　　金叔敖命人捧上茶。叶清平道：“金少爷呢，请他过来。”金叔敖忙让人去请。不多时，金文哲来了，痴痴呆呆，让行礼不行，问话也不答。叶清平打量半晌，对金叔敖道：“找大夫看过吗？”
　　金叔敖道：“看过，说是叔叔过世，受了刺激。”
　　叶清平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慢悠悠的道：“如此说，该冲冲喜。他可定了亲事？”
　　金叔敖一怔。叶清平抬头看他。金叔敖道：“定了。”
　　叶清平笑道：“正好。”然后探头去问金文哲：“金少爷，你可中意那位姑娘？我做主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们马上完婚，你可愿意？”
　　金文哲猛的抬起头，两眼骨碌骨碌转着。
　　叶清平一看，笑道：“我做主，让你和你的心上人成婚，你愿不愿意？”
　　金文哲“咣咣”连磕了几个响头。叶清平哈哈大笑，对金叔敖道：“通知女家，赶快挑个好日子，我要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
　　金叔敖站在一边眼珠子快速的转了几圈。
　　南见歪着头问：“金师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岛主的主意不好？”
　　金叔敖笑道：“好，自然好。只是……叔叔的丧事还未料理，这婚事……？”
　　叶清平“哦”了一声，道：“我把这事忘了。”低头对金文哲道：“少爷，我一心想着你这痴病，竟忘了你父亲。他老人家不在了，现在你当家，你是先成亲再下葬他，还是先守孝三年，然后再娶亲呢？”
　　金文哲忙不迭的回道：“先成亲，我先成亲。”
　　叶清平对众人道：“瞧瞧，一说成亲，金少爷的病马上好了。金师爷，你安排吧，选好了日子告诉我。我看这院子里白幡招展，丧气的很，是该用件喜事好好冲冲。”
　　金叔敖堆笑道：“成婚是好事。只是……这是双方的事啊？”
　　叶清平看他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问：“怎么，金少爷这样的人，会有姑娘不愿嫁给他？对了，对方是谁家呀？”
　　不等金叔敖答话，周永叔道：“总督大人的千金。”
　　闻言，叶清平拍手道：“竟是汪大人的小姐，门当户对啊！小姐性格怎样，相貌如何？”
　　周永叔道：“性格活泼，容貌清丽，是大人的掌上明珠。”
　　金文哲补充道：“我和静好从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她人美心善，是岛上最漂亮的人，我这辈子非她不娶。岛主，请您跟总督大人说说，让他赶紧把静好嫁给我吧。岛主，我发誓，只要您帮我促成这门婚事，从今以后，我唯您老人家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也要报答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说完，又“咣咣”磕头。
　　叶清平看出来了，他是真喜欢人家。于是问金叔敖：“听师爷的意思，总督大人对这婚事有想法？”
　　金叔敖道：“不，不是总督大人，只是卑职多想。叔叔刚刚没了，汪小姐毕竟是千金小姐，我想着，就算总督大人不介意，汪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未必会舍得这么匆忙的给小姐办婚事。”
　　叶清平点点头，道：“师爷想的周到，也罢，汪大人劳苦功高，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表示过什么，这次婚礼我出银一万两，给他们办的热热闹闹。日子嘛，师爷和总督大人商量，如果汪夫人舍不得女儿，你们也不要逼的太紧。总之，这个喜酒我是吃定了。明天，就由小重和你把银子给汪大人送过去，将这事跟他好好商量一下。金少爷既是从小和小姐一处长大，汪大人必定也是疼他的。小姐嫁过来，他们俩也可以相互扶持，有个照应。金少爷，我这么说，你可放心了？”
　　金文哲又磕了两个响头，道：“多谢岛主成全，多谢岛主成全。”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叶清平又去看了看金满楼的尸体，停留了一会儿，抽身上楼。走到院子里，只见上百人把陆小重团团围住，对金叔敖道：“这些人总滞留在这里不是办法，倘若一时看不到，惹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把该结的结了，打发他们回去。另外我看金夫人病的不轻，扶光园有几味安神的药，明天我让小重带过来。”金叔敖道谢。
　　叶清平拉着南见和周永叔等人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