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岛之落霞之巅》程智

7、叶清平笑谈园外事 白袍客夜探灵光塔

　　送走施长峰，陈廷碧、陆小重陪叶清平回淑景阁。一路上天又阴了，雪花淅淅沥沥的打在身上。他抬眼望去，只见寒酥飞舞，自空中坠到地面，“叮”的一声化作一团水珠，慢慢的四散开来，不是雪，是离人泪。
　　叶清平驻足发呆，护卫长秋原早拿了一件大氅过来，给他披在身上，道：“晚了，回去吧！”
　　刚回到卧房，小厮洪宁匆匆走进来，施了一礼道：“陈叔，李成泽来了，我让他在芙蓉院等着。”陈廷碧想了想，对叶清平道：“公子，我过去看看。”叶清平道：“嗯，拿幅扶光园的布局图给他。”众人不解。秋原问：“为何给他布局图？”
　　叶清平坐在床上，笑道：“有人要找人；有人嘴上锦绣，答应了人家东西脑子里却空空如也；有人随风倒柳，要找个大树抱，现在就少一个投名状；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反正没有，他们也是要来的。”
　　秋原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何突然这个时候给伯伯换棺，把你引出去，他们就以为可以在扶光园为所欲为了？”
　　叶清平笑道：“哥哥，成人之美，成人之美呀！”
　　陆小重已拿了一幅图纸过来，陈廷碧接在手中，问：“公子还有没有想和他说的？”叶清平摇摇头，道：“我母亲姓叶，与李家没有任何关系。”陈廷碧了然，带着洪宁走了。
　　李成泽刚走，周永叔来了。他早年做过老岛主叶华明的助手，后辅佐叶景成。叶景贤外出游学时，周永叔又奉命陪伴左右。与叶家人关系深厚。叶景贤去世后，叶清平隐居避世，除三位元老以外，周永叔是唯一一位不用上帖子便可以自由出入扶光园的人。众人刚要回去歇着，见他撑着伞冒雪匆匆走来，陆小重忙迎上去 。
　　周永叔问：“公子睡了？”
　　陆小重道：“刚躺下，周叔有急事？”
　　周永叔道：“没什么事，过来看看。”
　　二人说着，便进到屋里。
　　叶清平听到声音，坐了起来，一手揉着眼睛。陆小重陪周永叔走了进来。见状，周永叔道：“扰了公子的清静。”叶清平打了个哈欠，两眼发苶的问：“这么晚，伯伯有事？”
　　周永叔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淡声道：“汪昭昭来给公子送东西，何时离开的园子？”
　　叶清平揉揉脸，笑道：“伯伯，十四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二伯父了，他冲我笑，周围是一片火树银花。十五晚上，雪停了，我站在望舒台，看着青州城一团团火舌在空中乱蹿，爆竹声噼里啪啦，跟在梦里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周永叔突然攥住他一只手，沉声问：“你梦到景仁了？”
　　叶清平道：“他死无全尸，难不成想象大伯父那样，让人给他打造一个水晶棺？”
　　周永叔倏地把手抽回来，道：“总督大人如日中天，如今凡事不须他出面，真要闹起来，下边一群小鬼便会将斗鸡岛闹个鸡犬不宁。公子行事当慎之又慎。”
　　叶清平颔首，又逗留一会儿，周永叔起身离开。
　　已经子时了，秋原带着少峰把大小院落查看一遍，返回淑景阁安寝。路过灵泽阁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音极小，像雪落在枝杈，又像飞鸟掠过夜空。二人驻足观察了一会儿，秋原扯了扯少峰的衣袖，迅速躲进了旁边的两棵松树后。
　　半炷香后，几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他们动作极快，在漫天飞雪的掩护下冲灵光塔的方向奔弛而去。秋原、少峰从树后跳出来，身轻如燕的紧紧追了过去。
　　到了灵光塔，几个白影停住了脚步。秋原、少峰跃到树上，站在高处，二人看得清楚，只见几人身着白袍脸上带着白面具，各个身高八尺，魁梧强健，一行人站在塔前窃窃私语，似乎商量着打开塔门的方法。不一会儿，一个人抽出佩刀，冲着塔门便是一刀。
　　秋原站在树上，从腰间摸出一把飞镖，冲着塔门“嗖”的一声掷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白影砍出的第二刀上。刀被磕出了几丈远，持刀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众人大惊。
　　秋原跳下树，稳稳落在塔前，少峰紧随其后跳了下去。见状，众白影二话不说，抽出兵刃，四人围住少峰，其他五人则与秋原战在一处。
　　少峰手持一把短剑，招招逼人，四人边打边退，显然不想恋战。
　　五人围住秋原，五把钢刀在他前后左右明晃晃光灿灿，加上五身白袍和漫天飞舞的雪花，辗转腾挪间如一朵盛放的梨花。秋原赤手空拳、收放自如，气定神闲的仿佛在给人演示拳脚。他身上背着流光剑，一套流光剑法运用的出神入化，所谓“流光出鞘，有影无形”。但他惜剑如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抽出佩剑，况且随身还有一条软鞭—老焰，足够他应付眼前的局面。
　　十一人战了有半炷香的工夫，难分胜负。突然一名大汉吼了一嗓子，其他几人马上跳出几米开外，与他聚在一处，那人扬手冲秋原和少峰掷出一枚烟花，只听“咚”的一声炸响，半空中升起了团团白色的烟雾。秋原眼疾手快，拉着少峰早跳到了灵光塔的塔顶，眼睁睁的看着九个人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响声惊动了园子里的人，陈廷碧带着万小山、庆明等人四处查看。走到枯水院，正好遇见回来的秋原、少峰二人，简单聊了几句，一行人返回淑景阁。
　　叶清平睡了，天雷般的响动也没惊醒他，这倒是少有的事。陆小重站在外间，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一边坐卧不安的等着外边的消息。
　　不多时，陈廷碧、秋原等人回来了，见叶清平睡着，心里踏实不少。秋原道：“天亮再说吧！”陈廷碧点头，带着少峰等人回去歇着了，秋原、陆小重则留在外间陪伴叶清平。
　　次日天明，叶清平睁开眼，嘴里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哥哥。”
　　秋原猛的坐起来，跳下床，走到他身边问：“什么事？”
　　叶清平笑道：“昨晚上好吵，怎么了？”
　　秋原知道，他还是听到了，于是道：“灵光塔名声在外，都想来寻宝呢，昨天晚上又来了九个，白袍白面，身手不凡，不过……”
　　叶清平定定的看着他，问：“不过什么？”
　　秋原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叶清平拿在手里看了看，突然嘴角一弯，笑道：“这手艺可不怎么样。”
　　秋原道：“他们轻功了得，雪地里未留下半分足迹，身手不凡却无心恋战，虽然招招逼人却并不想伤我二人，结合外貌体征来看，我认为，不是青州卫的人。”
　　叶清平坐起来，举着荷包歪着头道：“不是。哥哥你看，这东西像不像个眼睛？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以这种水准的女工来看，她们应该不是善于做这种事的族群。”
　　秋原拿过荷包，打量起上面的图案。这种女人做的东西，他一向不放在心上，看了看，确实像只眼睛，笑道：“像是像，你在哪里见过？”
　　叶清平跳下床，伸手扯过袍子，披在身上道：“哥哥还记得我五岁那年，父亲带我去过何处？我看这只眼睛怕是那里的东西。唉，斗鸡岛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我要跟太祖爷爷出去游历游历，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乾坤朗朗。省得今天一个梁上君子明天一个江洋大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贼头子。”
　　秋原帮他整理好衣服，道：“出去走走也行，只是不是时候。施老和周大人才来，接下来还不知道是谁呢？若知道你离开园子，别人的大旗明天就在斗鸡岛上四处招展了。”
　　正说着，陆小重带着庆明、庆知端着两个托盘走进来。秋原、陆小重陪叶清平用过早饭，庆明、庆知将杯盘撤去。叶清平没见到陈廷碧，于是问陆小重。
　　陆小重道：“陈叔说最近不太平，在芙蓉院给小叔叔写信，听听他的意思。”
　　叶清平摇摇头，笑道：“还用问，他一定说‘好用，用；不好用，换。’好不容易耳根清静了，又去招他干什么？”
　　陆小重和秋原对视一眼，话峰一转道：“昨晚上那几人，公子可知道是什么人？”
　　叶清平站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招来小鹰，喃喃道：“非敌非友。”
　　陆小重不解，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问：“什么叫‘非敌非友’？友，为何夜闯扶光园？为何和护卫长厮杀？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能在护卫长眼皮底下溜走，在扶光园如在自己家的后院，这还了得？昨天他们闯的是灵光塔，后天如果闯到淑景阁，如何是好？”
　　叶清平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道：“什么如何是好？告诉你是友非敌，是敌非友，笨的！”然后对秋原道：“哥哥，他们怕是还在城里，要找，不会太难。不过我以为，你还是省省力气，在家里以逸待劳，坐等他们自投罗网。”
　　秋原了然，点点头，抱着双臂，逗逗小鹰，和叶清平一起欣赏着窗外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