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岛之落霞之巅》程智

3、汪总督集会长明殿 大将军初登落霞山

　　次日天明，苦等了汪昭昭一夜的两个小厮见人没回来，各处找了一遍，不见踪迹，忙报告了大管家王继儒。王继儒正因为昨天宴席上的提议，心内惴惴不安。
　　原来，万福宫落成，众人道贺，酒酣耳热之际，大财主金满楼提议将“斗鸡岛”更名为“万福国”，其他四位财主苏流光、万沧海、宋晓知、梦晚云纷纷附和，汪昭昭、汪昭霖、汪昭日鼓动众人写请愿书，上表岛主改弦更张。众人各怀鬼胎，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纷纷在请愿书上签字画押。
　　见状，总督署主管刑部的大员左丘公和主管工部的大员丰长离自称酒足饭饱，抹抹嘴，拱手离去。主管户部、吏部的大员周永叔和大将军秋信因有公事在身，未能到场，只派家丁送了贺礼过来。
　　拿到请愿书，汪昭昭带着瑞哥和六十名青州卫星夜赶往扶光园。不想，这一去，竟一宿没有回来。
　　王继儒马上将此事上报总督汪彦卓。汪彦卓立即召见青州卫指挥使陆长奇。
　　陆长奇也刚刚从下属处得到消息，因为同去的六十名青州卫将士今天也没去营里报到。见过汪彦卓后，马不停蹄带着一队人马赶往扶光园所在的渺渺山。站在渺渺山的半山腰，他扬着头四处张望，冷风吹过，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呛的他皱了皱眉头。奇怪，他心想，这里怎么会有硫磺的味道？
　　一连两天，青州卫加上斗鸡卫的一队人马兵分五路，不分昼夜把汪昭昭常去消遣的地方查了个遍，又把城内大大小小的烟花柳巷、茶楼酒肆等地寻了个遍，漫说是人，连一行人当日抬着的箱子，乘坐的车马，统统不见了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汪彦卓见毫无所获，知道事态紧急，当机立断，召集幕僚商议办法。
　　正月十八，万福宫长明殿，汪彦卓端坐在一把黄金软椅上，垂头沉思。他这个架势已经坐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大殿里，站着他的两个侄子汪昭霖、汪昭日、总督署师爷金叔敖、青州卫指挥使陆长奇、大管家王继儒。汪彦卓下首一张椅子上，坐着文家六公子文焰。
　　汪彦卓一言不发，对汪昭昭的品性，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时常传到他耳朵里。但他以为，汪昭昭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总督之子应有的做派，并未觉得有多过份。而且随着年岁渐长，汪昭昭做事越来越轻车熟路、游刃有余。所以，才会把些无足轻重的事交给他，让他慢慢学着打理。
　　汪彦卓正沉思，汪昭霖道：“叔叔，侄儿的意思，哪都不用找，三弟是奉总督署的命令给岛主送东西去的，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说明他们还留在扶光园。找岛主问问怎么回事，他若把人放了还则罢了；不放，我们就大干一场，把万福国的大旗插上扶光园的大门！”
　　汪昭日道：“大哥说的对，咱们已把青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如果他们在城里早就找到了。如今踪迹全无，只能去扶光园找人了。”
　　汪彦卓睁开眼，扫了二人一眼。两个侄子，汪昭霖行大，现任职于斗鸡卫驻丹州军副将，娶将军曲方之女曲悠为妻；汪昭日行二，现任职于斗鸡卫驻泰州军副将。二人为人正派，行事却传承了武人的一贯作风，即浮躁有余而沉稳不足，总认为拳头比脑袋好用。
　　见汪彦卓不说话，金叔敖小心翼翼的道：“总督大人，卑职以为汪副将说的法子可以一试，与其四处撒网不如单刀直入。岛主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斗鸡岛的百姓都是他老人家的子民，没理由扣押少爷和青州卫的众将士，这里边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上山去问个明白，以免互相猜忌，徒生祸害。”
　　文焰听他说要去扶光园，自告奋勇道：“总督大人，扶光园这些年关门闭户，除了三位元老和周大人，谁也不能擅入。不过，文、翁、谭、贺四家没搬往丹州前，和他们来往的极为密切，几家的公子也是和岛主厮混过的。不然我再找找他们，如果昭昭真在扶光园，岛主不会谁的面子都不买，只要进了园子，必定能查出他们的下落。”
　　汪彦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少年，他意气风发、神采卓然，即便再有私心的人，也不得不叹一声：“好个贵气的人！”他出身高贵，是斗鸡岛名门望族之后，小叔叔文宣更做过老岛主叶华明的近侍。可即便如此，现在的文家人没有命令也踏不进扶光园半步！
　　汪彦卓心里叹了一声，但他不想驳了文焰的好意，开口道：“能和岛主说的上话的，都在青州之外 ，跋山涉水、大费周章，我于心不忍呐。再说，昭昭也不一定就在扶光园 ，万一查不出来，岂不让他们白受连累。”
　　正说着，官差进来通报：“斗鸡卫副将苏流灿求见。”
　　一语未了，苏流灿一身风尘的走了进来，见过礼后，道：“总督大人，卑职找到了一些东西，带过来请大人看看。”说着，从手中拎着的袋子中取出两样东西交给王继儒。
　　王继儒拿在手中，呈给汪彦卓。
　　一条玉带一条九尺长鞭，不需细看，汪彦卓只扫了一眼，便知是汪昭昭的东西。汪昭霖、汪昭日凑过来，仔细打量一番，问苏流灿：“在哪找到的？”
　　苏流灿道：“我带着斗鸡卫一队将士，往东走了一百二十里，穿过斗鸡林，快进入落霞山的时候，在慰灵湖边发现的，看着眼熟，赶紧回来请大人认认。”
　　汪彦卓道：“慰灵湖？”
　　苏流灿道：“是。”
　　众人面面相觑。
　　文焰翘起二郎腿，疑道：“慰灵湖为不祥之地，落霞山人迹罕至，苏副将为何去那里找人？”
　　苏流灿道：“说来巧，昨日晚间我带队寻找大少爷的踪迹，夜空里几只苍鹰盘旋徘徊，我追着它们而去。追出一百里，到了慰灵湖，发现了这条鞭子和腰带。因为进入落霞山需要总督大人批准，所以赶回来请大人示下。”
　　汪彦卓站起身，倒背着双手，在大殿里缓缓踱着步子。
　　汪昭霖道：“叔叔，我和昭日去看看。”
　　汪彦卓道：“稍安勿躁。”然后问金叔敖：“你怎么看？”
　　金叔敖眼珠子乱转，略一沉吟，道：“卑职从未进过落霞山，少爷随身之物为何出现在那里现下无从得知，但既然有线索，卑职以为还是应该前往查看。现在去，说不定大少爷和众将士还有一线生机。”
　　汪彦卓颔首，问文焰：“六公子意下如何？”
　　文焰起身，道：“落霞山地势险恶，气候多变，常年没有人涉足。听爷爷说，山下有一只灵猴驻守，它若肯为人引路，则可上山；若不肯引路，则不宜强闯。至于慰灵湖，老人们甚是忌讳，叮嘱后辈不得靠近。大人若去找人，须好好合计合计。”
　　苏流灿道：“总督大人，卑职回来的时候留了一队人马在周边继续寻找。那里凶险，斗鸡卫责无旁贷，卑职愿再次前往，一定会把大少爷和众将士找回来，请大人批准。”
　　汪彦卓看着众人，道：“此事蹊跷，昭昭公事在身，没理由舍近求远不回万福宫而去百里之外的不祥之地。长奇，你亲自走一趟，带领一队青州卫赶赴落霞山；流灿，你是斗鸡卫副将，先把详情上报秋将军，听他调遣。”
　　陆长奇、苏流灿领命，分头准备去了。
　　汪昭霖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对汪彦卓道：“叔叔，我和昭日呢？”
　　汪彦卓道：“你二人准备一下，我可能要亲自去一趟。”
　　众人立马阻止。
　　文焰道：“大人不可，我爷爷在世时对那里尚避之不及，大人千金之躯，绝不能以身犯险。有青州卫、斗鸡卫两队人马，大人尽管放宽心，便是他们不行，还有秋将军。”
　　金叔敖道：“总督大人，六公子言之有理啊，秋将军胆识过人，又是岛上的老人，卑职以为，此事将军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卑职愿前往大将军府，将详情禀报将军，看看他的决断。”
　　汪彦卓点点头，道：“也好，你辛苦一趟，请秋将军过来，我亲自和他说。”
　　金叔敖领命，出了长明殿，奔大将军府去了。
　　次日一早，由大将军秋信领队，带领青州卫、斗鸡卫两队人马前往落霞山，同行的除陆长奇、苏流灿外，还有文焰、汪昭霖、汪昭日、青州卫副将高义、秋信副手季凯、程光等人。一行人卯时出发，马不停蹄，两个时辰后到了慰灵湖畔。
　　秋信跳下马，看着眼前澄清而狭窄的湖面，信步走了过去。
　　慰灵湖，最宽处几十米，最窄处只有一掌宽，人称“一线天”。秋信蹲在湖边，伸手在湖水里搅动了几下，然后抽出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回头问苏流灿：“鞭子和腰带在哪找到的？”
　　苏流灿上前两步，道：“大概就是这里了。”
　　秋信站起身，甩甩手，抬眼看着湖对岸的落霞山，沿着湖边走了几步，抬腿迈到对岸，回头对苏流灿道：“找找你的人，留在这里看守，其他人跟我上山。”众人纷纷走到对岸，紧紧跟在秋信身后。
　　走了几十米后，众人进入了一处山谷，转过山谷，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上面摆着一个酒壶几个果子。汪昭霖不解，刚要开口，文焰伸手打住，指了指山上几十米处的一个洞口。汪昭霖抬眼看去，只见上面蹲着一个粗布黑衣包着青色头巾的人，两眼瞪的溜圆，如两团燃烧的火苗一般。
　　秋信冲着洞口吹了一声口哨，那人“嗖嗖”几下连跳带飞的蹿到地面，然后直起身子晃晃悠悠的走到石桌前，“啪叽”一声坐到石凳上。众人看清楚了，原来是只猴子。
　　秋信从胸口摸出一本画册，扬手扔给它。猴子抬手一接，稳稳的拿在手中。它一手拿着画册一手举起酒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喝完酒，开始翻看画册，翻了两页，两眼放光，双腿跳到石凳上，滋滋叫起来。它兴奋至极，在桌子上不断上蹿下跳、手舞足蹈。
　　秋信看了一会儿，抬手砸了两下石桌，指指上山的路。猴子愣了愣，冲他摇摇头。秋信将手背在身后，和它四目相对。僵持了一会儿，猴子不耐烦的收起画册，佝偻着身子朝山上走去。走了有两炷香的时间，众人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味道。
　　落霞山，背靠大海，高耸入云，因山上长满红色的鸡冠花，远远望去，宛如绚烂的云霞。因此，人们便称其为“落霞山”。慰灵湖和海水将它与世隔绝开来，在斗鸡岛的东北角显得既耀眼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