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季康子

13、还给你

　　她终是被单调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层层窗帘密闭四合，室内光线晦暗。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但是那门铃却是催魂般响了一遍又一遍，毫不气馁。她只好爬起来，气晕八素地跑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清馨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香槟色的玫瑰大簇大簇迎面扑来，姜旻昕惊得连连后退。酒店的服务生好不容易在花团锦簇下钻出个脑袋，说着一口不是很流利得普通话：“姜小姐，这是二少送您的9999朵玫瑰，请您签收下。”
　　姜旻昕怔怔地接过单子，胡乱地画了几笔，皱着眉问，“9999朵玫瑰？”
　　那服务生进来把花放在客厅里插好，又指挥着其他人源源不断地送花进来，方微笑着说：“是的，走廊上都是呢！”所有人进门都偷偷打量着她，目光中饱含着殷羡了然、暧昧不明。也许是笑她从此攀上高枝，也许是敬佩她手腕高明，牵绊住了风流二少的心。
　　她无心理会，探着头往外一瞧，果然门外的半条走廊上都堆着花，还有人不断地再往上堆。一名侍者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递给她一个精美的礼盒：“二少说这是他千挑万选，费了很大劲才选出来的。希望姜小姐您能喜欢！”
　　电话响起来，她跑过去接，蔡钧锡笑意岑岑：“喜欢麽？我为了给你赔罪可是跑遍了整个铜锣湾！”
　　她瞥了一眼源源不断送进来的玫瑰花，声音淡淡，利落又干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他这般巴巴地送花献殷勤，绝不是低头服软。他排行么小，在家里又最是得宠。心高气傲的二少，恐怕连道歉都嗤之以鼻。向来都是他身边的女人围着他转，百依百顺，哪里见过他般低眉顺目地去迁就别人。以她对他的了解，势必是有事求她，可因昨晚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他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果然，他笑声爽朗：“不愧是跟过我两年的，知之甚深。”
　　她不满得叫起来：“谁跟了你两年，说话注意啊！”
　　他没跟她一般计较，继续说：“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其实是我遇到了一件十万火急的事，你必须要帮我。”
　　她断然拒绝：“那可不行，你必须讲清楚！我可不能助纣为虐。”
　　他气氛地指责她：“不讲义气，亏我还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两年，一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他每次都拿这件事当借口，迫使她屈服。明知道她这人最受不得别人的情，他就是死死抓住了她这条软肋。她心中郁结，什麽恩啊，到现在还没有还完。就算是白娘子还许仙的当初救命之恩，也还有个期限。
　　她叹了口气：“你别老拿这件事胁迫我，不然跟你翻脸。”
　　他开始利诱：“你要是帮我呢，你的一切费用我都包了。”
　　蔡家二少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说出的话都比别人响亮痛快。姜旻昕权衡利弊了下，觉得把送上门的财神往外推太没天理。既然有人愿意掏腰包，她也乐此不彼。
　　等她从化妆室走出来，蔡钧锡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只是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来你打扮一下，还是能见人的。”
　　今晚她换上一条宝蓝色晚礼裙，剪裁得体样式简单，背后却别有洞天，开个V字直至腰际，衬得她肤色越加白皙透亮，妖娆妩媚。手臂上戴着璀璨夺目的银色镯子，黑亮秀发在脑后蓬松绾好。再配一双银色细高跟鞋，造型师连连迭声说她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人。这个恭维太夸张，她只好笑着说不敢当。
　　其实她也没搞清楚蔡钧锡说得十万火急的事究竟是什么事？怪也只怪她自己方寸大乱，迷了心智。当时只顾一心一意追着那个背影，哪里还有功夫惦记行李。等她恍然间想起旅行箱时，早就连影子都没了。她的全部家当，就在这麽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心情低落，可他偏偏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她也懒得和他吵，就让他白话几句。
　　姜旻昕看着车子驶进深水湾的别墅，皱眉问他：“你不是说只是普通聚会麽？”
　　他转过头，撇起嘴笑：“我也没说不是家庭聚会。”
　　姜旻昕在这种万分尴尬的局面下，见到了蔡钧锡的母亲。她神色冷漠而高傲，带着一份淡漠的疏离，只是客气地招呼她随意些。倒是蔡伯恒还和颜悦色，找着话题同她寒暄几句。
　　晚宴设在顶楼的阳台，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布置，大盆大盆的绿色植物和鲜花摆得温馨又浪漫，场内场外，灯火通明一片辉煌灿烂。蔡钧锡拉着她在衣香鬓影之中翩仟周旋，杯盏交错到处人影幢幢。偶尔同上前来的宾客谈笑几句。
　　姜旻昕暗暗使力挣脱束缚，但碍于在公众场合，她的动作也不敢太大。她声音恨恨，咬牙切齿道：“你拉我过来当挡箭牌，是存心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是不是？你怎麽这麽坏心眼！”她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渐渐明白过来。这原本就是蔡夫人刻意给他安排的相亲会。虽然大部分宾客，她都不认识。可她还是眼尖得认出几个名媛淑女，因为经常上杂志封面，她多少还有些印象。
　　他倒是理直气壮：“正因为是这样，才找你帮忙的。”
　　期间蔡夫人笑语晏晏更是亲自领着几位名门淑媛过来做介绍，都被蔡钧锡不冷不淡地打发过去了。蔡夫人的脸色沉了又沉，倒是没说什么。
　　侍者端着酒拖经过，他顺道拿过一杯香槟递给她。她此刻满心忿恨，根本就不搭理他刻意的示好。蔡钧锡确是十足的霸道，硬塞进她手里。
　　“Chris，人家不领你的情呢！”
　　身后有人半是玩笑半是嘲弄，声调虽不重，但两人还是吓了一跳，连连回过头看。
　　姜旻昕此刻终于体会到，古人所说的面如冠玉、谦谦君子，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蔡明楷身穿全黑的西服，系银灰色领带，身材高挑瘦削却不瘦弱，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眼神镇定锐利，斯文而不失贵气。
　　蔡明楷是蔡家长子嫡孙，这几年更是身负重任承担起家族事业。蔡家家大业大又财粗气广，在国外多处设置有分公司，蔡明楷兼任海外总裁代理，免不了做空中飞人，到处出差。哪像是蔡二少整个就是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二世祖。
　　她在愣怔间，蔡钧锡早已是含笑上前：“刚刚还在纳闷你怎么不在，原来是躲在这。”
　　他看了他旁边的人一眼，脸色顿时有点沉下来。
　　身旁的人不以为意，风度翩翩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旻昕一眼，神情中带了几丝戏谑：“姜小姐也在啊！”
　　姜旻昕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表情僵硬勉强笑了笑。
　　蔡明楷望着两人古怪的表情，慧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Tori,你们认识啊？”
　　黎晟廷只是笑笑，他随手拿出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这是你上次在我游艇上落下的，现在还给你。”
　　一声平地惊雷，让在场的三个人都震惊不已。他这话里刻意明显暗示了两人的关系不单纯。姜旻昕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嗽不止。
　　蔡钧锡倒笑了笑，态度暧昧地搂过她：“我说你怎么这麽不小心，把我送你的项链都落在别人游艇上。”
　　他自顾自接过黎晟廷手上的盒子，径自替她戴上，语态亲昵地在她耳旁叮嘱：“下次别再丢了，这次幸亏是黎少捡到了！”
　　姜旻昕在震惊之余，只觉得咳得越加猛烈。黎晟廷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掀起嘴角笑了笑。蔡明楷一脸兴味盎然地来回打量着三人，镜片后眼波流转，透着锐利精光，说不出的云波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