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证大道三次祭师》殊俗

29、杀人夺子

　　“凡人的生老病死在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命格；仙妖鬼魔在刚开始修炼时天道中所产生的因果就已经跟随在身边，若是恶果多了便殒命在九天雷劫之下。”
　　“凡人有命格，修真界有因果，这世间唯一不受约束的便是神，祂与天道共享三界六道中的所有生灵的供奉。”

　　“换句话说，神即一切。”

　　千放鹤捏着一株莲花，眼神坚定又虔诚地说，“在大夏皇陵偏殿里供奉了一尊神像，他名雾衡，是当今三界六道里唯一的神。”

　　“那成神容易吗？”惊雪棠问的极为不经意，眼睛也只盯着池里偏偏涟漪。

　　“容易也不容易。”

　　“世间从来没有第二个神，想要成为神就必须要杀死神—这是修为；神受香火，便要福泽苍生—这是功绩。”

　　“万年前的神，名怜笙，叛离道心祸乱修真界，企图颠覆天道主宰一切，而雾衡站出来弑杀堕神和挽救修真界，凭着修为和功绩成为三界六道里唯一的神。”

　　“那和莲意十三诀有什么关系？”

　　“莲意十三诀便是怜笙的成神道法，里面蕴含天道之力。”千放鹤微凉的手指抚摸在惊雪棠的眼睛上笑了笑，“都说了，你身负仙缘，脑海中会浮现莲意十三诀很正常。”
　　“可惜的是，你只是凡人，无论是莲意十三诀还是操纵傀儡的仙缘，没有蓬勃的灵力和修为你都驾驭不了。”

　　说来说去，还是太弱。

　　“我见你衣摆上绣着朱雀，灵力中也可以幻化出朱雀，你和人间的朱雀神有关系吗？”他抬眸一脸天真地看着千放鹤，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

　　“朱雀不是神，人间日后再也不会出现朱雀作乱。”

　　千放鹤只说了这一句，便侧过身，将整个手腕浸在池子里，四根金丝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尤为闪亮。

　　“它在吸取灵力？”

　　惊雪棠抓着她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明明已经用项圈封住了所有灵力，为什么还有灵力进入千放鹤的身体。

　　“它叫连理枝，我百岁时，雾衡神尊送的，除了千变万化还可以吸取天地灵力为我疗伤。”千放鹤聚灵法阵中醒来时，就知道神尊来过。

　　毕竟除了她自己，只有雾衡可以修复连理枝。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是个好名字。”惊雪棠若有所思地说来出来，千放鹤迟早要恢复，项圈也无法在压制她第二次。

　　千放鹤倒是罕见的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那你在修真界的地位是不是很高？” 一个人高傲到连背叛也不在乎，甚至都不屑于隐瞒他灵力要恢复的事情。

　　唯有强大，才能目空一切。

　　“不是很高，是非常高。”千放鹤躺在小船里，手中把玩着莲花，唯有好笑地纠正着他的话。

　　“不进修真界，你连知道我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可进入修真界，你终其一生都难见我一面。”

　　千放鹤没有夸大其词，没有故作高深，她平静地看不出一丝傲慢。

　　可就是平静才让人发疯，仿佛她生来就该高高在上的俯瞰一切。

　　惊雪棠坐在角落里，他在沉默中思索。

　　原先他想要皇位，是因为帝王是凡人之主，是强大的，尊贵的，可帝位到手后，又发觉皇权身边—有历代神权护身的国师府，有愚弄万民的朱雀神，有狂热鬼神之说的百姓，有被毒而不自知的元薇帝......

　　皇权不在强大了，可人生总是要掠夺的。

　　惊雪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一生最大的追求便是力量，无穷无尽且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需要强大的修为和源源不断的灵力去支撑莲意十三诀。

　　怜笙成神后又被人弑杀，那是他没本事，守不住自己的神位。

　　而他不同。

　　他出生就带有莲花，又觉醒了莲意十三诀，这便是天命。

　　天命注定了他要逃脱凡间，摆脱凡人的生老病死；天命注定了他要走上成神之路；天命注定了他要去弑杀夺位。

　　他是一定要去修真界的，可如果真抛弃了人间的一切，他无宗门立足，无修为傍身，如此冒冒失失，只怕被人吃的骨头也留不下。

　　惊雪棠紧紧盯着千放鹤，如果说天地灵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却都能汇集在她的手腕处，如果说形容一个人神秘，强大，高傲，也都能描述在她身上。

　　千放鹤在凡间和他耗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对他有所图谋，这是一条不归路，却也是机遇。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她为人高傲却也善良，最重要的是千放鹤在修真界地位很高。

　　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庇护伞，既能护佑他，又能作为一个跳板，让他在修真界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千放鹤真的值得他托付吗？

　　或许还应试探一下。

　　惊雪棠想的都入神了，忙不停被一朵莲花所打断，只见千放鹤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了？”

　　“天冷了，要回去。”

　　千放鹤实在不想多说，怎么会有人盯着另一个人如此久，而且惊雪棠眼睛透露出太多东西，里面的野心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快要把人吞噬了。

　　小舟在静静地驶离，只留下满池的莲花香。

　　*

　　头带着凤钗，身披五彩华服的玉花怜终于走到了东陵庙。

　　避开宫人后，自顾自地推开了殿门。

　　满室药渣潦草气夹杂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元薇帝最后的时光就这么发丝凌乱容颜不洁的缠绵在病榻上。

　　“听小雪儿说你快死了。”玉花怜此刻眼神清明，没有一点被控制的样子。

　　“住嘴。”元薇帝来不及回答，贵妃倒是气愤不己，“你夺走了我儿子，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做错事情的罪魁祸首反而一点报应也没有，甚至还要封为太后，而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就只能去死。

　　“我十六岁就嫁给陛下为妻，我以为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就算不爱我，也该对我怜惜三分，可惜都只是为了除掉玉家罢了。”

　　“我费进心机喝了多少药，才得到一个孩子，为了保证他平安降生，我甚至一年四季都住在寺庙里祈求满天神佛。”

　　“可惜，生了一个死胎。”

　　“太医说我的身体服用了大量麝香，早就伤了根本，即便绞尽脑汁的怀上，也保不住。”

　　玉花怜双眼放空，一步一步走到李道容面前，“因为恨，所以夺走了你的孩子；因为恨，从小我就没有善待过他，一旦你惹我生气了，我总是要对他动辄打骂来出气的；因为恨，我给他下了蛊毒，打算以后让他做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

　　“你这个疯子。”

　　一字一句宛若挖着李道容的心，怨恨之下狠狠推倒了玉花怜，脑海中却一直回想起太子幼时经常无缘无故的吐血，太医都说他活不久......
　　“你可知他为了让我饶你一命，甘愿背负着骂名，被打断双腿，废了太子之位......”

　　地上的玉花怜轻声地笑了出来。

　　“我如何不知，毕竟我的小雪儿最听话了，每次我折磨他，都忍着不哭，还反过来安慰我......”

　　“他是这世上最听话的孩子，也是最爱我的孩子，可我却不是一个好母亲。”

　　“所以，我们都去死吧。”

　　玉花怜神神叨叨地说完这话便一簪子插进李道容的心脏，血不断的冒了出来，她神情癫狂偏偏又十分冷静，“我不会让你抢走他的。”

　　人非草木，怎能无情。

　　重重深宫里，尽是无法言说的孤寂，日日夜夜，年年岁岁里，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惊雪棠，不知什么时候，她这颗心就软了，不像母子却也成了母子。

　　这就是属于她的儿子，她不会在让李道容抢走了。

　　她根本不可能看着惊雪棠和李道容和睦相处，连说几句话也不行。

　　“你已经有了陛下的爱了，就别来夺走唯一属于我的儿子了。”玉花怜死死地摁住李道容的嘴，直到她再也没有了呼吸。

　　“来人，快来人。”
　　病塌上的陛下看到这一幕快吓呆了，止不住的朝外面叫人。

　　“人都被我打发走了，陛下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玉花怜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来到陛下面前，“听陛下说小雪儿是弑父杀母的孽子？”

　　“我得替他回答一句，他不是。”

　　“因为弑帝杀妃的人是我。”玉花怜不会再任由污名脏水泼在小雪儿身上，她端着蜡烛就往陛下身上撩，他病的连起身都无法做到，只能任由火蛇席卷整个床塌。

　　玉花怜看着他此时狼狈不堪有病态满满的容颜，突然一阵恶心。

　　只想自己年轻时候是不是瞎了眼，不然这么会看上惊蛰澜。

　　殿门，窗户都被她关的紧紧的，一个人随意得在屋里胡乱转悠，走到那里就将火点燃到那里。

　　“都去死吧，死了就清静了。”

　　李道容这辈子赢了陛下的爱，而她赢了惊雪棠母亲的名分，至于陛下算是输了江山，左不过三人这辈子恩恩怨怨怎么也分不清了，不如就一起上路吧，到了奈何桥上也许能在争个输赢。

　　东陵庙内很快化身一片火海，紧紧困住了玉花怜。

　　此时，正在宫里的惊雪棠得到消息，顾不上千放鹤就直奔东陵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