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23.10.05 ...
-
咚咚的敲门声震醒了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白歌。
今天是除夕夜，亮着的电视屏幕正孜孜不倦地播放春晚，屏幕内的欢笑声衬得漆黑的客厅更加冷寂。
家人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同事好友们也正都在家中陪同父母，一时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的白歌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啪嗒”，客厅的灯光应声亮起，在黑暗中待久了的白歌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门后的莫谣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迎来了打开的门，看到睡眼朦胧的青年时，她扬起嘴角，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礼盒，说道：“你好，白歌，我今年来陪你一起过年了。”
白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正揉着眼睛的右手顿时停在了眼角处。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起了当年莫谣死在他怀里的模样。
既然莫谣在三年前已经死去了，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谁？
他深吸了一口气，品味了一下对方刚刚生疏的开场白，试探性地开口：“你是谁？”
“我是莫谣。”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但是在话音落下后，对方的神色中明显多了一丝犹豫，短暂的停顿后，她补充道，“准确来说，她是我的宿主。”
有那么一瞬间，白歌联想到了莫谣曾经天天在他耳边絮叨的小说剧情。他的眉心跳了一下，合理怀疑这是某个诈骗集团的新型方式。但奈何对方的外貌几乎与莫谣一模一样，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决定先放对方进屋。
“什么意思？”白歌的声音冷冷的，掺杂在小品的乐呵声中。
“莫谣”不为所动地走到沙发旁，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抬起头平静地与白歌对视。
“你应该忘不掉吧，三年前的那场灾难，你亲眼目睹了莫谣的死亡的。”
被刻意掀起痛苦回忆的白歌瞳孔微缩了一瞬，随即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
“其实在你们执行任务之前，莫谣就预料到了自己死亡的结局，所以她提前向研究院申请专利，创造一个一个她的复制品。也就是我。”
“因为我的诞生过程十分的复杂与艰难，所以直到三年后的前几天我才成功获取意识。”
“我继承了她的记忆与容颜，代替她活了下来。”
“我从她的记忆中获取到了‘未来的每一年除夕都要去拜访白歌’这一条任务，所以现在我出现在了这里。”
白歌听到这儿，轻笑了一声。
能把心愿读取成任务，温情瞬间消散了不少。
兴许是读取了对方眼中的失望，“莫谣”再度开口：“很抱歉，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替代品。我可以根据她的记忆分析她的性格、提炼她的习惯，但我终究只是一道程序，我无法拥有她所产生的感情。”
“很抱歉，我成为不了真正的‘她’。”
白歌忍不住嗤笑一声，第一次用冷冽的眼神瞥了眼这张熟悉的面庞。
“即便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她身上衍生出来的，你也永远不是她。”
“为什么呢，我明明和她一模一样。”“莫谣”歪了歪头，那是莫谣疑惑时会不由自主做出的动作。
白歌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下，选择闭口不言，将目光移向别处。
意识到对方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莫谣”便自问自答道：
“其实我的宿主也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一个人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存在呢？’是这个人所拥有的记忆、性格、情感，亦或者仅仅只是ta本身的躯壳呢？如果模拟一个与本身一模一样的形象，能不能就意味着这个人始终存在呢？”
“基于这样的思考下，我诞生了。”
“莫谣”扯出了一个笑脸，就像她曾经真正笑起来的那样。
“但其实，她的答案和你是一样的。”
“一个人的存在，是因为ta知晓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的不可或缺，知道自己的无可替代。一个人的记忆可以篡改、性格可以改变、情感可以消退，但ta终究是ta，不会有人因为失去了什么而失去自己的本心，也不会有人会因为重新拥有什么而彻底变成另一个人。每个人未来的走向都是基于ta本身的思考与抉择，即便是继承了她所拥有的一切的另一个人，或许都没办法造就同样的结局，这就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像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根据我所分析出来的她的性格去行动了，你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不是吗？”
听完了对方的长篇大论，白歌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他清了清嗓子，说出口的声音却是他没预料到的沙哑：“那她……又为什么要模拟一个自己呢？”
“因为……她放不下仍旧活在世界上的人啊。”
“莫谣”的声音陡然变得欢快了起来，白歌好似再度看到了少女身后摇摆的狐狸尾巴。
“她想，即便是一个虚拟的自己，但只要存在，就会有念想；只要陪伴，就会给身边的人早就一种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去的幻象。”
“我最原始的设定，是一直陪伴她的父母直到他们死去，在她的亲人离世的那一瞬间，我的程序就会被立刻格式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不完善的是，我的容貌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变，因为宿主死在她18岁那年，我的外貌也就定格在了她18岁时的模样。”
“站在你们人类的角度，会觉得这是一种遗憾，无法让自己的父母看到自己女儿变老的模样。”
白歌垂下了眼眸，在心中把这段话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了一番。
这哪里是遗憾啊，明明更是一种折磨。
“今天是除夕，那你不用回去陪她的父母吗。”
“莫谣”回复道：“要的，临走前我跟他们规定好了时间的，还差两分钟我就该离开了。”
白歌弯了弯眼睫，对“莫谣”说：“那你以后就好好陪在她的父母身边，不要再来找我了。”
“莫谣”皱了下眉，似是对这一命令的不解，又或者是对忤逆宿主任务的犹豫。
“你不是解读了她的性格吗？她最听我的话了，你难道想让她人设崩塌吗？”白歌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略显轻松的笑容。
在漫长的等待中，白歌终于见到“莫谣”点了点头。
恰巧到了“莫谣”为自己计划的时间，白歌将人送到门口，考虑到对方此刻已然是一个机器人，也就没有了送对方回家的必要了。
不仅刷不了好感度，还给自己徒增悲伤。
可他还是觉得不舍，倚着门框看着对方等待电梯。
已经记不清楚了，上一次看到这个背影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出神中，白歌忽然听到了“莫谣”的声音。
“白歌……”
“白哥……”
面前的面孔与三年前少女沾满血迹的脸庞渐渐重合，相似的嗓音也重叠在了一起。
“还有一件事或许我应该告诉你……”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她的记忆告诉我……”
“我的内心告诉我……”
她斩钉截铁：“她很爱你。”
她话锋一转：“我还不想死。”
漆黑的夜晚毫无预兆地绽放了今夜的第一场烟花。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楼下传来了阵阵儿童的吵闹声，客厅里也传来了悠扬的合唱声。
在灯光即将熄灭的一刹那，“莫谣”看到了对方牵起的嘴角。
他背对着屋内的灯光，将整张脸都埋在了黑暗中。
“是吗？”白歌的声音很轻，低到自己都快听不见，“那她为什么，不来亲口告诉我呢？”
作者有话说第9章 2023.1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