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今天也在努力工作》冬青菜

2、泷洞

　　意识网络链接了所有人类，所有。
　　工业的爆发于18世纪，毫不奇怪地令人类的生活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留声机存储令人难以忘怀的声音，银版照相机记录下过去的影像，围绕在人们周围的信息量日渐庞大，日渐复杂。
　　一种波动从这些交汇的理想中出现，它并非自古存在，而是人类文明的进步到某一程度后的标志。
　　人类之中最聪明的那些认识到，那是他们自己的意识在世界上一刻不停地奔流，如同永无尽头的江河一般汇聚而成的。
　　出于同源的亲近感，亦或是对于自己族群造物的责任感，人们决定将其命名为“意识流”。
　　如今，这样称呼它已经不够准确，信息纪元的到来让人类意识的活跃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原本能成缕观测的意识流开始交织、链接，如今以“意识网络”的形态存在。
　　利用意识网络再现人类想象的技艺，被统一概述为“术式”，是名副其实属于全人类的异能。
　　当然，这个“全人类”或许不包括柳十清在内。
　　因为某些意外，她连使用最简单日常的术式的资格和能力都丧失了，更别说是在紊乱区里。
　　如果只是作为一名普通的观测枢，找到泷洞核心的位置就已经完成工作了，可是队伍中负责“清理”的先锋似乎有些忙碌，一时半会没办法赶过来的样子。
　　她纵身跳下飞机残骸，抽空侧头瞥了一眼刚才被她踹飞出去的“鱼卵”，见球中的女孩突然颤抖了一下，似乎突如其来的震荡开始唤回停滞的意识，她缓慢地坐了起来，那颗金色的球体泛着粼粼微光。
　　柳十清收回视线，抬手将一头细碎的亚麻色长发束了起来。
　　“休息日有临时工作调动就算了，现在还要加班，真是没办法。”
　　“柳十清，在我过去之前坚持住！”夹杂着电流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是罗伊的声音。
　　柳十清挑了挑眉毛，举起了枪，听到他带着焦急情绪的声音真是难得，看来临时加班也不算太亏。
　　快速将弹夹打空，虽然青白色的触手终究还是会重新冒出来，不把核心取出来就不会停止，但是起码能拖延一下攻势。
　　沿着飞机残骸的边缘跑起来，尽可能让战斗的范围远离被屏障围绕的女孩。
　　那个空难的幸存者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原本凭借潜意识维护的屏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到那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咔，换上新的弹夹。
　　“20秒内到位，我身上的施术触媒要撑不住了，准备接应。”罗伊的声音。
　　只是十分之一秒的停顿，柳十清的身后寒芒乍现，千钧一发之际，她侧头一避，细长而锋利的三道尖刺将她头戴的通讯器狠狠地掀落在地，顺便在她的额侧留下了三道血痕。
　　“嘁，吓死我了。”柳十清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喘了口劫后余生的粗气。
　　“收到。”说完，她才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看和竹蜻蜓信标有着同样下场，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通讯器，尴尬地抹开额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
　　“啊……忘记了……这会儿他听不见。”
　　利落地前滚翻躲过又一次攻击，抬头看向天空，罗伊双臂交叉举在面前，像是从天际坠落的流星一般，从黑雾之中冲出。
　　柳十清还没有忘记HS2245是怎么失事的，大声提醒：
　　“领域禁空，小心！”
　　20秒还没有到就出来了，看来触媒的损耗比想象中要大，罗伊比往常要急躁。
　　果不其然，那些挥舞的青白色触手才是主要的攻击性来源，而且，它更加喜欢空中移动的目标。
　　罗伊冷眼看着直冲自己面门而来的那些触手，脚下虚点，整个人就好像被击飞了一样猛然加速，又“蹭”地落在了地上，一段滑行抵消了下落时的冲击，激起一阵烟尘，稳住了身形。
　　“呜啊——！”惊恐万分的喊叫突然在耳边炸响，废墟边，泉曦跪坐在地上，被烟尘迷住了眼睛，好不容易视野回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包裹她的金色屏障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碎裂在空气中。
　　直冲云天的黑雾从飞机的残骸下升腾而起，青白色的触手在空中毫无节奏地律动。
　　每一个弧度都像附上了玻璃碎片一般，既圣洁，又诡异。泉曦像是被钉在地上，脑海中无数纷繁的思绪快速地流转，她醒来的方式肯定哪里有问题！
　　我死了吗？
　　这里是天堂？
　　不，这幅景象再怎么说，是地狱才对！
　　“啪。”一声碎裂的轻响，没有空闲安抚幸存者，罗伊甩手丢下了原本佩戴在手腕上的金属手环，依稀可见上面原本镶嵌了什么的凹槽，而此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柳十清，备用触媒！”而在他出声之前，柳十清就已经掏出一个新的手环朝他掷去，那小小的装置此刻恰好穿过两根触手进攻的路线之间，稳稳地落在了罗伊的手中。
　　气流再次在他周身怀绕。
　　有着尖锐末端的触手毫无怜悯的迎面袭来，泉曦惊恐地闭上了眼睛，预想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她小心翼翼的睁眼，放下护住头部的手臂。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原本朝这里袭来的那些触手齐齐断裂，飞扬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各色的光彩。
　　不是地狱，也不是梦！
　　罗伊将手环扣在手腕上，咔一声，卡住金属上镶嵌的绿色矿石，随着机括的运动，矿石被推向皮肤，皮肤表面因受到压迫微微下陷。
　　充分与触媒接触，是术式展开的基本要素。
　　趁着罗伊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柳十清脚下一个爆发冲向侧面，随后立即旋身躲在了一片束起的钢板后，从腰间的扣带上抽出另一把手枪。
　　“掩护我，我去把核心取出来。”失去了通讯器，柳十清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起来。
　　“你疯了？”一如既往的简短话语表示同伴的不赞同
　　咔哒，上膛。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回应和置疑，只有绝对的冷静。
　　蜻蜓小队是一支配置不全的队伍，她和罗伊是这支小队中唯二的成员，作为一名无法使用术式的观测枢，她掩护和压制的能力要远远弱于罗伊，更不要说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幸存者。但相对的，灵活性是她的优势。
　　“不要小看我了，你没来之前我不也是照样执行任务。”柳十清冲出掩体。
　　“清理开始。”
　　罗伊皱眉，没有再提出异议，战场上，听从指挥是第一要义，他低头看了自己身边的泉溪一眼，女孩被他那双明显闪烁着不悦的眼睛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激灵。
　　咦……咦？难道说是我拖后腿的关系？
　　泉溪想站起来往后撤，这种情况下任谁也看得出自己的任务就是在不妨碍对敌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可是尝试了几次，身体却没有办法行动，她在不受控制地打抖。突然，一股气流托起她的身体，随着罗伊的脚步一起，一步一步往后撤去，削去触手的狂暴气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避。
　　泉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像是闪电一般掠过眼前，一瞬间就冲到了视野的边缘。
　　一个人？！
　　她看着那个身影灵巧地矮身或侧跳地躲过如暴雨一般席卷而来的碎片，纵身，高高地跃起，直到下坠的角度足以让她落在那片黑雾的中心。
　　“喝——！”
　　等等，有危险！泉曦敏锐地看到地面的异动，黑色的尖刺拔地而起，直冲柳十清的面门而去。
　　躲不开了！满身尘埃跪坐在地的女孩没有能够闭上眼睛，瞳孔收缩，心脏揪成一团，声带滞涩来不及发出声音。
　　看起来处于生死边缘的柳十清却突然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同样的招数，用两遍可就不管事了。”
　　在空中扭转身体，那连贯的动作让她好像一片轻柔的羽毛一样顺着尖刺的弧度滚落，面对着那些尖刺漆黑坚硬的侧面，柳十清举起了枪。
　　呯。
　　子弹轻易贯穿了不明材质的尖刺，而她的身躯消失在黑雾中。
　　“她她她……”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泉曦十分怀疑自己还会不会说话：“她不会有事吧？”
　　罗伊转头看向柳十清刚才冲出来的方向：“不，没事。”
　　话音未落，西方面孔的男人已经一个跃步跳进了柳十清刚才藏身的掩体后，捡起了她留下的一个黑色方盒，在他拿起那个方盒的刹那，白色的身影冲出了黑雾，将一个破损扭曲的玩具模型一样的东西丢向了罗伊。
　　“接着！”
　　那些触手和尖刺狂暴起来，如同浪潮一般扑来，不等泉曦尖叫着逃跑，罗伊已经将柳十清扔出来的东西塞进了黑盒。
　　柳十清站定在废墟上，松了一口气。
　　她身后不到十厘米，数百根或黑或百的触手和尖刺消散在了空气中，遮云蔽日的黑雾终于散去。
　　泉曦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愣愣地仰头看着背光立于一片狼藉之上的人。
　　“活……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