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09·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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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漫长的生命必然会让我们模糊对时间的概念，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第一批外族学生毕业的时候。
奥尔瑟拉长成了清丽的少女，她坚强、努力、认真，也许她算不上天纵奇才，却凭借着坚韧的个性在整个求学过程里都保持了优秀的成绩。
当她临近毕业时，第四天的一位老教授提出愿意破格收她为学生。老教授是在前往奥尔瑟拉的学校进行短暂的交流里认识了她，对她留有深刻印象。
我问奥尔瑟拉，你愿意继续跟着老教授学习，还是回到魔界。
对于落后的魔界，她现在掌握的东西其实已经算得上非常丰富，养活一座城不成问题。
奥尔瑟拉则毫不犹豫的说她想要学习更多。
“我知道这对于以撒城已经足够了，但我想……如果我懂得更多，我能救更多人！”小魔女低声说，她翠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任何宝石都要纯粹美丽。
以撒曾经在信里透露了奥尔瑟拉的身世：她来自一座已经因为饥荒而毁灭的城市，深渊恶魔带来的毒素污染了大地与水源，在饥饿的绝望里，生者相互残杀，死者死无全尸。
奥尔瑟拉是以撒从尸体堆里挖出来的，幼小的女孩唇边都是至亲的鲜血——她的父母为了让她活下去，用自己的血喂养她到了最后一刻——绿眼睛无神而惊恐的睁大，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在一年后才重新开口说话，性格非常的不符合年纪的早熟，大部分时候严肃认真比以撒还像个成年人。
在天界生活了这些年，她才总算露出了点符合少女的活泼。
但在耶路撒冷生活和在下天界生活毕竟是不一样的，在这之前，我还得去见一见那一位老教授。
据说那位老教授为人温和，但学术分子总难免会有些身为神族骨子里的骄傲，万一奥尔瑟拉的身份暴露，对双方都会是一种伤害。
老教授年纪大了，已经临近退休，奥尔瑟拉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学生。
我以私人身份拜访了老教授，花白头发的学者对我的到来有些惊讶，又好像早有预料，询问我是否是为了奥尔瑟拉而来。
当我告诉他奥尔瑟拉并非精灵时，老教授温和的点了点头，说：“她来自魔界，是吗？”
“是。”我承认，等待着老教授的下一句话。
老教授说：“我知道的。”
“我年轻的时候胆大包天，为了收集更多的样本，一个人跑去精灵的领地游学过数年，甚至也为了长长见识跑去魔界几回。所以我一见到她，就认出来她不是精灵了。”老教授十分坦然说起自己的往事，他衰老的面孔迸发出一种澎湃的活力，仿佛这一刻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哈哈大笑起来：“但——那又怎么样？她是精灵还是恶魔都不重要，对我而言，她首先是个好学生，而我刚好是一名老师。”
“老师教给学生知识，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我也笑起来。
有一位这样的老师，奥尔瑟拉非常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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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在允许异族来天界求学的法案通过时，一些反对者曾经提出过这样的意见：为了保持天界的优势，对知识的垄断与管理是必要的，这份法案的内容完全不利于天界。
碍于我上司的身份，反对者们没敢说出后面的话，但倘若换个人，说不定已经被扣上了叛国的罪名。
他们说的有理吗？似乎也是有理的。
如今一盘散沙的红海与魔界对天界的威胁趋近于零，可倘若有朝一日，他们凭借着天界的知识建立起第二个、第三个天界，那我们就亲手给自己培养了可怕的敌人。
谁能保证到时候红海与魔界不会觊觎神的净土？谁能保证那些知识与技术带来的不是文明，而是战争？
所以还不如保持现状，把秩序永远把握在我们手中，多么稳妥，多么安全。
时至今日，依然有人为此愤愤不平，偶尔我还能收到这样内容的来信，对方却连署名都不敢。
感谢路西菲尔替我公开了那份文件，否则它的通过想来会难很多，因为我知道，我无法说服这些人。
他们不在乎非神族的种族的兴衰死活，在他们眼里，不受神眷顾的种族始终低人一等；他们甚至也不在乎底层神族的死活，因为他们也……低他们一等。
可哪怕恶魔的血，也是红的。除了未曾蒙神庇佑，那些天界之外挣扎在混乱与贫穷里的众生又犯下了什么错呢？
在离开前，老教授突然同我说：“我完全支持您的主张。”
我看了他片刻，然后将那些反对的理由一一向他列明，问他：“您认为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不敢预言未来。”学者摇头，声音温和，“但我想，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坏的可能就固步自封，就像因为可能引起火灾而熄灭所有火焰。”
“倘若一件事存在坏的可能，那它也应有另一个好的结局，我们只需期待并为之努力。”也许透过眼睛真的能看到对方的魂灵，老人的苍老的眼里似乎有光闪烁，“我相信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哪怕我看不到它的结局。”
“但我愿意相信有一天，繁荣与文明能够遍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相信知识最终带来的会是道德与文明，而非更惨烈的战争。至少……我们应该相信他们一次。”
相信生命的本质仍是善良，我们传授知识，而他们回报的不是刀枪。
在道别以前，我感谢老教授的回答。
也许我还能……再做些什么。
6
我还是会去以撒城，时间不定，基本都是隔上几个月。
也不是别的，主要还是不放心。
格鲁曼过世，奥尔瑟拉又久留天界，独留以撒管着偌大一座城，我很是担心他哪天无声无息的把自己弄死了。
这大恶魔脑子有点直，总觉得不好意思麻烦我，写的信里都是些“城中今日谁与谁吵架，他劝架成功，非常开心”；“城中今日哪个调皮孩子闯了祸，被家长追着躲在他背后，结果愤怒的家长试图揍孩子却误伤他，幸好他肌肉结实”这种乱七八糟鸡零狗碎的事情。
虽然看着有趣，但这不是他打完架受伤还不说的理由。
我看着他血呼啦的一条胳膊，感觉有一股怒气挥之不去。
而以撒第一反应居然是往身后藏了藏，然后退了两步，憨憨一笑：“我身上太脏了，你先别过来。”
我差点想往他脑袋上扔他个净化术，好让他长长记性。
……我忍住了。
把大恶魔拖回城里时，城里的居民已经很习惯见到我，他们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倒是不再试图给我塞些当地的土特产了。
我屡次三番的告诉他们我明白你们的好意，但城中物资有限，你们自己留着就好，才总算止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习惯。
小孩子笑嘻嘻的从我们面前跑过去，魔族的孩子大约天生胆子大，看着以撒一身血也不怕，反而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拍起手来。
高兴什么？高兴你们老大要挨骂了吗？
我莫名的看了孩子们一眼，以撒倒先急了，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当地方言，孩子们便嬉闹着散去了。
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考虑到魔界彪悍开放的民风，我还是决定当没听见，把以撒推进了医馆，让羊角恶魔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魔界的医生不多，会医术的恶魔都会受到极大的尊敬，毕竟在魔法不精的魔界，医生们治病仰仗的都是从各种地方弄来的药材。
这位羊角恶魔医生更是以撒城里非常有脾气的一位，见到以撒又带着伤来，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拧住他的耳朵，用激烈的言辞倾诉着内心澎湃的情感。
以撒嗷嗷叫着却不敢躲，嚎着对不起我错了。我无视他求救的目光，残忍的站在了医生一方。
谁说要我亲自动口的？
天界那些拐弯抹角文邹邹的阴阳怪气，以撒根本听不懂，气急了说他是不是让肌肉挤占了头脑的发育空间，他都能理解为在夸他身强体健，兴冲冲的给我展示他的肱二头肌。
从那之后，我沉痛的意识到：对付憨憨的首要原则就是少整弯弯绕绕。
医生数落完了以撒，怒气冲冲地给他处理好伤口，然后把人赶出门外——医馆就这么大点地，以撒的体格往里面一伫，简直是个绕不开的障碍物。
我跟着以撒出来，他还在揉被揪地生疼的耳朵，呲牙咧嘴的嘟囔着羊角医生真暴力。
门后传来羊角医生阴恻恻的声音：你小子是不是搁那骂我呢？
以撒马上闭了嘴。
我看着好笑，便伸手替他揉了两下。
大恶魔一下子僵住，他个子太高，这下偏着头扭成一个别扭的姿势，一副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
我给他揉了片刻，却发现他耳朵越来越热，越来越红，疑心是不是我手法不对反倒弄伤了他，便收了手，不得其解的问：
“……怎还越来越不见好了？你需要回去让医生看看吗？”
“不不不我没事！就是有点热！”以撒连忙摆手，可能是怕再被医生揪另一只耳朵，连忙叫上我走了。
过了一会，以撒的耳朵的红便真的退了，看来确实是热红的。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突然支支吾吾的问我：“那个……你三个月后，有空吗？”
我本来想说没有，那刚好是天界一年当中最忙的一段日子，但看到以撒胳膊上缠着的布条，我又突然有点生气，改口道：“现在可以有——下次来时我再发现你受伤，我就给你个教训。”
以撒嘴边的傻笑还没下去，就连忙开始求饶：“对不起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Chapter 09·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