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暮之南城

10、第 10 章

　　酒酒是大夫，她做的最多的事是救死扶伤，用无论用什么药，目的都是治病，而如今，酒酒看着自己手中的小瓷瓶，这里面的药可以治人，也可以害人，如今它的用途，却是害一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子毁去容貌，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邵华迟疑道：“你确定。”

　　酒酒转过身，有些犹豫不定。

　　青染道：“为何不直接毒死，像她那样小小年纪却这般恶毒的人，不知又要在那宫廷里祸害几个，若是让她得了什么机会出宫，怕是又得害到你头上来。”

　　酒酒摇头，道：“我的药，只救人，不杀人。”

　　邵华了然：“你生性善良，姑父也是看中你这一点才将自己毕生医术传授与你，至于宫里，我会派人看着。当初让她害了你是我的失误，如今，若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让她伤了你，那我又有何用？”

　　这是一个做哥哥的对妹妹的承诺，也只能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承诺，邵华不曾表现过，记忆中那个吵吵闹闹的小女孩是那么的鲜明，而如今站在眼前的她却是这般，仿佛是两个人。当初的酒酒属于他，而如今的酒酒心里装的却是一个叫作风钰的男人。

　　青染放下了心，转眼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外偌大的雨帘，说道：“这么大的雨，不如公子今晚就住这里吧。”

　　“这......”邵华迟疑地看向酒酒，虽然以前是时候经常玩闹的晚了就随意住下，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都长大了。

　　酒酒心里还想着风钰的事儿，完全没有注意到邵华那边的事。

　　邵华已然明白，对青染说：“没关系，也没多远的路。”

　　“哦，好吧。”青染点头，唤了院子里的仆人送邵华离开。

　　雨幕中一袭白衣的少年撑起油纸伞，有些不舍，却不得不离开，酒酒眼瞥到那一幕，恍惚之间以为是风钰，心痛难忍，下意识地跑到门口，看着邵华的背影发呆。

　　青染不懂，还以为酒酒舍不得邵华的离开，笑道：“明日就想来就停了，前些日子摘了好些莲蓬，明日再找公子过来一起玩吧。”

　　酒酒苦笑，道：“我累了，睡去吧。”

　　“是。”

　　风钰，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第二天的天气晴朗的仿佛昨夜并未下过雨一般，池子里的荷花开的绚烂，丝毫没有被风吹雨打过的痕迹。

　　早膳是在厉盟主的院子用的，兴许是昨天蒋然来的事刺激到老人某个敏感的神经，一大早就差人请了酒酒和邵华过来吃饭。

　　百里茗和厉悦去了京城，大约下午才能回来了。

　　老人家老了其实就像个孩子似的，因为生气蒋然没有照顾好酒酒，便故意在他来了之后让邵华和酒酒陪自己吃早膳，也特意给酒酒夹了很多菜。

　　酒酒仿佛能看见在厉盟主心里蒋然的可怜样儿。

　　用过早膳，盟主去处理事务，酒酒和邵华也得了闲，去找蒋然问现今的情况。

　　蒋然在院子里指挥着手下，看起来挺正经，酒酒却有些不习惯。

　　邵华问：“怎么样了。”

　　蒋然看了眼酒酒，摇头，道：“原先也找过很多地方，但都一无所获。说实话，这次来洛阳我就是为了看看酒酒的，都这么久了，找这么大动静，就算是尸体也找到了。”

　　酒酒抓~住他话里的信息：“那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没死？”

　　蒋然点头。

　　邵华在屋里踱步，突然灵光一闪，道：“以他的人脉和江湖关系，也不会有人想要处心积虑的杀掉他，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遇到高人。”

　　酒酒想起救自己一命的颠道人，激动的眼里泛起泪光：“是颠道人！当初就是他告诉我风钰要娶秦筱筱的！”

　　如今连蒋然也听出来邵华的意思，一番欣喜之后，又疑惑道：“没道理啊，他干嘛要这么帮你们？”

　　邵华道：“有道理那就不是颠道人了。”

　　“颠道人曾和我说过，若是有什么想找的人，就去极北之地，原来是这个意思！”仿佛马上就要找到风钰，酒酒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极北之地找到风钰。

　　大致的方向是有了，大家都很欣喜，但蒋然觉得还是缺点什么，道：“极北之地那么大，又荒无人烟，要找到这么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该怎么找啊？”

　　酒酒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这样被浇灭。

　　邵华思索了一会儿，道：“颠道人带风钰去极北之地自然有他的目的，我曾听闻极北之地有一种冰魄果，能让人起死回生，或许风钰能随颠道人去极北之地就是因为这个。正好下午的时候姑姑姑父就回来了，到时候再问一问姑父，兴许能得到些线索。”

　　“什么！师母要回来了！”蒋然听见邵华说厉悦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差点被吓傻。

　　蒋然虽然叫百里茗师父，但真正教他的却是厉悦，这孩子，从小没少挨厉悦的打，尽管如今已经是个父亲，但一提起师父还是噤若寒蝉。

　　邵华不由失笑：“你还是这么怕姑姑。放心，如今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姑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蒋然挠挠后脑勺：“话是这样讲，但......嘿嘿，习惯了。”

　　酒酒心慌意乱，听见他们这样互相调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终于是好受点了。

　　厉悦和百里茗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吃中午饭，厉盟主年纪大了喜好热闹，又叫了一家人一起吃饭，这次叫了蒋然。

　　饭前，邵华交代酒酒切不可心急，酒酒着急知道风钰在哪里，若是在饭桌上直接问百里茗，厉盟主肯定会因此生气，后果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一顿饭吃的了无滋味，厉盟主和自己的女儿女婿话着家常，酒酒心不在焉，连厉盟主问话都没听见。

　　厉盟主有些不悦，道：“酒酒这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酒酒不知怎么回答，尴尬之中，邵华替她说：“酒酒是在牵挂蒋然家的小女儿吧，那孩子早生了一个月，身体脆弱的很。”

　　厉盟主“哦”了一声，对蒋然道：“什么时候带她来洛阳，小一辈们也就你争气！”言语中有些责怪邵华到现在都没有娶妻。

　　邵华无语失笑，厉盟主转移的注意力就好。

　　蒋然正在吞饭，听见盟主问，赶忙说：“等孩子身体好点就带她过来见过外公，如今也是刚刚满月。”

　　“嗯。”厉盟主摸着胡须，对自家女婿道：“你有时间去看看那孩子，怎么也是我厉家的孩子，不能让外人小看了去。”

　　百里茗道：“是。”

　　蒋然心里笑开了花，厉盟主这么说，就证明还当他是自己的外孙看。果然，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

　　酒酒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饭后，厉悦扶着里盟主回院子，人影刚刚走过拐角，酒酒便迫不及待地问百里茗：“师父，冰魄果一般会生长在什么地方？”

　　百里茗端起下人递来的茶杯，轻呡一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徒儿，只是一时好奇。”酒酒怕自己说了实话，百里茗就不告诉自己了。

　　然而自己的小伎俩被百里茗一眼看穿，他屏退下人，道：“不说实话我也能猜到是为什么，想找到风家那小子是吧？别找了，我和你师母已经商量好了，明儿就去请媒婆，给你说门起亲事。”

　　“师父！”酒酒诧异，实在想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这样做，道：“虽然酒酒并非师父师母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您待我视如己出，酒酒同样把你们当做我亲生父母来看待，可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要这般为难我？我爱他，今生非他不嫁！”

　　百里茗冷笑一声：“那我就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冰魄果。传说中冰魄果能生死人骨肉，但那也仅仅是传说而已，千百年来，谁也没有见过。你非他不嫁，不如现在就自尽的好，说不定在奈何桥上还能见上他一面！”

　　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蒋然道：“师父别生气，酒酒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仔细去想，而且，风钰多半是被颠道人带走的，以颠道人的能力，能找到冰魄果确实很容易让人信服。”

　　百里茗情绪也缓和了下来，对酒酒道：“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但你要先发誓，我和你说的一字一句，都不可以告诉别人。”

　　酒酒忙不迭以地发誓，蒋然识相地让开，顺便把发呆中的邵华也拉开。

　　整个大厅里安安静静，仿佛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百里茗开口：“你可知道颠道人为何称之为颠道人？”

　　酒酒诧异，不知师父为何这样问，迟疑道：“因为道人疯疯癫癫的......”

　　“哼，”百里茗冷笑：“那不过是世人的误解罢了。那魔窟里有着世界万物的隐秘，颠道人受教许多，从此也改变了他的性格。你只看到他曾救过你，却不知他曾杀过多少无辜的人，多少无辜的百姓被他拉去做所谓的实验，最后人不人，鬼不鬼，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若是风钰真的和颠道人一同去，他是惨死还是变成一个怪物，谁也说不准。”

　　酒酒瘫倒在地，呢喃道：“怎么会......”

　　百里茗继续道：“这件事只有江湖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知道，莫不是想让你断了这念头，我也不可能同你说这么隐秘的事，你可要牢牢记得，不得说出去一个字。”

　　酒酒说不出话，明明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很简单的事情，为何到她这里便万般阻挠？老天，何仇何怨，要这般对她？

　　百里茗一生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厉悦，看着酒酒这般痛苦的模样，虽然心疼，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