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生》夜初雨

34、一梦浮生之灰烬

　　空荡荡的宿舍只有浩南一人而已。开学在即，所有人的生活都将继续，唯有他要离开了。用自己的离开堵住徐向天的嘴，保护梦瑶，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吧。有一段日子不见了，不知道梦瑶现在过得好不好，其实你爱与不爱我，在离开的这个时候都显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很久了，等你也很久了，而现在我要离开，比很久很久还要更久呢！拿起椅子上挂着的那件衣服，浩南思绪又回到过去。这是子墨的衣服啊，就是因为这件衣服，她才拥抱了自己，才有了第一次的散步，才有了以后的种种，可惜，可惜，无法拒绝的是开始，如同无法抗拒的是结束！
　　下了很大的决心，把衣服放回了子墨的衣柜里，一边关上柜子一边闭上眼不看它。之后抬起头，深呼出一口气，佯装轻松的拖起行李箱，将另一只手深藏进口袋，若无其事的出了宿舍门。走到水吧门前，不住的向咖啡屋摇曳顾盼，在看什么呢？希望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咖啡屋走出来，不经意的一抬眼与自己目光相会，然后情不自禁的走过来，低低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啊？”；抑或就是想再品味一下墙上的小诗？是啊，还记得呢，“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和你寒暄，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说一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可是天公不作美，何尝会让我完成这样的心愿！无奈的回头，走进了水吧，这上午时节，水吧是没有人的，清冷安详，迎合了他无法言说的心伤。偶然的一瞥，墙上的吉他却把他心底的温柔牢牢的击中，那把吉他，那把吉他上面还有梦瑶的名字！
　　轻轻的走过去，拿起它，抚摸着每一根琴弦，却平白撩拨了自己的心弦。走到舞台的中央，今天在这里，最后一次，只为自己，唱一首《灰烬》：
　　第一次在这个舞台上看到你的眼睛
　　你的哭你的笑决定我心阴心晴
　　一首歌一抹笑慢慢融化你心头的寒冰
　　你的人你的心一步步向我靠近
　　命运设下圈套叫我们渐渐收紧
　　未来得及相依相偎的贴近
　　一失手爱恨都已是曾经

　　如果相爱是彼此逃不脱的绝境
　　我情愿在爱火中化为灰烬
　　但命运却为何揪住你的伤心
　　无法忍受你在荒原的凋零
　　别怪我的狠心
　　怪只怪老天冥冥中盲目的注定

　　如果相爱是彼此逃不脱的绝境
　　我情愿在爱火中化为灰烬
　　但命运却只揪住你的伤心
　　放手的时节蒙蔽了视听
　　让相思化作美酒一盅深夜独饮
　　半醉半醒间将过去痛痛快快哭一个干净

　　即使我化为灰烬
　　也治不好你受伤的心
　　你的华灯初上我暗自退场
　　爱护自己是我最后的叮咛
　　相思化作美酒一盅伴我半世飘零
　　半醉半醒间我的心已然化为灰烬
　　音消弦断泪茫茫，浩南的心随着那断了的弦不完整了。最后一次抚摸着这个吉他，当手掠过梦瑶签字的地方时，心微微的颤抖。既然要走，就不要带走任何回忆吧，再见了，我的吉他，再见了，不再是我的梦瑶！走到水吧门口，迟疑着想回头再看看，却终不忍看，踏上步子迈了出去。这样安静的离开，没有一个人送行。告诉自己不喜欢离别的场面，不要通知任何人，静静的退场，静静的在另一个地方扎根生长，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也行自己心里分明是多了一份期盼，期盼可以遇见她，可以有一个最后的告别！
　　一步一步的走向车站，一次次的忍住不去回头，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呆在南昌呢？如果上天一狠到底，还是没办法看见梦中的你，这样的离开是不是会在多年之后还存着遗憾？！正想着，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夹杂着细沙，吹着浩南眼里生生的疼，似乎要留下泪来，不一会儿雨也下了起来，止住了思绪，他找了最近的站台躲雨。匆匆忙忙的人群，在他眼里显得那么滑稽。忽然就笑了，看着天，自嘲似的笑了。怎么，老天这是在挽留还是提示后面的路也不好走？公交车变得拥挤起来，出租车也不好打了，路人的行走奔跑像一场闹剧，心碎着微笑，这感觉真好。不经意的一回头，一个熟悉的清瘦身影闯入眼帘，她匆忙着朝这站台跑来，这场大雨忽然间变得如此美丽！
　　跑进站台，身上已被淋了个湿透，左顾右盼，一阵阵的风让她不得不把自己抱紧，路面已经积了不少水，一辆车开过，溅起水花让梦瑶不住的后退，直到碰到后面的人。猛的回头“对不起……”，是浩南，竟然是浩南！浩南笑了笑，说：“要不是这辆车，你还发现不了我呢。”看着浩南的行李，梦瑶一下就明白过来，问：“怎么你今天要走？”浩南点点头，说：“是啊，快开学了，该去新学校报到了。”梦瑶黯然，若不是自己任性，或许浩南不至于要离开，只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声音很轻，但浩南还是听见了，他开怀一笑：“说什么对不起啊，根本没你什么事啊，是我自己错。对了，你的吉他我借用了很久了，刚刚走之前还谈了下，不小心弄断一根弦，你不会怪我吧？”梦瑶惊讶于他忽然讲这些，反应了一下，忙说：“啊，那个啊，那个，当然没关系，我拿去修一下，以后还可以用啊，诶，车来了，我送你吧。”她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进去，浩南只好跟了进去。
　　车里的冷气让梦瑶无所适从，浩南见状，说：“司机，麻烦可不可以把空调关了？”司机说：“我们成天在空调车里呆着都习惯了，关了空调容易中暑啊，你女朋友淋雨了，你搂着她就好啊，机场马上就到了。”浩南和梦瑶听见这话对视了一下，目光汇聚的瞬间，梦瑶又把头低了下去。浩南伸出手，在她的肩膀旁迟疑了许久，梦瑶笑着说：“没事的浩南，我不冷。”浩南机械的笑笑，将手收了回来。
　　到了机场，一路的沉默，直到过关之前，浩南停了下来，看着梦瑶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这样的遇见很残忍，原本想着会有一些最后的告白抑或挽留，哪怕说一句舍不得你走也好，可是什么都没有，心空荡荡的，不太甘心了，却不得不服从命运的安排。“我要走了，”浩南说，见梦瑶无言以对，他接着道，“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也许我们不会再见。我要走了，你会忘了我吗？”梦瑶笑了，说：“浩南，一路顺风。”他的心彻底的凉了，嘶哑着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去，止不住的珍珠从眼里滑落，溅了花开遍地，如他的心，碎成一片片，满地的狼藉。世界真的很小，小到好像一回头，就不知道会遇见谁；世界真的很大，大到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从此失去了谁。
　　当浩南的身影消失在梦瑶的眼帘，她的泪水奔腾而出。伪装着坚强，却总会有某个时刻，承认自己在逃避；总会有某个时刻，承认自己曾想念；总会有某个时刻，承认那些不闻不问、等待、坚强、微笑，都只是隐藏的武器！我已经是鹤轩的未婚妻，就让那句我爱你烂在肚子里，随着你的离去永远藏匿。那一天，昌北机场背对的两个人，同样的泪眼，却向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第二天鹤轩进门的时候，顾明成满脸的不高兴，问：“昨晚上哪里去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鹤轩一脸疲惫，说：“在梦瑶那呢，我睡觉去了。”顾明成大惊：“什么？你在梦瑶那里过夜？”鹤轩打了个哈欠，说：“是啊。”说罢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这砰的一声让顾明成很是愤怒，重重的一拳打在沙发上。蓝姨不解，问：“你最近是怎么了啊？动不动就发脾气，梦瑶那孩子你一向喜欢，难得鹤轩也喜欢，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顾明成说：“你知道什么，她根本没安好心，她是为了我们家的财产，为了我们顾家的钱才和鹤轩在一起的。看起来冰清玉洁，竟然现在就和鹤轩一起过夜，这不是摆明了想生米煮成熟饭让我们没有反悔的余地么？林浩然，我偏不让你得偿所愿！”蓝姨迷糊了，嘟囔一声“莫名其妙”之后，离开了大厅。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梦瑶还在睡觉，昨天的雨让她发了一夜的高烧，头还是晕得厉害。摇摇晃晃的去开门，来人竟是顾明成。梦瑶一惊，连忙拨弄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说：“顾叔叔，不好意思，我刚刚起床，让您见笑了，您里面请。”顾明成一言不发，走了进去，看见客厅沙发上放着被子，问：“怎么被子摆到沙发上来了？”梦瑶歉疚的说：“呃，这个是因为昨晚我一直高烧不退，鹤轩怕我半夜严重了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在这里睡下的。结果一直帮我端茶送水的，也没太睡好。”顾明成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就是听鹤轩说你不太舒服，所以特意来看看，现在怎么样了，好点没？”梦瑶说：“好多了，他一直很细心的照顾呢，哪里用得着顾叔叔亲自跑一趟啊，实在不好意思。”顾明成也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在孩子身上，竟然有那种想法，多呆一秒，他都觉得自己玷污了这地方，于是笑着说：“梦瑶啊，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来接你去医院的。”梦瑶连连点头。
　　转眼已到年末，梦瑶给奶奶买了一堆新衣服送过去，同往常一样，奶奶还是追问妈妈和子墨的消息。“梦瑶啊，你妈妈和子墨到底去干什么了，都半年了还不回来啊？”梦瑶笑着说：“奶奶，您就不要担心了，妈妈以前是芭蕾演员，她喜欢世界各地的芭蕾舞台啊，难得妈妈来南昌一趟，子墨也订婚了，趁着这个机会，子墨带她去周游世界了啦。”奶奶问：“周游世界？哪有那么多钱去周游世界啊？你们还是学生啊？”梦瑶笑了笑，说：“奶奶，您难道忘记爸爸的生意头脑了么，子墨是爸爸的儿子，他和爸爸一样强啊，前些日子子墨还给我来电话说，雅丹家里要子墨拿出点诚意来迎娶雅丹，您猜怎么样，子墨直接接手了雅丹他们家在美国的一家面临倒闭的分公司，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步入正轨了呢。”奶奶不明白了：“你一下子说子墨带妈妈去旅游，一下又说他们在美国，梦瑶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奶奶啊？”梦瑶头脑飞快的旋转着，以最短的时间想出解决方案，说：“呃，不是啊奶奶，之前他们是在旅游啊，但是那个到了美国之后呢，就停下来了，美国比较繁华嘛，雅丹喜欢在那边购物啊，正好又赶上他们公司的事情，所以后来在美国呆下了，是这个样子。奶奶我没有骗你啊，奶奶，你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啊？”奶奶叹了一口气说：“没骗奶奶就好，可是你看看你，越长越瘦，天天忙着见这个客户那个客户的，你的策划都堆了多少了，奶奶看见你那么拼命的赚钱，心慌啊，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你花也花不完啊。”梦瑶笑了，说：“奶奶，梦瑶多赚点钱就可以给奶奶买个大房子啊，天天住在这个小咖啡屋里，多委屈奶奶。以后子墨他们回来了，妈妈也直接住在大房子里，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员啊。”奶奶想了想，说：“是这样子哦，这个想法是好，可是你也不要太累啊，子墨会赚钱的，你累坏了可怎么好。”……走出奶奶的房间，梦瑶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天的应付终于已经过去，奶奶隔三差五的追问子墨和妈妈的事情，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瞒不住了。
　　不经意的一抬眼，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一惊，笑着走了过去，问：“俊池，你这半年跑哪里去了，到处也找不到你呢。”俊池阳光的笑了笑，说：“怎么，是你想我还是采星想我啊？”这一问让梦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说：“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啊？”俊池再次笑了笑，说：“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帅了，辨识度高了吧，看起来有能力保护你了么？”梦瑶再次摸不着头脑，俊池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傻瓜，不请我喝杯咖啡啊？”叫了两杯咖啡，听着眼前的俊池谈笑风生，梦瑶忽然就迷糊起来，这个俊池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一向不离身的眼镜没有了，那眼波轮转扑闪扑闪的像一首悠远的诗，头发染的微微黄，随意的修饰在头上，与原本白净的皮肤相得益彰，还有衣着，白色的围巾在脖子上随意的缠绕，显出一种无法挑剔的美。不对，不能说是美，之前的俊池就已经很美了，而眼前的他已不再是当初优柔的美，而是美中透出其他的气息，那坚定的眼神，分明的告诉自己，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已经是个参天大树，不再是拿着画笔游手好闲的孩子，不再是只在巧克力房耍耍浪漫的孩子，他是个男人了！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梦瑶吓了一跳，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她连忙用言语打破沉寂：“这半年你去哪里了啊？”俊池说：“这么关心我啊，其实我也很关心你，才会消失了这么久的。我出国留学了。”梦瑶一惊：“啊？出国？”俊池笑了，说：“是啊，怎么这么惊讶？猜猜我去了哪里学的什么？”梦瑶说：“不用猜啊，你不是一向想去俄罗斯学油画么。”俊池伸出了右手，说：“那是以前的俊池想的。自从被你保护在八卦风之外，眼睁睁看着你成了别人的未婚妻开始，以前的俊池就不复存在了。”梦瑶心里一沉，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那个问题，当时他一心想的就是不要把俊池卷进来，却不知道将他放在安全区内，也是放在了亲近区外，没有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帮上忙，竟然也刺伤了他。“我也是怕你惹上麻烦，不想看见你被记者纠缠。”梦瑶无力的解释。俊池笑了笑，说：“我又没有怪你啊傻瓜，是我自己不够强大，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让你觉得我无力承担那一次的风暴，应该被保护起来，以后不会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