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生》夜初雨

21、一梦浮生之祝你幸福

　　听到两位长辈异口同声的这声吼，三位小辈显得特别惊讶，鹤轩问：“爸，你们认识啊？怎么回事啊？”顾明成不理他，看着林皓然说：“有种你跟我出去谈，别在这里吓坏了孩子。”林皓然说：“走！当我怕你？”两人往医院外走，鹤轩企图跟过去，顾明成喝了一声：“在这呆着，不许过来！”

　　顾明成一出门，就上了车，林皓然见状甚是生气，这明摆着在他面前显摆，可是气还没消呢，顾明成就说：“有种跑快点，别跟丢了！”说罢开着车出去了。林皓然赶紧拦了一辆的士，说：“追上前面那辆车。”顾明成进城出城在里里外外绕了好几个圈子，眼看几小时过去了，这走的路何止几百公里，林皓然摸索着身上的钱大概不够了吧，怎么办呢？这时候，顾明成终于又绕回了城里，在学校附近那赛龙舟的河边停下了。顾明成出了车，轻蔑的看着林皓然，林皓然问司机：“师傅，多少钱呢？”司机笑笑，说：“你这个朋友还真奇怪，在城里绕来绕去的，都从下午绕到晚上了，结果走到了这里。一共是605，舍掉尾数，拿600吧。”林皓然笑笑，说：“呃，是这样的……”顾明成敲窗户的声音打断了他，司机摇下窗户，问：“先生有什么事么？”顾明成看着林皓然，鄙视的说：“你也不看看他那个样子，是我乡下来的朋友，农村人出门带这么多钱干嘛啊，这要钱的事上了500，当然得找我。”说罢甩过去1000元，说：“拿着吧，剩下的给他当路费。”

　　林皓然下了车，追了过去，说：“顾明成，你别欺人太甚！”顾明成回头，说：“我欺人太甚，我是帮你，你老实说，你身上有没有600？”林皓然握紧拳头，将剩下的400砸了过去，说：“没钱又怎么样，没钱就要受你的施舍？我还有梦瑶，我会还不上么？你永远都这么龌龊，只会用钱收买别人，你是个天杀的混蛋！”顾明成冷笑：“哼，你那么激动干吗，照你的话说，你不就是没钱么？没钱又不丢脸，不需要这么激动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四肢健全的人，需要一个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孩子帮你付账，这确实有些丢脸。”林皓然忍无可忍，冲了过去，顾明成却轻易的将他那被酒精麻痹得几乎腐朽的身子挡了回去。顾明成说：“你看看你，没钱就罢了，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糟蹋成这副鬼样子，难怪于馨跟着你不会快乐。”林皓然大怒：“闭嘴！不许你在我面前提她。”顾明成有些觉得奇怪：“你说你这个人吧，为什么火气这么大呢？我恨你，是因为你抢走了我的女人，可是你为什么恨我？因为我们曾经相爱过？即使是相爱过，即使你再生气，她还是选择了你，她跟你生活了20年，你干嘛还是这么恨我？难道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朋友？真是笑话。”林皓然忽然觉得有些理亏，转而说道：“我为什么不能生气？我告诉你虽然她爱过你，但至少她第一个爱的是我，死之前最后一个爱的还是我！”顾明成大惊：“你说什么？她死了？她为什么会死的，你说！”看见顾明成那么惊慌的样子，林皓然更觉得可笑，说：“关你什么事？她就是死了，她觉得自己该死，觉得自己不是个正经的女人，她自杀了！是你，是你害死她的！”顾明成更是大惊，自言自语：“自杀的，她自杀了，她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一种屈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她就自杀了！她宁愿死也不愿意面对跟我在一起的时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我日日思念了20年的女人，原来就是这么看我的！哈哈，哈哈……”顾明成再无心争辩什么，直接上了车走了。看着顾明成的反应，林皓然更加气愤，想：“你们这对狗男女，毁了我一辈子，本来有了梦瑶，我不想追究什么，可是今天让我再次遇见了你，你的噩梦就开始了！”

　　医院的鹤轩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那头焦急的问：“鹤轩啊，你联系得上你爸爸不？他说好今天回家吃饭的，等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打通了也不接，这怎么回事啊？”鹤轩说：“妈，你别着急，今天下午爸爸来医院了，后来遇见了，遇见了一个老朋友，可能和朋友叙旧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的。”妈妈还是担心：“这样啊？那怎么也不接电话啊，都10点了。”鹤轩说：“两个大男人可能喝酒去了，酒吧那么吵，听不见也平常嘛，妈，你别担心，你先吃吧，吃完早点睡，我明天就回来看你，乖啊。”鹤轩挂了电话，就看见林皓然走了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说：“林叔叔回来了啊？我们还正担心呢，梦瑶已经醒了，听说您来，特别高兴，我带您进去吧。”林皓然笑了笑，说：“恩，好，谢谢。你是顾明成的儿子？”鹤轩说：“是啊，我叫顾鹤轩，今天您和我爸爸？”林皓然笑笑，说：“哦，你说下午的事啊，没什么，我们是老朋友了，20年前有点误会，这不出去解释清楚了，就一笑泯恩仇了。”鹤轩叹了口气，说：“这就好，我还担心你们是老冤家呢，呵呵。”林皓然看了看鹤轩，说：“你小子还真滑头。”

　　看到梦瑶，梦瑶很高兴的喊他：“爸爸，您回来了。”林皓然很是僵硬的回答：“呃，是啊，回来了。你，没事了吧？”梦瑶笑着摇头，说：“没事了，有他们这么精心的照料，想有事都难呢！爸，您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我让他们带你回去休息吧。今天，你就先在我的咖啡屋里住好吗？”林皓然笑了笑，说：“你安排吧，我住哪里都是一样的。”梦瑶笑了笑，说：“苏琴，子墨，你们带我爸爸回去吧，他肯定累坏了。”子墨说：“知道了，你自己也是，多注意休息，可别再晕过去啊。”俊驰说：“梦瑶，你不知道，那天你昏迷的时候，他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呵呵。”子墨来了个横扫千军，打得俊驰直叫，子墨说：“多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帮我照顾她，我一会儿就回来。”俊驰点了点头，却不敢多说什么，这让旁边的梦瑶看着颇为有趣。他们一走，鹤轩就说：“梦瑶，你有没有觉得你爸爸怪怪的啊？”梦瑶问：“哪里怪啊？”鹤轩说：“你看，他来了也不问问你的病情，什么都不了解，也没得什么叮咛，直接就走了，是不是很奇怪啊？”俊驰说：“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医生都说得比你爸多。”梦瑶说：“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和我爸8年都没联系，8年呢，他早就忘记该怎么当爸爸了，再说了，男人都这样啊，关心孩子是妈妈的事，爸爸当然知道得少一点啦，不奇怪的。”鹤轩说：“我还是觉得不对。”俊驰说：“也许梦瑶她爸爸就是这个性格，不善交际嘛，没什么的，你别想太多，再怎么样梦瑶是他女儿，他的关心可能在细节上呢。”鹤轩小声嘟囔：“什么不善交际啊，刚刚在外面跟我谈得那么开心……”俊驰看着梦瑶晴转阴的脸，朝他使了使眼色，鹤轩明白过来，说：“确实可能是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是这样的，有话要对陌生人说，对着亲人啊，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就比如说你和你爸，肯定是他觉得亏欠你，所以不好意思跟你说太多。”俊驰附和：“是啊是啊，所以你要多主动一点，告诉他你愿意原谅他，这样他才会多关心你啊，你知道的，男人嘛，都特别要面子。这和浩南不敢来看你是一个道理。”听到这里梦瑶开心许多：“这样啊，我早就不怪他了，有个亲人我就很满足了，好，听你们的，我明天出院了，就带他去各处玩玩，然后明示暗示的说我需要他的关心，呵呵。”鹤轩说：“这就对了，我们会帮你的。”

　　顾明成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办公室，拿着于馨的照片，思绪回到20年前。那时候顾明成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他的咖啡厅里，他把于馨带到了一边，给她一个箱子，说：“馨儿，这里是20万的现金，是我所有的财产了，你拿着这些钱去成都找我一个朋友，他会安排你的生活。”于馨问：“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我去成都，那你呢？”顾明成说：“馨儿，你听我说，你不要生气，那个女人怀了我的孩子，她们家又有权有势，我现在和她结婚，等我的事业拓展开了，我就来娶你。”于馨手里的箱子掉了下来，眼泪随之滑落。顾明成急了，说：“馨儿，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疼。馨儿，你看你这样静好的女子，我不忍心你受苦，我一定要奋斗出一番事业，我要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馨儿你相信我，你给我几年时间，5年，5年之后我一定会娶你。”于馨笑了，说：“明成，做人不应该三心二意，既然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好好对她，忘了我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说罢拿着那20万出了门。

　　在咖啡屋里的林皓然看着梦瑶桌子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思绪也回到了20年前。出了咖啡屋的门，于馨忽然觉得很迷茫，偌大的城市，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像飘荡的蒲公英，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散，现在风停了，该往哪里走呢？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泪流了下来，顾明成口口深深说的爱，竟然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和另一个人结婚生子！她对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你爸爸不想知道你的存在，妈妈一个人把你养大吧，我们就当他死了，你觉得好不好？”说罢，拿出一枚一元的硬币，说：“孩子，如果硬币的正面向上，就表示你同意了，如果反面向上，我就把钱还给他，你，就不要出生了。”说罢将硬币抛了出去，谁知道硬币一下子滚出老远，最后还滚进了雨水口。于馨连忙追了过去，把箱子放在了一边，趴在地上看那枚硬币的指示。谁知道忽然间一辆摩托车开来，做在后面的人，提着箱子就跑了，于馨连忙开始追：“站住，你们给我站住，来人啊，抢劫啊，抢劫啊，救命啊……”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而那摩托车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走了一阵，她在一棵树下蹲了下来，呆呆的说：“这是天意，天意不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明成，我们的缘分尽了。”想到这里，她呆呆的起身，走进了一家医院。林皓然是偶然路过医院的，看见从里面垂体丧气走出来的于馨，他很是惊讶，走了过去，问：“于馨，你怎么会在这里？生病了吗？”于馨摇摇头说：“没事的皓然哥哥，我要走了，再见！”林皓然拉住她：“不要走，去哪里啊？你到底怎么了？”于馨说：“皓然哥哥，我……”于馨话没出口，泪先流，林皓然看见她手里的病历，拿了出来一看，竟然是堕胎证明！他吃了一惊：“你怀了顾明成的孩子？你把孩子打掉了？”于馨点点头。林皓然急了，问：“你不是说他爱你吗？你不是说你也爱他？既然你们相爱，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于馨说：“他要结婚了。是我太傻了，我自以为是，他怎么可能爱上我这样没钱没势的人，我只会给他添麻烦。”林皓然一把搂住她，说：“于馨不要哭，他不要你，皓然哥哥要你，你跟我走，我带你回乡下，我们马上回去结婚。”于馨摇摇头，说：“不可以的，我配不上你，你走吧，你找个好姑娘好好过一辈子，不要想着于馨了。”林皓然说：“于馨，你知道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只爱你一个人。难道你对他还不死心吗？”于馨摇摇头，说：“我还欠他一点债，我要还债，皓然哥哥，你走吧，不要管我。”林皓然正色道：“于馨，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欠他的，我帮你还，他这样对你，是他不仁不义。我们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无愧于心。”于馨的泪越发多了，林皓然不住的帮她擦眼泪，问：“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有什么话就说啊，你这样一直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于馨想：皓然哥哥，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会管下去，与其说实话让你伤心，不如说点好听的，也许这样你还会开心一点。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对不起。想到这里，她说：“我走的时候跟他要了20万，准备把孩子打掉，就跟你回去开一个学校，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是谁知道我刚一出来，钱就被抢走了。”皓然更是心疼：“于馨，没关系的，我们回去慢慢开学校，至于那些钱，我们隔壁村子有个商人，他们家很有钱，我爸爸和他交情不错，我回去找他借20万，先还给顾明成，那样的人的钱，我们不用。”

　　顾明成看着于馨的照片，竟然掉下泪来，说：“我知道我当时很自私，很对不起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肯多给我一次机会，你就那么走了，让我活在煎熬中20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狠狠的惩罚了我，可是你自己呢？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为什么还是不开心？”他又想起20年前的事，那是他结婚的日子，在外面迎宾客的他，本是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忽然一个孩子跑了过来，说：“您是顾明成叔叔么？”顾明成低下头说：“刚刚有位阿姨叫我把这个给你。”小孩子递过去的是一个精美的礼品盒，顾明成问：“那位阿姨叫什么名字？”小孩说：“不知道，她只说祝你幸福，让你别当着新娘子的面打开盒子。”顾明成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说：“哦，好的，谢谢。拿这10块钱去买点糖吃，谢谢啊。”小孩高兴的跑了，顾明成找了个角落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的却是一张20万的支票，还有一张堕胎证明！顾明成慌张的将东西丢在了地上，反应了许久，才追那个孩子去了，可是路上早已经没有了孩子的影子，他一直在街上辗转，似乎忘记了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他拼命的跑啊跑，最后到了车站，果然看见了在车上坐着的于馨，而车子正在发动。他拼命的追了过去，喊道：“于馨，等等我，等等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结婚了，我不结婚了，我不知道你也怀了我的孩子，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于馨你不要走，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车子依然在开，越来越快，他追得也越来越急：“于馨，你快叫司机停车，我后悔了，我不要事业了，我不要前程，我只要你，你下来，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我愿意为你背负骂名，我过分，我自私，我不是人，于馨，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回来吧，于馨，你快下来啊！”他终于追不上了，车里的于馨也是泣不成声，最后他看见车里扔出来一张纸，他跑了过去，捡了起来，上面写道：“明成，一切都晚了，孩子没有了。你就当我从来没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吧，我会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会重新开始生活，你不用为我担心。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