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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苏醒 ...

  •   魏行己了解魏翼,绝对不是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的人,只是当年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太多内疚、悔恨和遗憾,加上当年他们几个大人顾及到刘绍禹的年龄和受伤的心灵,也没有让他们俩好好告别那段感情,才有了如今魏翼的放不下和刘绍禹的摇摆。

      他知道这个要求挺为难刘绍禹的,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刺激一下摇摆不定的刘绍禹,让他先做一个选择;另一方面是希望刘绍禹给魏翼一个决断,不管是什么决断,不管是以温和的还是伤人的,甚至是摧毁魏翼的尊严和自信心的形式给的,都比他们现在这种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状态让他或魏翼有的放矢。

      刘绍禹直接愣住了,大脑顿时一片混乱,“让他彻底死心”?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看着魏行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魏行己于是决定给刘绍禹下一剂猛药。他忍着心疼,言辞恳切地说:“小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差点死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句话像一片惊雷,把刘绍禹轰得目瞪口呆。他震惊地看着魏行己,眼里一片惊恐。

      “那年你从北城离开后,他差点儿就把自己冻死了。要不是他室友及时回去发现了,他就冻死在他们宿舍阳台上了。”魏行己痛心疾首地说,眼眶早已一片通红。

      魏行己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一阵后怕。他一向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在整个北城商圈都是令人敬畏的存在,从没有在什么人面前这么失态过,更何况是小辈,但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这个迟来了两年多的消息对刘绍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唰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泪也啪嗒啪嗒不受控地往下掉。他想起那天魏翼只穿了一身薄薄的衣服,差点冻死?!他条件反射地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连呼吸都不会了。

      魏行己知道这样对刘绍禹很残忍,但为了儿子,他不得不继续:“小禹,你们都还很年轻,人生都才刚刚开始,爱情不应该是人生的全部,至少不应该比生命更重要,那爱他的父母呢?弟弟妹妹呢?还有其他爱他的亲人呢?他妈妈,你也看到是什么情况了;他爷爷,那年的事情我们到现在都没敢跟他说,但就这次,这几天,他没有睡一个好觉,担心得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小珥、小珊,当年我们只跟他们说哥哥只是生病了,他们都心疼得不行,这次,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敢跟他们说哥哥在医院,他们现在都还以为哥哥还在出差,因为忘带手机所以没办法跟他们联系。生而为子、为孙、为兄长、为人,他难道不应该承担一些他的责任吗?还有他曾经少年意气时心怀的理想和远大抱负呢?他原本可以创造、拥有的未来的一切可能性呢?所有的这些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吗?没有一样值得他留恋吗?这不是伟大的爱情,这是愚蠢,是不孝,是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是想不开。”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痛心疾首,最后,他红着眼眶恳求道:“小禹,我知道我现在给你压力很可笑,明明是我自己的儿子没用,走不出来。他没用我认了,但我不能忍受他再这样了,下一次,他可能就真的死了。你就当帮帮我和你林阿姨,好吗?”

      刘绍禹整个人还处在震惊和不可置信中,他条件反射地张口结舌道:“我……我……”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魏行己进一步说:“小禹,爱情应该是让两个人都感到幸福,而不是让彼此都活在痛苦里的,你们俩……从你刚刚的回答来看,你也很痛苦。你如果愿意重新和他在一起,我和你林阿姨都会举双手赞成,但你如果不愿意,我们也完全尊重,只希望你能想办法让他彻底放下。原本你想做回他的弟弟,就也需要先让他彻底放下的,不是吗?”

      “或者,”魏行己期待地看着刘绍禹,问,“或者你愿意再考虑考虑,再给你们彼此一次机会吗?”

      刘绍禹的大脑一片混乱,他还没有从两年前魏翼差点因为他而冻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他突然很恐慌,很迷茫,突然不管对自己还是对他们俩的未来都更加没有信心了。他满脸慌张和不安地问:“魏叔叔,让他对我彻底死心的意思是……?”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连呼吸都透着紧张,“我是指,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我……还可以是他的弟弟吗?”

      魏行己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说:“当然,你如果有办法做到的话,那我们魏家所有人都会对你心存感激。”

      他转而愧疚地说:“小禹,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逼你,希望你能理解。”

      刘绍禹忙惭愧地说:“魏叔叔,您别这么说,我理解。我……”

      他突然顿住了,因为他总算从魏行己那一大串话中回过了神来。想起魏翼上次差点死掉,还有现在,他只觉心里猛地一阵揪心的疼痛和内疚,整个人突然就崩溃了,像是强撑了许久的危房缝缝补补了那么多次,终于支撑不住,还是轰然倒塌了般。他突然就掩面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痛苦地说:“是我不好,我……魏叔叔,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到后来,他只会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了。

      魏行己心疼坏了,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给他递纸巾并一直安抚说不怪他,不是他的错,但刘绍禹根本听不进去。

      因为刘绍禹哭的动静太大,餐厅里的客人都忍不住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无奈,魏行己只好打电话把刘绍君叫了过来。

      刘绍君和韩玟章很快就赶来了,他们的酒店原本就离这儿不远。他们下午去买了几身衣服,打算等酒店干洗完后带来给刘绍禹换上。接到魏行己电话,听见刘绍禹的哭声时,两人都很惊慌,立刻就赶来了。他们到的时候,刘绍禹已经没有了什么声音,只是一直抽泣着,眼泪不停地流。

      刘绍君和韩玟章都很担心,也很疑惑。魏行己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在刘绍禹及时给他解围道:“魏叔叔,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您先回去陪林阿姨吧。”

      “我……”魏行己对刘绍禹很愧疚,很抱歉,也很担心,总觉得不好就这么走了。

      刘绍禹忍着头疼,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地恳求道:“魏叔叔,今晚……可以让我陪着他吗?”

      他没有什么底气地委屈地补充道:“明天爷爷他们就来了……”

      魏行己更内疚了,这么善良乖巧的一个孩子,他可真是造孽,他不忍地点了点头,扯出一丝笑容,慈祥地说:“当然。谢谢你,小禹。”

      刘绍禹跟着哥哥和玟章回酒店洗漱了一番,换了身长袖长裤,免得晚上在医院冷。他没有告诉哥哥和玟章他和魏行己的对话,只说是突然很伤心,没有办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能就这样醒不过来的事实。他们在酒店餐厅吃完晚餐后,就一起去了医院。这次,林悠和魏行己都先看向了他,眼里满是担心和愧疚。

      看到依旧安然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魏翼,刘绍禹的心不可避免地又是一阵揪疼。他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和排山倒海的复杂情绪,站在了离床最远的位置,不敢在林悠和魏行己面前再往那边多看一眼。

      他们先让林悠和魏行己回去吃饭、休息,然后,刘绍禹把刘绍君和韩玟章也打发回了酒店。他迫不及待地想跟魏翼独处,想摸一摸他,跟他说说话。经过和魏行己的一番谈话,他愈发珍惜现在这种能和魏翼独处却可以没有太多顾忌的机会。

      “混蛋!”他抓起魏翼的右手,贴在脸上,满是怨气地说,眼泪早已如泉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要是因为我死了,我除了生不如死就只能跟你一起去死了,这个你都不知道吗?你就是想让我这样是不是?”

      “不止这样,到时候你们全家都恨我。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很怕你家人讨厌我,你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真是坏死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说着,他又咬了魏翼的手一口。

      “混蛋,真的很想打你一顿,你长这么大,还没有挨过打吧?”

      “看在你现在受这么重的伤的份上,这顿打先欠着吧。”

      他说着,心疼地摸了摸魏翼脸上的伤:“疼不疼?”

      他沉默地盯着魏翼这张姣好的面容看了良久后,突然很想躺在魏翼身边。他看了眼病房门,留心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后,说:“我累了,借你的床给我躺一躺好不好?”

      他当然没有得到回复,但他直接脱了鞋子,躺了上去。

      他闻到了魏翼身上的味道,他熟悉但久违的味道。他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了一番后,轻声呢喃道:“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股味道,很好闻,是你的味道,我只在你身上闻到过。我记得第一次闻到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和澈哥野外露营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带我在天文望远镜前看星星,就是那个时候闻到的。那个晚上,我是在那个味道里入睡的,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我就第一次晨勃了。”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我吓坏了,你们却说我只是长大了。我后来想,是不是你的味道带着我长大的呢?或者说,其实闻到你的味道的那一刻我就长大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我要去抓知了,你和哥哥就给我做了一大堆关于知了的科普,把我说得晕头转向的,其实是因为你们不想去抓对不对?坏蛋!”

      “那时候你也跟我说了‘长大’,你说长大了就知道‘求偶’是什么意思了。后来我们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我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知道了求偶的意思,所以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可是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年你在天台上对我说要等我长大的时候,那时候,我肯定早就知道‘求偶’是什么意思了。所以知道求偶的意思并不意味着长大,晨勃也不是,梦遗也不是,牵手也不是,拥抱也不是,接吻也不是,恋爱也不是,我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是长大,我只知道,后来你就不等我了。”

      “‘我负责等你,你负责好好长大’,要是我们当时遵守了这个约定就好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也帮魏翼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你明明可以听到我说话,为什么就是不醒呢?是梦里有什么牵绊吗?还是……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牵绊呢?”

      “你不可以这样的。就算我不是你的牵绊,你怎么可以不想想你的家人呢?而且,你得起来告诉我我曾经是不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这对我很重要。”

      “老实说,你真的挺狠心的,两年前也是,现在也是。”

      “那时候你说失联就失联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后来也是,两年多都没有联系过我。虽然我换手机号了,也不上Q/Q和游戏了,但是你要联系我,肯定能联系上的。连小珥都能加到我的微信,你怎么可能不行呢?”

      “现在就更过份了,我就在你身边,你却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你以前不这样的……”

      一通抱怨后,他默默地盯着魏翼的脸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描了描他的眉眼。他看了眼时间,又朝窗外看了眼,已经晚上9点多了,天竟然还是亮着的,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于是又开始低声呢喃道:“这里的白天好长啊,都这个点了,外面怎么还这么亮呢?这么长的白天,你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真的很好奇你这几年的生活:住在什么地方?在哪所学校上学?平时都做些什么?吃些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分享?会跟谁分享呢?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同学们都很友好吗?交了些什么新朋友呢?有很多人追你吗?有……有没有遇上其他喜欢的人呢?或者有好感的?有……在跟谁交往吗?”

      “有也没关系。有才好,有你牵挂的人,你就会醒了。”

      “所以……你现在还不醒,是因为你等的人还没有来吗?”

      “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和长相吗?我去帮你找他。”

      “他来之前,我先帮他牵着你的手,好不好?”

      他原本只是在说玩笑话或气话,但说着说着,他的心越跳越快,语气越来越虚:“我……他一来我就放手。”

      他突然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你……”他忙住了口,因为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无力地放开魏翼的手,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来,无措地说:“对……对不起,我……我去帮你问问。”

      他说着就要下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魏翼的心率监测仪又疯狂地示警,他更慌了,他紧张又茫然地看着监测仪的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上的手被牵住了……

      “不要走,绍禹,不要走……”

      魏翼缓缓睁开眼睛,流着泪、哑着嗓子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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