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小鱼儿》借点勇

92、坠机

　　高考一结束，刘绍禹和韩玟章就直接飞去M国找刘绍君玩去了。彼时刘绍君也已经放假了，他们这个暑假打算一起在M国考私人飞行执照，韩悯早在他们来之前就让秘书给他们找好了一家可靠的私人培训机构。

　　刘绍君本来是住的学校的学生公寓，因为他们要来，几个月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别墅，顺便买了辆二手车。

　　他们先懒散地休整了几天，待刘绍禹和韩玟章时差倒得差不多了，三人就一起怀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去培训机构报到了。

　　他们的教练是一个中国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军人气质，性格和脾气都很好，对他们也非常友好，第一天就带他们去飞了一把，还让他们轮流坐到正驾驶座上感受了一下，过了把干瘾，期间顺便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操控台、机舱内部结构和直升机的结构等基础知识，把他们听得直想做笔记，之后，教练给他们简单说了下接下来的课程安排和主要考核项目，然后丢给他们几本书和几个G的资料，让他们回去先啃啃，至少把刚刚讲的那些先摸透了，明天开始上课……

　　刘绍禹翻着那几本全英文的书，看着一大堆一长串一长串的不认识的英文单词和一大堆看起来差不多又差很多的英文缩写专业术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觉得刚高考完实在不太适合这么折腾自己。

　　在刘绍君和韩玟章的监督、指导和降维打击下，刘绍禹总算是不情不愿地把那些东西啃下来了，接下来，他们就开始了每天上午理论课，下午飞行课的学习。刘绍君觉得和弟弟一起上课很有趣，非常乐在其中，尤其是弟弟每天上午苦大仇深，下午精神抖擞、两眼冒光，他和韩玟章每天光看他表演都能乐上一整天。

　　他们当然不是每天都学习，因为有三个月的假期，时间还算充裕，于是偶尔也会给自己放一两天假出去玩或者就在家瘫着。

　　生活上，吃饭方面，刚开始，他们基本上都是去外面找好吃的餐厅，后来腻了，也懒得跑了，就开始在家自己捣鼓。三个人里厨艺最好的竟然是韩玟章。韩玟章说是闲着没事的时候跟家里的厨师学的，其实他只会做刘绍禹喜欢吃的菜，每次刘绍禹去他家吃饭的时候，跟他说哪个哪个特别好吃，他就会去跟他们家厨师学。刘绍君虽然也会点儿，但不多，而且也都是他独自在异国他乡这两年偶尔为了填饱肚子自己瞎琢磨的，并没有很好吃。而刘绍禹同学只会吃，打下手都欠那么点儿意思，而且他也不爱打下手，他们做饭的时候，他就发呆或者抱着那几本令他头大的书啃，看都不往厨房那边看一眼，以免想起一些往事。

　　他们每隔几天会跟家里视频聊天，因为有12个小时的时差，他们一般都选在他们的晚上八九点，也就是他们爸妈吃早餐的时候视频。梁馨总跟他们抱怨说她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等哪天刘与君惹她生气了她就要飞过来找他们玩，惹得刘与君在一旁直翻白眼，说难怪你最近老找我茬，把他们笑得不行。刘与君当然明白老婆是想孩子们了，毕竟他自己也想了，于是说等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他们就去孩子们那儿玩一个月，那之后，梁女士又变回了温柔体贴的刘夫人。

　　这天晚上，他们却发现梁女士视频的时候有些不大对劲，神情有些紧张，眼神有些躲闪，说话也总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的，早餐也没吃几口，而在家里一向松弛的刘与君这天也是一脸严肃，没吃几口就说先去公司了。刘绍禹于是问：“梁女士，你是不是又找我们家刘总的茬了？”

　　梁馨大呼冤枉，说她现在每天就差把刘总供在神坛上了。他们笑完她又轻皱起了眉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刘绍禹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问她到底怎么了。她于是忧心忡忡地问他们最近在练什么，有没有危险，还说要不就别学了，反正这技能也不怎么用得上。

　　他们觉得很奇怪，都学一个月了，妈妈怎么突然说这个，之前不是还很期待坐他们开的飞机的吗？

　　梁馨慌张地解释说是因为昨晚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刘绍君于是笑着宽慰道：“妈，您放心吧，其实很安全的。只要跟着教练的节奏好好学，飞的时候专心点，就不会出事的，而且我们现在飞的时候教练都在身边呢，就更没问题了。”

　　他转而调侃刘绍禹道：“不过有个小朋友快要被那一大堆专业术语折磨死了，前两天还专门请假在家啃书呢。”

　　刘绍禹立马朝他哥吐了吐舌头，臭屁地说：“妈，你别听我哥瞎说，教练说我飞得最好。”

　　梁馨见两个儿子这样，不知为何反而更加心绪不宁了，皱着眉头一脸忧虑地说：“总之你们都一定要注意安全，状态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飞，知道吗？”

　　刘绍禹乖巧地点头说：“嗯，知道啦。妈，您就别瞎操心了，赶紧把那个梦忘了吧。”

　　梁馨看着刘绍禹这副样子，眼眶和鼻子都不禁有些酸疼，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努力缓了缓情绪后，终于下定决心，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有个朋友的孩子最近也在学这个，听说他前两天因为飞行的时候分心，出了点事故。”她越说声音越虚，最后甚至有些微的颤抖。

　　一直坐在一旁沙发上默默看书的韩玟章闻言不由地缓缓抬起头，看向了他们这边。

　　刘绍君有些惊讶，刚想问是谁，他们认不认识，出什么事了，却见弟弟的反应好像不大对劲。只见弟弟脸色“唰”地一片惨白，眼泪直接滚了下来，双手不受控地颤抖着，用颤抖得厉害的声音问：“妈……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飞行这种东西，要不就不出事，一出事一般就不是小事。

　　刘绍君和韩玟章直接震惊了，通过刘绍禹的反应，他们好像明白过来梁馨说的那个人是谁了，但是……绍禹是怎么知道的呢？

　　梁馨也直接懵了，她也没想到绍禹会猜到，眼神闪躲得更厉害了，紧张地说：“他……他没事。”

　　刘绍禹一看他妈的表情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严肃地问：“妈，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梁馨一脸为难地看了眼刘绍君。

　　刘绍君也快急死了，说：“哎呀，妈，您就快说吧。”

　　他虽然并没有原谅魏翼曾经对弟弟造成的伤害，也并不希望他们俩再有什么瓜葛，但在生死面前，那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梁馨神情复杂、支支吾吾地说：“他……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医生说……他好像不愿意醒过来。”

　　刘绍禹只觉大脑一阵轰隆巨响，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不愿意醒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大颗大颗不停往下掉。

　　刘绍君见怎么叫都没反应，一把抱住刘绍禹的脑袋，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哥带你去看他，我们现在就出发。”

　　韩玟章和他们一起去的，他们的飞机半夜从波士顿出发，到医院的时候正值伦敦的中午。

　　飞机上，三人都睡不着，刘绍禹坐在靠窗位子，神情呆滞地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窗外，刘绍君担心地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多少次欲言又止后，终于问出了他们好奇已久的问题：“小禹……你怎么知道妈妈说的是他？你们……还有联系吗？”

　　他们刚刚来机场的路上问了妈妈具体情况，妈妈说她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是坠机了，好在是低空坠落，又是坠落在一片浅海，再加上救援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刘绍禹把视线转向他哥，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一年前，2011年6月的某个下午，刘绍禹的微信上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来自魏珥：

　　「小禹哥哥，我是小珥～～」

　　刘绍禹一脸懵逼，内心却忍不住一阵紧张和激动。小珥？在那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跟魏家人有过任何联系了，小珥怎么会突然加他呢？又是从哪儿得来的他的微信号的呢？他疑惑又紧张地按下了通过键。

　　魏珥：「小禹哥哥！本来爸爸妈妈说要我们不要打扰你学习的，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千万不要跟我爸妈说我找你了哦～小珊也不行……」

　　刘绍禹：「好的，你问。」

　　魏珥：「你今年暑假会来北城玩吗？阿澈哥哥说你以前每年暑假都会来的，但你去年也没来。」

　　刘绍禹愣了愣，心想看来是从陈澈那儿要来的微信号。他回道：「去不了哦，我今年暑假要补课，去年也是因为要补课。」虽然就算不补课他也不会去，但补课也是实话。

　　魏珥：「啊，难怪，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想邀请你跟我们一起去哥哥那儿玩呢。我邀请了阿澈哥哥，但阿澈哥哥说他暑假要去家里的公司上班，他让我问问你。」

　　刘绍禹的心不由地一阵狂跳，这是这一年多来他第一次听到关于魏翼的消息，他的眼皮都不由地颤抖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很久后，输入道：「哥哥现在在哪儿呢？」

　　但他没有发出去，他反复输入又反复删除，手心都出汗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敢问还是不想知道。他其实有很多渠道可以问到，但这一年多来，他没有问过任何人。他曾经试过要把魏翼忘记，却发现越想忘越忘不掉，后来就放弃了，但他决定只把他留在过去。

　　「是哥哥叫你帮他邀请朋友去玩的吗？」他删掉那一行字，问。

　　魏珥：「不是的，是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因为去年暑假和寒假去哥哥那儿玩的时候，哥哥都不太开心，我猜他应该是很想念这边的好朋友。」

　　刘绍禹心里咯噔一下，寒假和暑假都没有回来吗？他回道：「哥哥要是想念好朋友了，放假回来找他们玩就好了呀」

　　魏珥：「妈妈说哥哥很忙，这几年都不会回来的。」

　　刘绍禹又不禁呼吸一滞。「忙什么呢？」

　　魏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上大学都这么忙啊？那我以后要像阿澈哥哥一样在国内上大学。我哥以前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也不这么忙的。」

　　出国了吗？这几年都不会回来？他虽然无法猜到具体缘由，但心里仍然不禁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不开心吗？不要不开心，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开心的。

　　魏珥：「既然你没有时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魏珥：「小禹哥哥，我保证一定不打扰你学习，你可不可以不要拉黑我呀？」

　　刘绍禹：「傻瓜，当然不会，也不要怕打扰我，随时都可以找我。」

　　那之后，魏珥就真的没有再找过他了，但当他在魏珥生日那天祝他生日快乐的时候，魏珥兴奋地给他连续回了好多条语音消息，说很激动，说谢谢，说很喜欢他很想他，说小珊都羡慕哭了。于是后来，小珊也加了他的微信。

　　那之后，他们的联系稍稍多了些，但也不频繁，只逢年过节或者他生日时魏珥魏珊会主动给他发祝福，还会给他寄礼物。

　　今年4月，微信刚有朋友圈功能后不久，魏珥小朋友就开始疯狂地在朋友圈记录和分享他的生活，而刘绍禹也从这位“爱哥狂魔”的一条条的朋友圈里，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很多魏翼的身影。

　　「小禹哥哥，我刚刚发了第一条朋友圈，你快去给我点赞呀～～」

　　魏珥小朋友大概因为发人生中第一条朋友圈，异常兴奋，发完没多久，刘绍禹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不知为何，他竟然既紧张又十分期待。

　　魏珥发的第一条朋友圈果然和魏翼有关：

　　2012/4/30
　　【哈哈哈，我爱黄金周，我要去找哥哥玩啦～～～】

　　后来，他从魏珥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越来越多跟魏翼有关的消息。他虽然从来不点赞，也不评论，但每一条都会看，关于魏翼的，他总忍不住反复看很多遍：

　　2012/5/1
　　【我的帅哥哥！[照片]】

　　2012/5/16
　　【爸爸问我要不要做哥哥的投资人，说哥哥昨天因为不喝酒没有成功要到投资。我问什么是投资，怎么做投资人。爸爸说就是把我的小金库给哥哥……臭爸爸！他就是想骗我的小金库！】

　　2012/6/18
　　【哥哥突然说暑假要去学开飞机，不能陪我们去玩了。哼！他是个大骗子！但他说我们可以去找他玩，还说可以带我去看他开飞机！！！好吧，我原谅他了。啊啊啊，快放假吧～～～】

　　2012/7/2
　　【哇！开飞机也太帅了！我哥说等他学会了带我飞，好期待～哥哥加油！机长哥哥酷毙了！[照片]】

　　2012/7/3
　　【我问我哥我什么时候能开飞机，他说等我长大就可以了，我问他长大是几岁，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好像有点儿累，或者有点儿难过，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红了。哥，我上网查过了，17岁开始就可以开飞机了，所以到17岁就是长大了吗？那你怎么现在才去学呀？】

　　2012/7/3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17岁要忙着学习、忙着高考，你们不要再提醒我啦！哼！那18岁呢？！19岁呢？！20岁呢？！】

　　2012/7/4
　　【哥，你别生我气啦，我错了，我不嫌你学得晚，你快理理我～～呜呜呜～～(T_T) 】

　　2012/7/5
　　【小气鬼哥哥终于不生我的气了，我太难了(T_T) 小气鬼哥哥，我爱你～～】

　　2012/7/8
　　【我讨厌时差！我的星期天都快过完了，我哥怎么还没起床呀？我一个星期也就周末能跟他视频！生气！】

　　2012/7/8
　　【我哥终于起床了！他待会儿又要去开飞机，他还臭屁地说教练夸他特别有天赋。臭屁哥哥，好好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哥哥今天视频的时候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眼睛也又红又肿的，没太睡好的样子。我叫他今天不要去学了，他说只有周末时间比较充裕。好吧，哥哥，那你注意安全哦～我爱你～～】

　　2012/7/9
　　【爸爸妈妈昨天晚上偷偷去找哥哥了！！！气死我了！！！他们让爷爷来照顾我们，但是爷爷今天一点都不可爱！他凶我们！！！还不让我们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哼！但他说等我们一放假他就带我们去找哥哥。好吧，我原谅他了。但是！我们明明12号就放假了！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等我们？！生气！！！】

　　2012/7/9
　　【哥哥不理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也不回！生气！今天真是不开心的一天！看我过几天不去揍你们！】

　　2012/7/10
　　【今天哥哥还是没有理我！妈妈说哥哥出差去了，忘记带手机了。好吧，我原谅他了。可是没带手机出差也太不方便了吧？哥哥，你快去买一个吧，我用我的小金库给你报销。】

　　2012/7/10
　　【我问爷爷为什么哥哥不回国学开飞机，爷爷生气地说“问你的臭爸爸去”。哼！爷爷今天也一点都不可爱！】

　　“我就是看到这些知道他也在学飞的。本来我就觉得小珥这几天发的这几条朋友圈很奇怪，总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妈妈刚刚一说，我立刻就知道是他了。”刘绍禹流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那天……7月8号，是那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刘绍君想起弟弟请假在家看书刚好就是那天，恍然大悟：“所以……你那天才请假的吗？”

　　见弟弟边流泪边点头，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小禹，你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