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小鱼儿》借点勇

78、兵荒马乱5

　　“把老师堵在门外，你是想翻天了不成？！实在太不像话了！”一关上办公室的门，葛昱就指着肖勇的鼻子骂道。

　　“还有你们两个！没事跑去高三教室干嘛？还又打架！昨天上新闻还没上够吗？！我昨天怎么跟你们说的？全忘了吗？！”葛昱简直快要气炸了，今天再让韩玟章上个警情通报，他这个校长就算是干到头了。

　　三人低着头站成一排，任由校长的唾沫星子在他们面前横飞。

　　韩玟章和刘绍禹实在觉得今天这骂挨得有点憋屈，而且两人都挺有洁癖的……

　　韩玟章想让校长赶紧消停一下，解释道：“校长，我们是去帮刘绍君拿书包的。刘绍禹没动手，我也说了不打，是肖勇非要打的。”

　　刘绍禹也既委屈又不服气地嘟囔道：“他把我哥的东西弄成那个样子，我真要打的话他早就躺医院去了。”

　　肖勇哪里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吹牛谁不会啊？立马不服气地回怼道：“有种单挑，看咱俩谁躺医院。”

　　葛昱真是要被气笑了，怒吼道：“闭嘴！还想在我这儿打不成？！要不要去你爸面前打？都给我坐到那边去写检讨！”他说着，手指向了沙发的方向。

　　三个人于是老老实实地往那边走，却又被吼了回来：“来这儿拿纸笔！写快点，待会儿早间操的时候刚好给大家伙儿念念。”

　　这节课后刚好是早操时间……三人都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葛昱没吓唬他们，下课铃声一响就领着他们站在了升旗台上。待同学们按早操队形一站好，他就拿起话筒严肃地说：“这几天，我们有些同学大概嫌自己成绩太好，或者嫌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少了，总爱去管别人的嫌事，惹事生非，把好好的学校搞得乌烟瘴气的。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写检讨、叫家长、家庭作业加一倍一条龙服务，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操场上的同学们大声回应道。大家都既好奇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在校长身后排排站的那三个人。他们刚刚的事情还没下课就已经在全校范围内广泛传开了。

　　葛昱继续道：“今天就先由台上这三位同学给大家打个样。”

　　“你们三个谁先来？”他回头看着正低着头排排站的三个不省心的人，问。

　　刘绍禹和韩玟章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满脸笑意地相互打趣“你先去，你先去”。他们初二时也有过一起到升旗台上当众做检讨的经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们莫名很想笑 。

　　肖勇忙举起手，自告奋勇道：“我先我先！”

　　包括葛昱在内的三人都很惊讶，刚刚写检讨时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人现在竟然这么积极？

　　葛昱一脸怀疑地看着肖勇，不置可否，肖勇于是立马做出了一副乖巧状。葛昱想着肖勇的检讨他刚刚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同意了。

　　肖勇一脸得意地大摇大摆走到葛昱身边，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举起检讨书，吊儿郎当地念道：“大家好，我是高三（11）班的肖勇。今天早上，我拎着一桶红油漆去了高三（1）班刘绍君同学的座位上，用油漆在他的课桌椅上、书包上、课本上都写上了“变态”两个字。”

　　葛昱听得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这好像和刚刚他看的检讨书有点儿出入，就在他努力回忆的当口，肖勇继续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刘绍君不仅是个同性恋、变态，而且还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目中……”

　　“操尼玛！”刘绍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个箭步冲到肖勇面前，揪起他的领口，照他的脸，狠狠地一拳挥了上去。他还想再打，被紧随其后的韩玟章一把拉住了。

　　葛昱也算反应快的，赶紧挡在了两人中间，从肖勇手上夺走话筒，示意台下的老师们赶紧来两个把肖勇带下去。

　　台下的同学们立马沸腾了，纷纷起哄、拍照、录视频，操场上一时间闹哄哄的。葛昱立马喝令大家收起手机，安静站好。

　　刘绍禹快要气炸了，肖勇已经下去了，他又被韩玟章拉着，被校长拦着，台下同学们一张一合的嘴仿佛都在嘲讽和辱骂哥哥，愤怒和憋屈快要把他逼疯了，他一把夺过葛昱手上的话筒，说：“我哥不是，我哥不是变态，不是同性恋，我才……”

　　不等他说出下一个字，一直拉着他的韩玟章一把捧住他的脸，直接用嘴巴把他的嘴封印住了……并趁他懵逼的空档从他手上把话筒夺了下来。

　　台下直接炸了，葛昱的脑袋也炸了，刘绍禹的也是……

　　葛昱赶紧挡在这两人身前，边喝令不准拍照，边让老师们赶紧把兴奋异常的学生们赶回教室。

　　刘绍禹也傻了，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般，直到他真的喘不过气，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韩玟章，大吼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韩玟章却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刘绍禹，虚虚地蜷起了他有些颤抖的手指，久久没有言语，仿佛全世界只有眼前这一个存在般。他也搞不清楚刚刚是条件反射还是一时冲动还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但他现在心很虚，全身力气也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似的。

　　这倒惹得刘绍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打也不好打，骂也不好骂。韩玟章刚刚其实很规矩，只是把嘴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但是……

　　“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这……”他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说。

　　他的大脑太混乱了，心跳得也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他把泛着一层薄红的脸转向一边，不敢看韩玟章，嘴上没好气地嘀咕道：“白痴……”

　　韩玟章低下头，噗嗤一笑，然后像是止不住那个笑似的，笑个不停，脑袋一会儿向左转转，一会儿向右转转，就是不看刘绍禹，或者是心里确实有些开心和小确幸吧，又或者只是为了掩饰尴尬。

　　“胡闹！跟我去办公室！”葛昱简直快要吐血了，扶了扶额头，一甩袖，气冲冲往前走，没眼再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

　　于是乎，这两位同学两天内第三次被校长请去了办公室，也算是创造了青蓝中学的历史了。

　　路上，韩玟章先是和刘绍禹一样沉默地低着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就是一顿猛敲，敲完，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老老实实地、沉默地跟着校长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刘绍禹既好奇，又想打破两人间的尴尬气氛，于是悄声问：“你干嘛了？”

　　韩玟章看了看他还有些局促的脸，及时把原本想搭到他肩膀上去的手收住，说：“没干嘛，发了个邮件。”

　　刘绍禹一脸狐疑地问：“这个时候发什么邮件？快说，你到底想干嘛？”

　　韩玟章对他调皮地眨眼一笑，说：“陪你们共进退呀。”

　　刘绍禹以为他说的是刚刚那个吻，没好气地说：“傻逼，你这叫同归于尽。你就这点脑子？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韩玟章把脸别向一边，嘴硬道：“不想想其他办法了。”

　　刘绍禹不知为何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你……白痴……”

　　“闭嘴，你们俩。”葛昱在两人前面轻声喝道。这两个兔崽子，还能这样轻松地聊天，大概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但葛昱并没有让他们去上课，也不训他们，也不罚他们，只是把他们留在办公室，让他们分开坐在两张沙发上，他则坐在办公桌前边办公边监督他们。

　　刘绍禹略显不耐烦地说：“校长，您要训就训，不然就放我们回去上课吧，让我们干坐着干嘛呀？”

　　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属实有点儿尴尬，他不敢看韩玟章，但又觉得肚子里有一大堆话想跟他说，一大堆问题想问。

　　他总忍不住时不时偷看韩玟章，韩玟章静静地在那儿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知道是在盯着茶几还是茶几下的地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的这个状态，配上这张精致好看的脸，让他看起来很像一具极具魅力、巧夺天工的雕塑。

　　他觉得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韩玟章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葛昱闻言，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稍稍挪开，瞥了他们一眼，又重新看回电脑，没好气地说：“无聊你们就去书架上随便拿书看，反正暂时是不会放你们回去的，没罚你们站着面壁已经是我对你们最后的仁慈了，给我安静点。”

　　他正在看一条刚刚被推上头条的新闻——【君禹二公子刘绍禹与男同学韩玟章当众激吻！刘绍禹真的是韩玟章的！】这条新闻在短时间内悄然引爆了网络，很快登上了各大平台头条并被疯狂转发。新闻下面附了一张刚刚被抓拍的两人当着全校同学面接吻的照片以及【视频：刘绍禹，你是韩玟章的】的视频链接。评论也早就炸了锅：

　　[我擦，现在的高中生也太牛了！]

　　[我靠，君禹这下更热闹了～]

　　[所以君禹的二公子也是同性恋，对象就是这个叫韩玟章的？]

　　[哈哈哈哈，好想去他们学校啊，好热闹～]

　　[“刘绍禹真的是韩玟章的”，哈哈哈哈～这个标题，笑死～]

　　[Wow，终于看到韩玟章的真面目了，光看侧面就莫名觉得超帅诶～]

　　[魏翼：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魏翼：刘绍禹是韩玟章的男朋友，但不是韩玟章的]

　　[看来魏翼的男朋友确实不是刘绍禹诶，刘绍禹明显跟这个韩玟章更配啊～]

　　[帅哥都跟帅哥在一起了，暴哭！]

　　[人家君禹的老板和老板娘才要暴哭好吧，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

　　[这个韩玟章是什么来头啊？有没有人帮忙扒一下？应该也很有背景吧？气质很不一般诶～]

　　[人肉组，可以行动起来了]

　　[他们好敢呀，竟然这样公然出柜，是出来为他哥转移视线的吗？]

　　[这对兄弟好感人，我有点不忍心骂他们了]

　　[老实说，即使知道他们是同性恋，我也对他们讨厌不起来诶，看起来都是很有教养的阳光少年]

　　[竟然还有人为同性恋说话，我真是醉了，恶心！]

　　……

　　葛昱意味深长地看了韩玟章一眼。事情才刚发生不久，如果光是凭偶然拍到照片的学生发在网络上的文字和照片，首先不可能有这么快的传播速度并且迅速被这么多这么大的新闻媒体采用；其次，两个高中生的新闻，即便是最近刘家兄弟网络热度高，也不至于被各大平台放在头条，这俩人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再次，这是发生在未成年人身上的敏感事件，又是发生在校园内的，媒体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任地一点斟酌都没有就直接发出来，就是昨天的打人事件，都有媒体先打电话来跟他咨询、确认的。总之，这条新闻实在太蹊跷了。

　　与上城的兵荒马乱相比，北城这边就相对显得岁月静好许多。

　　魏翼今天被魏行己放回学校去了，只要他不要一时脑热冲去上城，魏行己对他还是挺放心的。

　　P大校园内，同学们对同性恋的包容度确实挺高的，尤其是魏翼这种高富帅，除了不让他当学生会主席，其他好像一切如常，校园里风平浪静的，没有人对他有明显恶意，即使有接受不了同性恋的同学也不会到他面前来指责他或者骂他或者对他怎么样。

　　有趣的是，以前魏翼走在路上吸引的大都是女生的眼球，现在竟然能看到一些男生向他投来感兴趣的目光，据说还有很多外校的小0专门跟他们学校的人打听他甚至慕名而来，简直快要把他郁闷死了，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他为了不让人看见他凶巴巴的黑脸，只好戴上了口罩。班上同学们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沉默寡言和冰冷气场，但也都能理解，除了他的室友，其他人根本不敢跟他搭话。

　　绍禹现在还好吗？在生我的气吗？还会想我吗？到底什么时候会联系我呢？身边还有很多恶意吗？应付得来吗？韩玟章……在代替我保护他吗？从昨天开始就无法静下心来的魏翼此刻因为昨晚的失眠而无力地瘫在课桌上，胡思乱想着。想到韩玟章，他的脑海里不由地又想起了昨天看到的警情通报。他很矛盾，不知道他该庆幸幸好绍禹身边有韩玟章这样一个人还是该吃醋。

　　“我操！一哥……你……我给你转条新闻……”在课堂上偷偷刷手机上网的殷无谓不可避免地刷到了刘绍禹和韩玟章的新闻，一阵不可置信和心惊肉跳。尽管刘绍君做了那样的澄清，但他根据种种迹象都隐隐猜到魏翼的对象应该是刘绍禹，这……

　　魏翼懒懒地看了眼一脸紧张的殷无谓，懒懒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点开了殷无谓给他发的Q/Q消息。

　　他以为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状况了，不能更坏了，可是看到标题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唰地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也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条件反射地“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一堂大课，课堂上所有人以及讲台上的老师都被他的动静吸引，朝他投来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

　　殷无谓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让他冷静一点，但他苍白的脸色、紧皱的眉头、通红的眼眶、紧咬的牙关、紧握的拳头和暴露的青筋，无一不在告诉殷无谓他很痛苦，看得殷无谓也是一阵不忍。

　　“同学，有什么事情吗？”老师问。老师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最近特别有名的同学。

　　魏翼有点儿迷茫，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打电话质问绍禹或者韩玟章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有这个资格和立场。他茫然地看了老师一眼，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殷无谓立马举手抢答道：“对不起，老师，他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可能吃坏东西了，我陪他去一趟校医院。”他边说边把两人的书本和随身物品交给谷语希和林皓，拿上手机和钱包就把失魂落魄的魏翼带了出去。

　　老师自然是放他们走了的，毕竟魏翼这个样子看起来确实很像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疼痛。

　　他们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魏翼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手心都快要被自己抠出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大庭广众下的吻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已而为之吗？还是……上城那边，到底怎么了？绍禹，你……有什么苦衷吗？

　　他突然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在上城和北城这段距离面前，现在的他实在太渺小了。他好想绍禹，好希望此时此刻，不，每时每刻都在绍禹身边，好想知道绍禹每一分每一秒在经历什么，在想什么……

　　“一哥，不如打个电话问问？”殷无谓小心翼翼地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