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小鱼儿》借点勇

74、兵荒马乱1

　　上午第三节课下课期间，原本就乌烟瘴气、热闹非凡的青蓝中学因为刘绍君的记者会更是炸开了锅，校园内的舆论风向猛地来了个大转弯。

　　从昨天事发到刚刚记者会的新闻出来前，全校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刘绍禹和魏翼的事情。昨天上午大家一看到新闻，很多人就忍不住跑到刘绍禹班上来围观，结果发现刘绍禹早就不见了。听完他们班同学的描述后，他们更确定blog里说的另一位男主就是刘绍禹了，兴奋得不行，在网上言之凿凿地说：

　　[我是刘绍禹班上同学，八成就是他，还没下课就被家里接回去了。]

　　[对，他哥来把他接走的，两个人都很恐慌的样子，我们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啊，我平时还总和他勾肩搭背的，突然觉得好恶心。]

　　[难怪平时就觉得他娘娘的，原来喜欢男人，好恶心]

　　[他跟韩玟章也怪怪的，天天粘在一起，没准也有一腿]

　　[艹，下周还要跟他打篮球赛，好膈应呀，一想到要和他有身体接触就觉得好恶心]

　　[但是他真的很可爱，长得又好看，他要是女生我早就追了]

　　[没准真是，下次他上厕所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

　　[哈哈哈哈，马的，真缺德]

　　[记得拍照，给大家都看看同性恋的是不是跟咱们的不太一样]

　　[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都无动于衷，原来喜欢男的]

　　[啊啊啊，我本来真的好喜欢他，怎么会这样，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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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不是真的是他同学，不管跟他熟不熟，不管有没有真的跟他勾肩搭背过，不管他们曾经有多想跟他做朋友却因为自卑而不敢，总之，那一刻，他们都在网上装作对他很了解、是他好哥们、被他背叛了……什么恶毒的语言都能从键盘上敲出来。

　　而现在，因为那个记者会，大家都开始将矛头指向了刘绍君。

　　虽然没有人像以前一样吃瓜直接吃到刘绍禹面前，但刘绍禹仍然察觉到了，毕竟班上同学们都是边讨论边偷看他，而且他们班走廊上也全部都是其他班的同学，有些人讨论的声音还挺大，生怕他听不到似的。

　　他疑惑地打开手机，看见各大新闻、社交平台上全部都是哥哥的新闻、照片、视频和网友们对哥哥的几乎清一色的攻击和谩骂，大脑唰地一片空白。

　　看着那些令他震惊的新闻标题：【君禹集团召开记者会澄清海港大桥事件】，【君禹集团大公子承认与魏氏集团大公子恋情】，【君禹集团大公子刘绍君承认同性恋，称和魏翼恋爱因为有趣】，【君禹集团大公子同性恋，记者会上调戏女记者，称可以和女性试试】，【君禹集团大公子威胁记者】，【君禹集团大公子宣布封杀钟苒】，【君禹集团与魏氏集团联合封杀钟苒】，【资本的力量——太子爷同性恋情曝光，无辜女星惨遭封杀】……

　　以及评论区里充斥着的各种难听的话：

　　[我靠！太子爷也太拽了，一副老子就是杀人也没人管得了的样子，真特么倒胃口]

　　[对，你们看他的眼神、语气，还有他说的话，都超拽的，我去，真想打他一顿]

　　[天啊，这么帅的脸，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我好难过]

　　[跟他比起来，魏翼好太多了]

　　[据说他成绩超好，是个天才，竟然是这样的人品吗？不可置信……]

　　[据说当年是上城中考状元，没人考过那么高的分，电视台都采访了]

　　[据说已经被H大录取了……]

　　[学霸有什么用，长得帅有什么用，人品这么差，倒胃口！]

　　[快滚去霍霍M国人吧，别恶心我们了！]

　　[天哪，他一个同性恋，竟然当众调戏女记者，我真的好想打他一顿，恶心死我了！]

　　[一直威胁记者，我真的超看不惯这种特权阶层，好气！]

　　[而且他爸对他超级纵容的，只在他调戏女记者的时候凶了他，难怪他能狂成这样]

　　[我们钟苒做错了什么？你们有钱就可以随便毁别人的人生吗？]

　　[毁别人人生？搞笑，不是钟苒先这么干的吗？]

　　[就是，钟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粉丝竟然还敢出来跳脚，好笑]

　　[刘绍君对记者那么不客气，记者当然往死里诋毁他，钟苒的粉丝还当真了，笑死]

　　[但这件事情不是钟苒曝光的呀，现在不是拿她撒气是什么？]

　　[就是，他们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至于被威胁，钟苒至少没真给他们曝光出来，他们倒好，一出事就先拿钟苒开刀，不就是看钟苒好欺负吗？]

　　[大少爷们现在被全国人民看笑话，总得找点东西出口气给自己找补点面子]

　　[就是，钟苒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刚好撞枪口上了]

　　[事实证明，有钱真的可以无法无天]

　　[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小小年纪不知道在狂什么，装得跟什么似的]

　　[真特么越看越气，好想打他一顿，他哪个学校的？]

　　[真的！明明还是个高中生，装得跟他才是总裁一样，他爸态度都比他好多了]

　　[老实说，好羡慕他和魏翼都有这样的好爸爸，孩子闯祸了他们先自我反省，还说尽量给孩子们创造良好的家庭环境，我真的哭死]

　　[还羡慕，还不就是被他们这样纵容出来了，养不教父之过]

　　[还不是教出这样倒胃口的儿子，都是出来讲漂亮话的，别当真，回家不一定怎么打骂的]

　　[弱弱地问一句，他和魏翼谁上谁下啊？感觉都很……上]

　　[哈哈哈哈，但他说他谈恋爱的时候很可爱诶，所以……]

　　[切，拽成这样还不是被艹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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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只觉全身冰凉，一阵反胃。

　　为什么是哥哥？为什么是哥哥？我已经同意让你们摘清我了，可是为什么是让哥哥来？！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他终于知道哥哥今天为什么要请假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他接完电话回来大家对计划支支吾吾、躲躲闪闪还总顾左右而言他了，所以……昨天那个电话也不是偶然？所以……翼哥哥也知道？！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被背叛感，把他的大脑、胸口塞得更满更乱了。

　　但他现在来不及计较那些，他拼命点击视频，想要看看哥哥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可是因为网络差，视频怎么都打不开，他于是毫不犹豫地往后门跑，被一直在一旁边浏览刘绍君的新闻边观察他的韩玟章拉住。他不想让韩玟章看见他的眼泪，所以没有回头，只冷冷地说：“放开我！”

　　“你要去哪？”韩玟章冷静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韩玟章永远忘不了今天早上他和刘绍禹走在校园路上时，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和不友好的眼神，大家仿佛都像躲瘟疫似的躲着他们，还有一些平时在他们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男生特地跑到他们身边，嚣张地大声喊“同性恋”、“娘娘腔”、“变态”、“太监”、“人妖”、“娈童”等难听的字眼，还有人冲他大喊“韩玟章，你还跟他一起玩，不怕他喜欢你吗？”“韩玟章，你不会也是个同性恋吧。”……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喊完就跑，韩玟章虽然很想追上去暴打他们一顿，但都被刘绍禹拉住，只有一个傻逼冲到他们面前喊话，被早就黑脸的他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躺在了地上。不等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他就愤怒地把右脚踩在了那个人胸口，恶狠狠地说：“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这阵骚乱自然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地上那个人不敢说话了，围观人群里却飘出来一句：“就知道躲在男人背后，果然不是个男人。”

　　从听到第一声骂声开始就一直紧握拳头、强忍怒火的刘绍禹终于爆发了，循着声音眼疾手快地从人群中把那个人揪了出来，恶狠狠地说：“有种你再说一次！”那个人却一点不怵，朝他“呸”了一嘴，一脸嫌弃地说：“死变态，放开我，恶心死了！”刘绍禹于是二话不说狠狠地一拳打在了那个人脸上，然后猛地一抬腿，踹在了那人的胯/下。那人疼得立刻捂住了要害，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操！死人妖，你自己没有就要毁了老子的吗？”这话惹得围观看热闹的人更起劲了，尤其是男生，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韩玟章快要气疯了，放开原本在教训的那个人，一把抓过刘绍禹手上这个，狠狠在他脸上挥了两拳。那个人大概是牙齿被打掉了，嘴里立马飙出鲜血来，把围观的人群吓得纷纷往后一退，胆小的女生甚至尖叫了出来。他就是要杀鸡儆猴，还没等围观群众惊魂定下来，他又是一个大长腿往那个人脸上一扫，那人直接倒在了地上，他顺势把脚踩在那个人脸上，脚尖放在那个人下唇瓣上，阴冷地说：“张嘴！”那人自是不肯，他于是抬起脚狠狠朝那人的下巴一个上踢，那个人瞬间牙齿都要碎了，“啊”的一声痛苦地嗷叫了出来，他于是趁势把脚塞进了那人的嘴里，狠戾地说：“你的嘴太臭了，滚回家去刷几天牙再来。”那个人躺在地上，四肢拼命挣扎，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嗷嗷叫声，像一只待死的蟑螂般。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围观的人群立刻都吓没了声音，气红了眼的韩玟章冷冷地扫了一圈那些人，警告道：“再让我听到谁说一句刘绍禹的坏话，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本骚乱的现场瞬间一片寂静，没一个人敢再说一句话了，但也没有人有要散开的意思，大家都想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刘绍禹也被韩玟章这气势吓着了，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叫他冷静。

　　这时，有学生带着学校保卫科的人来了，保卫科队长远远看见他们这边围着一群人，大声喊道：“那边一群人围着干嘛呢？”

　　围观人群立马作鸟兽散。

　　刘绍禹见状也赶紧拉韩玟章走，韩玟章却孩子气地一动不动。他还在气头上，正教训人呢，就这么被吓走了也太没面子了。

　　刘绍禹急坏了，灵机一动，指着韩玟章还塞在那个人嘴里的脚，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说：“脏死了，你的鞋还要不要了？”

　　洁癖韩玟章同学条件反射地把脚收了回来，一脸嫌弃地说：“不要了，你记得赔我新的。”

　　刘绍禹趁机赶紧拉着他就跑，边跑边说：“你这鞋绝版了，我买不到。”

　　韩玟章很喜欢刘绍禹牵着他奔跑的感觉，心情瞬间就明朗了，开玩笑道：“你不是也有吗？把你的给我就好啦～”

　　刘绍禹也很喜欢这样奔跑的感觉，像是可以暂时什么都不管不顾。“我的鞋码你穿不了。”他爽朗地说。

　　韩玟章满不在意地说：“那我也要。”

　　刘绍禹看了眼周围人群的目光，开玩笑地试探道：“你要不要离我远点儿，不然也要被当同性恋了。”他当然知道韩玟章不会在乎那些。

　　韩玟章闻言直接跳到他身上，扒着他，说：“我偏不，我今天还就要粘着你了，看谁敢说什么，刚好很久没打架了。”

　　刘绍禹很开心、很庆幸也很感恩这种时候有玟章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这样无条件地挺他，心里笑开了花，嘴上却扫兴地说：“待会儿校长该找咱们了。”

　　韩玟章张开没有揽着刘绍禹的那只手臂，仰头对着天空大喊了句：“无所谓！”

　　他转而兴致勃勃地对刘绍禹说：“刘绍禹，咱们今天玩个游戏吧，手机戒断游戏，谁玩手机谁是狗，怎么样？”

　　刘绍禹当然知道韩玟章这么做的意图，看着韩玟章在阳光下的温柔灿烂的笑容，他觉得很心安也很软乎，于是豪气万丈地说：“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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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旁若无人的勾肩搭背插科打诨，韩玟章努力分散刘绍禹的注意力，让他忘掉那些，开心点，但一走进教室，他们却迎来了平时热情的同学们的一片沉默和不敢直视，原本热闹的教室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那一刻，刘绍禹的失落和难堪是无法掩饰的，那个表情，深深地刺痛了韩玟章。

　　“我要去找我哥！”刘绍禹激动地说。

　　他猛地想起韩玟章今早特地来他家接他上学，还不让他看手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愤怒地质问韩玟章道：“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吗？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快要疯了。

　　韩玟章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辩解道：“我……我不知道，你哥只说他今天有事请假，不放心你一个人上学，让我去你家接你。”

　　这时，齐骜也蹿到啦他们身边，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齐骜是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确对他们表示友好的人。

　　昨天，刘绍禹他们从课堂上离开后，一下课，刘绍禹和魏翼的事情就在班上和学校传开了，学校瞬间炸开了锅，他的脑袋也炸了，因为他知道刘绍禹暑假的确去了澳大利亚，而且就是跟他翼哥哥去的……收到韩玟章短信后他就更确定故事里那两个人就是魏翼和刘绍禹了，他傻了一天……

　　他知道同性恋，但了解不多，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就有。昨天也有人来问他怕不怕，有没有觉得恶心，他虽然骂骂咧咧地把人骂走了，但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无法想象两个男生在一起亲亲抱抱、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场景，但恶心刘绍禹？那样一个阳光、率性、干净、纯真的少年？他好像没有办法。

　　现在情况就更不一样了，现在大家都开始攻击刘绍君了，那个为了弟弟，将所有炮火都往自己身上引的、他一直崇敬仰望的刘绍君，他更不能坐视不理、明哲保身了。

　　三人正要往教室外冲，校长却适时地出现，吼住他们：“干什么？你们要去哪儿？”

　　所有同学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

　　校长继续严厉地说：“刘绍禹，韩玟章，打架斗殴，跟我去趟办公室！其他人，都回自己班上去！没事跑别人班上来干什么？”

　　走廊上其他班上的同学即使都想留下来看戏，但架不住校长的淫威，都慢慢一步一回头地散了。

　　刘绍禹的一只手腕还被韩玟章抓着，另一只手正握着手机。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提醒着他尽管他现在说不出一句话，但这一切的荒诞都不是梦，只是他咬紧了牙齿，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紧咬牙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恨不得把掌心抠烂，另一只手恨不得把手机捏碎。

　　韩玟章察觉到了刘绍禹手上的力道，将手从他的手腕慢慢往下，包裹住了他的拳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轻声安抚道：“别担心，你哥不会有事的。”

　　“愣着干嘛？还不跟我走？”校长皱着眉催促道。

　　韩玟章看了眼校长，非常有耐心地轻声哄着不肯挪动脚步的刘绍禹道：“校长是来帮我们的，我们先跟他走。”

　　刘绍禹手上的手机又震了，他看了眼被握着的左手，又看了眼右手的手机，挪动了他的脚步，在同学们的注视中默默跟着韩玟章一起，跟着校长往校长办公室方向走去。

　　北城魏家，被魏行己勒令哪儿都不许去的魏翼绝望地坐在自己房间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开着很多个网页，一个是【魏翼P大学生会主席身份被质疑】的新闻页面，说的是他才大二就当上P大学生会主席这种史无前例的事情被广大网友质疑是因为他魏氏太子的身份；一个是P大校园BBS，有人在上面发起要求撤销魏翼学生会主席的投票，还有很多人喊口号说拒绝黑幕、拒绝同性恋；一个是刘绍君记者会的视频；一个是【君禹集团二公子刘绍禹在学校将同学暴打至入院】的新闻，新闻下面全部都是对刘绍禹和刘绍君这两位“无法无天”的君禹公子哥的攻击和谩骂，一片要让刘绍禹去坐牢的群情激愤；还一个是青蓝中学贴吧，第一页全部都是对刘绍禹同性恋的谩骂和嘲讽，非常难听，简直不堪入目，很难想象这些恶意都是出自一群看起来天真无害的中学生之手。

　　魏翼对前面两个都不太在意，但后面几个快要把他逼疯了，尤其是刘绍禹把人打进医院的新闻。他一遍一遍地拨打刘绍禹的电话，每一声“嘟”声都在不断抽走他的力气和骄傲，宣告他的无能。他发誓要保护的少年，最终还是靠少年的哥哥用那样自杀式的方式保护着，靠少年用双拳自卫着，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魏翼，你可真特么没用啊，他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自己。

　　他曾经觉得他家有钱有势，他人又聪明，便以为他无所不能，以为他要保护一个人实在太轻而易举了。他忘记了钱和势不是万能的，也都不是他的；忘记了他还只是个渺小的、身不由己的、手无寸铁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