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感》张子初

4、第四章

　　回到公寓，邵子峰立刻问道：“你那能力怎么回事？”
　　信平安道：“奶奶。”
　　“你是说，你奶奶给你的？在她走的时候。”
　　信平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以前也有一点点。”
　　“这么说，是被刺激到了，所以彻底觉醒了。”邵子峰彻底放松下来，接着饶有兴致道：“除了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之外，还有什么能力？”
　　信平安想了想道：“不知道。”
　　邵子峰也不失望，叮嘱道：“记住，以后不要随意运用这种能力，更不能展示给别人，知道吗？”
　　感同身受，并不好受。那种窒息感，他到现在都清楚记得。
　　信平安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邵子峰又细细打量了下信平安，道：“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活泼了一点？”
　　信平安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满满的依赖。
　　邵子峰咳了声移开视线，没再追问。

　　晚上，错开锻炼的高峰期，邵子峰带信平安到附近公园跑步，两人手拉着手，倒也不妨碍运动。
　　拜信平安所赐，他只好晚上出来透透气。

　　“好了，差不多了，先到这吧。”跑了有半个小时，邵子峰自觉停下。
　　满头大汗的信平安抿唇道：“哥哥，我还能跑的。”
　　邵子峰拿毛巾往他脸上擦，嫌弃道：“瘦不拉几的，你逞什么能。”
　　邵子峰可还记得头一天带着这傻子跑步，当时自己没顾及他，而他也不说，硬是撑着跑了下来，一张脸白得吓人。
　　“走吧。”邵子峰牵着他到的手，慢慢往回走。
　　信平安默默跟上，紧了紧被牵着的手。

　　天上群星璀璨，圆月高悬。
　　走在路上，秋风轻拂，带走身上运动后的燥热，邵子峰感受到久违的惬意。
　　眼角留意到信平安不时看向自己，邵子峰好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信平安摇头，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口。
　　邵子峰道：“有话就说，磨磨蹭蹭的干嘛。”
　　信平安道：“哥哥，我想去看看妞妞。”
　　沉默了一会儿，邵子峰踢了一脚路边的杂草：“麻烦！”

　　第二天，上午十点，西海区人民医院。
　　昨晚回去，邵子峰轻易地就找到了关于妞妞事件的报道，自然也就知道她停放的地方。
　　借口说是妞妞的亲戚，两人来到了太平间，这种地方一如既往地阴森寒冷。

　　停尸台上，一具小小的身体直直躺着，远远看着就觉得揪心。走近，小女孩的仪容有整理过，但凹陷过的脑袋痕迹依然显眼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邵子峰看向信平安：“怕不怕？”
　　信平安摇头，上前握起小女孩苍白的小手，闭上了眼睛。良久，泪水从脸上滑落，他低声呢喃道：“妈妈。”
　　“怎么了？”邵子峰扯了扯他的手：“好了，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人已经走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信平安睁开眼：“哥哥，我……”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警察。接通，那头穆文雅语气焦急道：“你知道后坊街道肆名巷怎么走吗？”
　　邵子峰道：“怎么了？”
　　“妞妞妈妈要跳楼自杀，怎么劝都劝不住，现在情况危急，你快带平安过来。”
　　“平安去了有什么用？”
　　“昨天……”
　　信平安急忙道：“我要去。”
　　邵子峰大呼出气：“这都什么事啊！”

　　后坊街肆名巷5号，楼顶。
　　一个女人面容呆滞地站在围墙上，只需再往前迈出一步，就能掉下去。
　　穆文雅大声道：“我把妞妞叫来了，你等一下，不要乱动。”
　　听到女儿的名字，女人这才有了反应。

　　旁边男人烦躁地扯着嗓子道：“你到底想干嘛！妞妞已经死了，你这样子给谁看！”
　　“妞妞死了，妞妞死了……”女人重复着，脚步无力地往前挪了挪。
　　在场的男警察肖扬怒斥男人道：“添什么乱！你想她死是不是？！”
　　男人脸色惨白：“我没有。”
　　穆文雅赶紧补救：“你忘啦，昨天妞妞还让你不哭来着，她回来了，回来看你了。”
　　昨天拦住女人的女警察刘胜男接话道：“是啊，我们都看到了，妞妞回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妞妞一会就来，要是看不到你她会伤心的。”

　　不久，消防车到了。
　　救生气垫迅速撑起，两名消防员做好准备就往楼上爬。
　　楼下围观的人松了口气，但营救人员清楚，这只是开始，想要安全把人救下，并不容易。
　　女人站的地方周围没有遮挡物，尽管穆文雅几人极力吸引女人的注意，但消防员在靠近瞬间还是被发现了。
　　女人情绪激动道：“你们不要过来！”
　　消防员无奈只能退回落脚点：“好、好，我们不过去，你不要激动。”
　　虽说楼下有救生气垫，但墙体上凸出的地方不少，万一真掉了下去，结果可不好说。

　　场面僵持不下。
　　这时，一辆红色镶边的黑色机车疾驰而来。
　　有穆文雅的招呼，邵子峰带着信平安畅通无阻地来到楼顶。
　　见到信平安，女人很是激动，往里走了走。

　　不等喘匀呼吸，信平安就跑了过去：“妞妞想妈妈。”
　　邵子峰无奈跟上。
　　“妞妞，我的妞妞，妈妈对不起你。你等着，妈妈一会就来陪你。”女人依旧没从围墙上下来。
　　信平安摇头道：“不要，妞妞不要妈妈死，妞妞要妈妈好好活着。”
　　“妈妈不配，妈妈对不起你。”
　　“不，不是的，妞妞喜欢妈妈。”
　　趁着女人没有防备，和信平安一起走近的邵子峰一把将人拉了下来。
　　女人用力地挣扎着，嚎啕大哭。
　　信平安扑了过去，将女人抱住，慢慢地，女人安静下来。

　　平复许久，女人满脸愧疚地看着信平安道：“妞妞，对不起，我们不是好父母。”
　　信平安摇头：“我不是妞妞。”
　　穆文雅几人神色一紧，生怕她再一个想不开，不想女人只是表情复杂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众人虽然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顺利起来，但这个结果显然是好的。
　　邵子峰也暗自松了口气。

　　“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你们放心，为了妞妞，我以后不会做傻事了。”
　　穆文雅几人看向信平安，信平安点了点头。
　　事情得以解决，众人长长松了口气。特别是穆文雅，本来这事不归她负责，因为有点在意昨天的事，所以她才跟了过来跟踪下案情。

　　这事是个意外，原本当天就可以解决，因为屋内并没有外人出入的痕迹。但女孩妈妈一直说出门前门窗都是关好的，所以还存在疑点。
　　不过昨天经过详细排查之后，可以确定楼里一直没有外人出入，至于楼里的人，全都出去工作了，并不在家。
　　至于夫妻俩生活中和别人的小摩擦，更是不至于闹到要杀人女儿的地步。
　　到此，整件事情也就定了性。
　　小女孩醒了看不到妈妈，自己一个人爬到窗户去看，结果一不小心从护栏缝隙中掉了下去。
　　今早过来，只是交代下调查情况。
　　不想孩子妈妈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从而起了轻生的念头。导致穆文雅不得已把信平安扯了进来，还好彼此都平安无事。

　　再三确认之后，尽管还是不太放心，但在女人的坚持下，众人还是离开了。
　　等人都走后，女人冲男人道：“我有话和你说。”
　　男人不情不愿地进了屋：“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女人关上门冷笑：“你能有什么事？”
　　男人愣了下，随即不快道：“妞妞的后事我不处理等你吗？一大早的就知道发疯，还嫌我们家不够丢脸嘛。”
　　女人哈哈大笑：“对你来说，妞妞死了只是丢脸？！”
　　男人恼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对，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看上你个畜牲，我是疯了才嫁给你禽兽，我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的将来托付给你个垃圾……”
　　“啊！！！”女人大声叫喊，对着男人又抓又挠。
　　“你真是疯了。”猝不及防下，男人躲闪不及，脸上被挠了几道。

　　女人手撕脚踹，男人连连躲闪：“够了啊，给你脸了是吧！你要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女人毫不示弱：“来啊！一起死啊！我们就该一起下地狱！”
　　在女人不要命的攻击下，男人不再顾忌，也动起手来。双方都没有留手，拳爪到肉，直至满身伤痕，筋疲力尽。
　　瘫倒在地上的男人龇牙咧嘴道：“离婚！一会就离！”
　　女人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扶着床沿笑弯了腰，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子：“这婚早该离的……”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守在附近的肖扬安下心来，在附近找了家快餐店，闹到现在，早过午饭时间了。
　　夫妻俩是彻底决裂了，下午出来就去了趟民政局申请离婚。
　　大概是被早上那一架打怕了，鼻青脸肿的男人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理直气壮。整个人颓丧着脸，丢了魂似的。

　　另一边，邵子峰带着信平安回去。
　　路上，信平安一直犯困，等到了家，眼皮子更是重得抬不起来。
　　“怎么了？”
　　“哥哥，我没事，就是想睡觉。”
　　邵子峰把人背起来：“那你好好睡一觉。”
　　背上的人轻声喃喃道：“哥哥，别扔下我。”
　　邵子峰看了眼熟睡的人，摇头失笑：“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