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感》张子初

3、第三章

　　“气死我了，你不知道骚公鸡那几个狗B有多嚣张，看你不在一直挑衅我们。”
　　“六子几个气不过跟他们比了几场，结果被他们阴了。”
　　“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兄弟们都在等你回来帮忙找回场子呢。”

　　邵子峰停下俯卧撑，双手撑直身子：“起来。”
　　不能出门，邵子峰只好在家锻炼。
　　趴在背上的信平安翻身下来，邵子峰自觉把左手递过去。

　　“什么？”正在通话的耗子不明所以。
　　邵子峰擦了擦汗：“没跟你说话。”
　　“哦。”
　　“你让兄弟们先忍忍，我这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车祸的事？”
　　“嗯。”
　　“是不是讹上你了？要不要我叫上哥几个把人打一顿。”
　　邵子峰看了看抓他手不放的信平安，可不是讹上自己了嘛，他有些烦躁道：“不用，这事我自己能处理。”
　　“那好吧，有事峰哥你喊一声就行。”

　　挂断电话，邵子峰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做引体向上。
　　“抱肩膀。”
　　信平安熟练地换了个位置。
　　邵子峰抓住卡在墙壁之间的单杠，用力牵引身体向上运动，信平安挂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起落而起落。
　　邵子峰只当是负重锻炼了。

　　锻炼完洗了个澡，吃过早餐，邵子峰带信平安出门。
　　机车直达彭远公安局，一进门，穆文雅就看到了他们，她高兴地打量信平安，问邵子峰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中午去看看你们呢。”

　　邵子峰开门见山道：“人找到没？”
　　“什么人？”
　　“你们不会没去找吧？！”
　　穆文雅反应过来：“哦，你说平安的亲属啊，在找了，不过没那么快。”
　　“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可没时间一直看着他。你看他这样，我出个门都不方便。”
　　“辛苦你了。”
　　邵子峰诧异地看着她。
　　穆文雅脸色微红：“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邵子峰的付出，她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满脸嫌弃，但也没有真的扔下人不管。凭他的体格，真要用强的话，信平安是抓不住的。
　　邵子峰冷笑：“呵。”
　　就是嘴欠了点。

　　“走了。”邵子峰冲信平安道。
　　之所以跑这一趟，一来是督促这事，二来是透气。目的达成也就没必要多留，警察局这种地方，他是不耐烦多呆的。
　　转身要走，信平安却呆立不动。循着他眼神看去，一男一女在吵架。
　　确切地说，是男的在单方面指责女的，而女的一直在哭。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养家，你在家里连个孩子都带不好。离婚！这破日子我是过够了！！”
　　“出门不知道锁好门窗啊！老子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个娘们。”
　　“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还整天跟我抱怨自己有多辛苦！你可真有脸啊。”

　　男的神情激动，如果没有警察在一边看着，指不定要动手。

　　邵子峰没兴趣多管闲事，扯着信平安走。信平安摇了摇头，目露请求。
　　“啧！”邵子峰返身敲了敲桌子：“那两人怎么回事？”
　　穆文雅脸上带着同情，低声道：“夫妻俩孩子没了，是个小女孩。今天早上妈妈出门买菜，孩子睡醒没人看顾，从楼上掉了下来。”

　　邵子峰嘲讽道：“孩子都死了，现在哭闹有什么用。”
　　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局里。
　　穆文雅被他吓了一跳，瞪着他低声喝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邵子峰理直气壮：“怎么，我说错了？”
　　闻言，孩子爸爸脸色难看，孩子妈妈放声痛哭。

　　“不是说要走吗？还在这干嘛。”见队长面色不善地看过来，穆文雅恨不得把人踹出去。
　　邵子峰抬了抬被抱着的左手：“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他赖着不走。”
　　又不嫌事大冲信平安道：“人孩子死了，有你什么事？”

　　信平安直直看着孩子妈妈，眼眶泛红。他松开了邵子峰的手，向孩子妈妈走去。
　　邵子峰愣了下，连忙跟了上去。
　　见两人过来，孩子爸爸面色不善道：“你们想干嘛？”
　　邵子峰冷冷看了他一眼，配合他的块头十分具有威慑力。
　　孩子爸爸后退了一步，慌张道：“你…你别乱来啊，这里是警察局。”
　　不想邵子峰根本不屑理会他，孩子爸爸脸色不由涨得通红。

　　信平安上前抱着趴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孩子妈妈，带着哭腔道：“妈妈不哭，妞妞听话。”
　　趴在桌上的人身子一颤，抬起头也抱紧了信平安，嘴巴喃喃道：“妞妞，你是我的妞妞，对不对。妞妞，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看好你。”
　　这诡异的一幕，看呆在场众人。一阵风吹来，众人感觉凉飕飕的。

　　“艹！”邵子峰猛然上前把信平安拉开：“你TM怎么回事？！别给老子装神弄鬼！信平安你个傻子！”
　　信平安抬头，残存泪痕的脸上带着笑容道：“哥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谁TM担心你了，不对，你……你怎么好端端说话了。”邵子峰脸色难看：“你到底是谁？！”
　　信平安焦急地张了张嘴，突然他眼前一亮，扑向邵子峰怀里。
　　邵子峰反应慢了一步，等要推开的时候，突然心里一痛。一股令人窒息的、痛苦的、绝望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

　　“我没说谎，我只是…感受到了。”信平安看着邵子峰有些忐忑不安道：“哥哥，你感受到了吗？”
　　邵子峰缓过劲来，深吸口气，神色复杂道：“所以，你是感受到她的痛苦才过来安慰她的？”
　　信平安点头。

　　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口气，就说嘛，这年头哪来的妖魔鬼怪，何况还是在派出所。
　　被另一位女警察拉着的孩子妈妈停依然挣扎着，冲着信平安呼喊女儿的小名。

　　“走吧，我们回去。”邵子峰不想在这里多呆，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穆文雅走了过来：“我送你们回去吧。”
　　邵子峰没有拒绝，正好有事要问清楚。
　　信平安一步三回头地被两人带走了。

　　杨正给自己和队长接了杯水，俯身道：“头儿，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略上年纪的王震吹了吹杯口冒出的热气，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悠悠道：“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车上，穆文雅边开车边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邵子峰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看到了嘛。这傻子也是能耐，自己都这么惨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穆文雅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妞妞是小女孩的小名，平安是怎么知道的，从你们进来到事情发生，我可没听谁提起过。还有，刚才平安抱你的时候，你表情明显不对。”

　　邵子峰面色一僵，随后冷笑道：“我该说不愧是人民警察吗？有这观察细致入微的本事你倒是快把这家伙的亲人找出来啊。”
　　穆文雅面色不变，毕竟这家伙说话一直都这么难听，她平静道：“别给我转移话题。”
　　“切。”邵子峰不耐烦道：“门口听了一嘴不行啊，刚才那情况我没暴起揍人就不错了。”
　　下意识的，邵子峰不想让人知道信平安的异常。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但穆文雅总觉得哪里不对。
　　邵子峰继续道：“怎么？难道你还真相信这世上有鬼啊？还人民警察呢。”
　　这倒是真的，穆文雅虽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相信科学，于是不再纠结。之所以有这么一出，说到底是因为内心深处对于未知事物的潜在期待。

　　“信平安他奶奶为什么不把他托付给残障人士机构？”邵子峰问出了心中疑惑。
　　穆文雅沉默了一会，道：“你以为平安奶奶没去过吗？事发前一周，她就找过离得近的两家。怎么说呢，像这些救助机构，保障生活没问题，但不会照顾得太精细。”
　　邵子峰撇嘴道：“你直接说没人管呗。”
　　穆文雅略显难堪道：“还是有的，良莠不齐倒是真的。”

　　邵子峰无语：“那找我碰瓷有什么用？最多也就赔点钱，这傻子也看不住。”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说完，穆文雅看着信平安欲言又止。
　　邵子峰把他耳朵捂住。
　　穆文雅迟疑道：“我们怀疑，一开始平安奶奶是想带着平安一起走的。出事的前一天，有人看到平安奶奶带着他在一栋民居楼楼顶逗留。”

　　邵子峰气愤道：“怎么没报警？”
　　穆文雅叹气道：“又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人家还以为是在捡废品呢，事后才发现不对。”
　　“艹！”

　　邵子峰把手松开：“信平安家在哪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这家伙一直吵着要回家，带他回去看看，省得整天烦着我。”邵子峰理所应当地拿信平安出来顶锅。
　　信平安抬头与他对视，被他瞪了一眼。
　　眼看就要到地方的穆文雅：……

　　老旧的巷子之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间间高矮不一的砖瓦建筑，与路上看到的高楼大厦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很难想象，在都市现代化的今天，还存在这样破旧的地方。

　　下了车，邵子峰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弃，信平安倒是很开心，拉着他的手在前面带路。
　　警车的出现还是很引人注目的，见是信平安回来，都很高兴，纷纷上前打招呼。
　　得知是带信平安回家看看，也没多加打扰，留话说有时间可以到他们家里坐坐。

　　没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间由铁皮围成院墙的房子面前。
　　“钥匙……”
　　话还没落下，信平安顺手推开了门。
　　邵子峰：……
　　穆文雅解释道：“为了方便平安出入，家里是不锁门的。”
　　不怕被偷吗？这话在嘴里绕了圈没吐出来。想想也知道，以这祖孙俩的情况，小偷来了估计都得含泪施舍几块钱。

　　院子不大，正正方方的，里面堆满了杂物。大多是一些纸皮、塑料瓶等能卖钱的可回收垃圾，分门别类地堆放着。
　　因为有段时间没人处理，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左手边有一个手压式水井，旁边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木桶，靠墙的地方还有一个大的塑料盆。
　　铁皮墙角上方绑着一根铁丝，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挂在上面，被风吹着堆在一起。

　　一共有三间房，发黑的长有青苔的墙体，瓦片中夹杂着铁皮的屋顶。
　　正堂用作客厅，一台颇具年代感的电视机靠墙放置，上面盖碎花布防尘。对墙贴满了报纸，上面画了不少涂鸦和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拼音。一旁的木制沙发上还放着一沓叠放整齐的报纸，最新的一期是两周前，一副发黄的老花镜压在上面。
　　左侧住人，有一张大木床和一个衣柜。右侧是厨房，旁边还围了个厕所。

　　邵子峰全程捂着鼻子。
　　他四下查看，试图从中找出关于信平安异常以及证明身份的蛛丝马迹。
　　让他失望的是，全是些普通且简陋的生活用品。

　　“你之前的能力还有谁知道吗？”寻了个间隙，邵子峰单独问道。
　　信平安摇了摇头。
　　邵子峰警告道：“以后不准对别人用。”
　　信平安点头。

　　“走吧。”地方不大，很快就排查完，邵子峰也就没心情再呆下去。
　　穆文雅没理他，看着信平安道：“平安要再看看吗？”
　　信平安看向邵子峰，邵子峰道：“这地方臭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信平安便摇了摇头。

　　穆文雅瞪了邵子峰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把门掩上，三人离开了这里。
　　“回警局吧。”上了车，邵子峰指示道。
　　穆文雅回头：“不是回家吗？”
　　“我车还在警局门口呢。”
　　“放心，没人偷你的。”
　　“这可不好说。”
　　穆文雅深吸口气：“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刚怎么不自己开车回去。”
　　邵子峰耸肩道：“我刚才被吓到了。”
　　穆文雅：……
　　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