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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吴三省在医院躺了得有一个月,吴邪怕他醒了又跑路,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潘子说要回长沙收拾残局,问我回不回。他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整天焦头烂额,现在他回来我自然想躲懒。

      “你回来了就该我休假了,我在这边看着三爷,让他想办法把我的伙计和我的身份证都捞出来。”我道。

      他应了声好就离开了吉林。医院的陪护只剩下我和吴邪两个人。

      期间有不少人来医院看望,包括吴邪的父母和二爷。

      二爷知道我,见我在这边冲我点了点头,又把我单独叫出去问了情况。我把明面上能说的事跟他说了,他眉头一直皱着,“陈娇,他一直把你当女儿养着,等他醒了你劝劝他,叫他一把年纪了老实点。”

      没想到二爷会跟我打感情牌,而且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别扭,我苦笑摇头。“二爷,他不可能听我的,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想回病房里,在厕所的窗边抽烟,手里攥着我的菩提,几颗珠子磨蹭着嘎嘎作响。

      外面在下雪,是那种在南方见不到的大雪片子。天黑压压的,云层呈现出鳞片状。北方才有的冷冽寒气卷带着烟草的焦香咽进肺里,胸腔里满是冰凉的涩意。

      我回想十四五岁跟着吴三省的日子,在举报他茶馆之前,我其实很少能见到他。他开始练我,培养我,全在那之后。

      我学的很快,但也吃了跟多苦。有时他不在长沙,我自己跟着他的筷子头,说错话要吃嘴巴子,办错事要被竹鞭抽。我不哭也不告状,咬着牙挺。有次他回来,我身上的印子还没消,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痂,他看见了发了好大的火。手边的固定电话甩出去砸在那个筷子头的脑门上,砸了个直冒血的大洞。

      后来我就不再跟着那些筷子头了,不是跟着吴三省就是跟着他身边最靠得住的伙计。他什么都教我,可绝对不会带我下地。

      慢慢的我对盘口的事熟能生巧,手底下也有了自己的一小波人。我站的不高,但大部分人都会买吴三省的面子。有人奉承我,说我行事作风简直跟三爷一模一样,三爷自己没有孩子,说不定想让我当继承人呢。

      嘴里噙的烟已经烧到了末端,我又点了支。

      如果吴三省真有女儿,他会让她做那些腌臜事吗?我不信。

      我在这站了很久,直到打扫卫生的阿姨探进头来让我把窗户关上,说这里的热气都让我放完了,厕所弄得跟冰窖一样,到时候别的病人来上厕所都得冻腚。

      我这才关上窗,身上已然让风吹的冰凉了。

      回到病房发现吴三省醒了,他和吴邪似乎已经谈过了,两个人正靠在床上喝茶。

      我走进去,吴三省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冲我招手。我捞了个板凳坐到他床边,他感受到我身上的凉气,招呼一边的伙计给我披了个毯子,“这阵子累坏了吧?”

      我把自己裹紧,轻轻地摇了摇头。

      过去哪怕天塌下来,只要吴三省在,他就能顶得住。我所谓的压力和困难在他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他替我擦的屁股数不胜数。我一直心理暗示自己,没关系,只要吴三省回来了,就不会那么糟了,这些事迟早会过去。

      现在我坐在他面前,心终于是彻底回到了肚子里。我一边庆幸自己这次没让他失望,一边又想起自己在酒馆的壮志豪言。我说:“三爷,我铺子没了。”

      他说:“不会,潘子肯定能处理好。”

      我说了长沙盘口的事,说了机场的事。他听了说要给我放长假,让我先别回长沙了,到杭州休息几天。

      我看看吴三省,又看看吴邪。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尘埃落定了,日子是不是又能照常如旧了。

      晚上他们叔侄俩溜出去吃了大排档。俩人之间的气氛很不错,我也跟喝了不少酒。当着吴三省的面我不敢发疯,手撑着发热的脸规规矩矩坐着,菜也吃不下了,就安静听他们聊天吹牛。

      吴邪看我醉了,问我要不要喝个豆奶,我说不用。

      吴三省就说一会你们别回医院了,在酒店开个房吧。

      我俩同时一惊。

      吴邪比我情绪激动,他脸红的要命,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给臊的。“三叔你说什么呢?”

      吴三省莫名其妙,皱着眉头看他。“我让你们去订三间房,给我也订一间,真特娘当医院是什么好地方呢,住上瘾了?”

      吃饱喝足,吴三省先回了医院,他还有出院手续要办。我想跟着,他说他有伙计在,用不上我,让我也在酒店好好休息休息。

      我跟吴邪就在附近找了个好点的酒店。我没有身份证,不过查的也不严,他用他的身份证开了两间大床房一间套房。

      跟在吴邪后面上楼,看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心里觉得好玩。存着坏心眼轻轻抠了一下他的手指缝,他吓的几乎跳起来。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我咬着唇角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吴邪,你紧张什么?”

      他转过身看我,摇头否认。

      可我往前走,他就向后退,最后直被我逼得靠在墙上。我整个上半身都跟他贴在了一起,手攀着他的手臂,一点一点把我们的距离拉的更近。

      吴邪避无可避,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歪过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吐了口气。“吴邪,你来长沙旅游那次,我半夜敲你酒店的门,你为什么脸红啊。”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脸倏地就红了个透。我问他,他怎么也不说,只说:“娇姐,你又喝醉了。”

      我呵呵一笑。“对啊乖乖,有没有听说过酒后乱性啊。”

      他赶紧用手抵着我的肩膀说别别别,到时候三叔要把他大卸八块了。

      我开玩笑说要跟他私奔做苦命鸳鸯。

      他问我看上他哪儿了,说我见过的男人比他的腿毛都多,他啥也没有何必吊死在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

      我快笑死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想了想,说:“吴邪,你干净,你特别干净。”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什么意思,你们道上混的男人都不洗澡吗?”

      第二天我醒的很晚,东北的自酿酒后劲儿实在太足了,起床时头又晕又痛。

      出了门看见吴三省的伙计在套房门口站着,知道三爷已经出院到这里了。

      那伙计很热情的打招呼,我点了点头,给他发了根烟。“三爷在里面?”

      “诶,在呢,谢谢娇姐。”伙计接了烟别到耳后,见我要进门去,嬉皮笑脸的把手扶在门框上。“娇姐,嘿嘿,三爷跟小三爷在里面处理事情呢,三爷告诉我说,如果您来了让您先在外面等等。”

      我“哦。”了一声停下脚步,懒懒的靠在墙上,手指从手腕上一抹,勾下来串子盘。

      那伙计可能也有点无聊,看我盘的几颗珠子咯咯响,随便问道。“娇姐,看您老盘这珠子,是不是三爷给淘的宝贝啊。”

      “什么宝贝,就是破菩提串子。”我抬手给他看。这就是寻常的菩提白玉串珠,我把玩的久,每一颗都带着莹润的光泽。

      他看了看。点点头。“还真是菩提,您盘这多没意思,不说弄个玛瑙,怎么也得是上好的沉香串能配得上您啊。”

      当初奶奶去世,留下的东西只有一个装满零钱的饼干盒,还有这串菩提。我对她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不多在意。

      后来跟人干架,那人拿了把砍刀甩过来,我下意识用手挡,这串珠子给我架了一下,这才保下了一只手。当时珠子散了一地,我觉得这东西救了我一次,一定是能保平安的有灵性的好东西,所以手上哗哗淌着血,还是蹲在那一颗一颗的捡回来了。

      我早就不爱听这些奉承话了,一摆手让他别跟我来这一套。“家里老太太留的,带几十年了。再说我也就是个给三爷打杂的,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他连忙说:“是是是,不管贵贱,带的就称心就行。”

      又随意聊了几句,吴三省在里面喊我。我进去,他递给我一个信封,是托人走野路子给我弄的假a身a份a证,还有一张今天的去杭州的机票。

      他说他在那边还有另外一套空房子,让我住着。等什么时候长沙那边都处理好了再回去。走之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我看着他,发现他真的老了,没了早些年的意气风发,甚至还有些憔悴。

      我意识到,也许那些像毛线一样搅在一起的复杂琐碎,还是没能画上句号。不知道吴三省站在如今的位置,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这样执着。

      我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只是告诉他万事小心,有事联系我。

      杭州的那套房子很大,是个平层,得有170平左右。家具家电齐全,看起来都很新。伸手摸了摸,上面连灰都没有,好像有人提前打扫过了。

      虽然吴三省说给我放假,但还是习惯性的去转了几个铺子,这边的几个伙计对之前的事都略有耳闻,态度很恭敬。我随意的翻了翻账本,没有太大的出入。

      货架上居然积了些尘土,应该从我上次离开就没再打扫过。我嘱咐他们擦擦,三爷不在也别玩忽职守,这种小活别不放在眼里。

      他们点头说是,一定马上就办。

      这边全都打点好了,吴邪也回了杭州,我没有认识的朋友,只能缠着他。天气冷,我缩在他铺子的内堂躲着,醒了吃,吃了睡脸都胖了一圈。

      “姑奶奶,三叔不是给了你套房子,怎么,我这的躺椅比你家的床睡起来香吗。”吴邪一边扫我扔的干果皮一边嘟嘟囔囔,对我早没了客气。

      我嫌他吵,翻个身把头也裹紧被子里。“那房子太大了,我自己住害怕。”

      吴邪拿我没办法,因为我是带着伙食费来的。

      我看他铺子冷清,给他投了八十万,说是融资。这笔钱不算小钱,我现在可是半个老板。想多投点,他害怕我跟他提嫁妆钱的事,说什么也不让。

      期间吴邪的胖子朋友来过几次,见我穿着个大棉袄在躺椅上歪七扭八的靠着,说:“看不出来啊小吴同志,你还搞金屋藏娇这一套呢。”

      我说:“诶,嘴巴放干净点,我现在是吴山居二老板。”

      胖子来了,晚上我们就会下个馆子。我人不在长沙,早就放飞了自我,穿着花棉袄,踩着棉拖鞋就跟他们出门。

      上了菜我拿起根筷子准备挽头发,可能动作过于豪迈,胖子看了啧舌。“娇娇啊,你这是谈上恋爱就不在乎形象了。听你胖爷一句话,怎么着我们小吴长相也能打个七八分,胜在人温柔体贴。你该有的压力还是要有滴。”

      我白他一眼。“吴邪,他说的对吗?”

      吴邪没想到球会打到他这里,夹着的菜还没放进嘴里,赶紧在桌子下面踹了胖子一脚。“别胡说八道,这真是正儿八经的吴山居二老板。你可别得罪了我的财神爷。”

      胖子嘟囔。“二老板二老板,跟老板娘有区别吗。你们两口子欺负我一个,真没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这边混了脸熟,不光是胖子这么觉得。铺子附近的商贩都当我们是对小情侣,且是热恋期非常黏糊的那种,毕竟我都追到铺子里来住了。

      我是有点想跟他搞点不纯洁友谊的心思,每次要下手,又觉得搞他就像往《意林》上画春宫图一样。虽然咱不是什么怜惜文学作品的文人雅士,但也实在下不去手玷污。

      一开始吴邪还会解释我们的关系,后来时间长了也懒得说了。反正我也不在杭州定居,名声不名声的传不到长沙去。他跟隔壁铺子老板下象棋的时候耍赖不给钱,还借口用我俩的份子钱抵,说结婚的时候不用他掏钱了。

      我正搁那翘着腿盘串子呢,听了说他没脸没皮。

      他一拱手说娇姐,彼此彼此。

      中间我给潘子打过电话,他好像很忙,只说比较顺利,让我放心。我心道风水轮流转,你就加油吧。

      天渐渐暖和起来,我买了辆大陆鸽电动车,我和吴邪好能骑着买菜,出门什么也方便。

      吴邪说我骨头都躺懒了,两步路也不愿意走。嘴上这么说他骑得相当顺手,不是太远的路都不开他那辆破金杯了,成了一位风一样的男子。

      一天我吃撑了,他骑着电动车带我在西湖消食,我在后座搂着他的腰问他:“吴邪,这是不是就普通人的生活啊。”

      他在那笑,“你是天仙下凡啊?”

      他哪里懂我的意思。小时候跟着奶奶卖鱼,很多事虽然已经模糊在脑海深处,但隐约记得童年里没有多少快乐。大点跟着吴三省,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虽然大部分时候也是痛快的,但这些充满柴米油盐的寻常生活,我从来没有体验过。

      我没好气的回他。“对对对,马上就该有天兵天将抓我回去了。”

      他没接话,我静静把脸靠在他后背上。

      湖面上已经钻出了零星的荷叶。叶子都还没展开,裹成一团,像一个茧,摇曳在水波间。

      原来人可以活的这样的简单,怪不得吴邪如此干净,在这样烟火气的熏陶下,大家都会变成凡人。

      神话故事里总是写,神仙贪恋人间的生活,不愿折返。以前我还觉得好笑,天庭的东西,那可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上的宝贝。人间百态,多的是疾苦。生、老、病、死、离,那些神仙有什么好留恋的。现在倒也能理解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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