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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当晚我回了我的小房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几次浅浅的睡去,又被一点点小动静惊醒。断断续续的做梦,梦见小时候,梦见那个又腥又潮湿的水产市场。

      梦见我的奶奶在摊子上杀鱼,我在旁边,用手捏剥出来的鱼泡,那东西滑溜溜的在指缝上下滑动,玩的够了就一下捏爆。

      梦见吴三省跟他伙计追人追进来,几个人掀翻了我们家的水产摊子。奶奶倒在湿滑的泥巴地上,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嘴大张大合。

      梦见吴三省把我接到铺子。我该庆幸我碰到的吴三省还不是如今的吴三省,不然陈娇恐怕活不到今天。

      我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上学写作业,每天接我放学的都是不同的伙计。我觉得吴三省压根不在乎我,给我好的吃穿用度只是为了平息自己心里愧疚。

      叛逆时期我举报过他的茶馆,一帮雷子来缴他。他从二楼跳下来摔裂了脚踝骨,硬是咬着牙跑了。最后用关系打点,被抓走的那帮子人就判了个聚众du博,大部分都用钱赎出来了。

      我被几个伙计拖到吴三省面前,跪趴在他床边。他脚上还打着石膏,看着我怒极反笑。“陈娇,你他娘真是牛b。”

      我还梦见他带我去那些平时不让我进去的地方。可能我骨子里就带着劣性,很多事情我都无师自通。

      梦见我被那种奉承夸奖迷眼,连高三都没读完。当时根本不在意,早就觉得那些坐在一个课堂里的同学跟自己是两个阶层了。

      梦见了替吴三省做事,手里捏着别人的脖子,那人的喉结紧张的在手里滑动,我额头直往外泛出汗来。

      我一下惊醒,全身连带手心都是冷汗,揉搓了一下,那种滑腻的触感就像是小时候握在手里的鱼泡。起床点了支烟,脑袋昏昏沉沉的才发现自己在发烧。

      陈娇,你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上了年纪反而畏缩起来。难道是年轻时跟着吴三省的日子过于顺风顺水了?实实在在的压力压在身上,竟然第一时间就生出了退意。

      烟抽完才开始觉得冷,从床尾拽起了吴邪给我的那件外套。上面有独属于他的那种气味,很难描述清楚那个味道,像是松木烧成的碳的味道,还带着一点点皂香。

      我把外套盖到自己身上躺下继续睡,这次没再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一觉到天亮。

      最近我不会再出门,私底下给几个老伙计发了一大笔钱,叫他们出省躲躲,长沙已经不安全了。我自己没走,浑浑噩噩的烧了三四天,小区里没有药房,不敢出去买药。硬挺着,靠喝热水喝好了。

      稍微清醒一些之后摸索出了手机,只有两条消息。

      是吴邪昨天发的。

      “上雪山了。”

      “雪山没有信号,找到三叔马上和你联系。”

      这个屋子我很少常住,屋里别说米,就连煤气都没通。我加钱跟邻居买了几包方便面,说自己发烧了不方便出门。他以为我得了什么传染病呢,只开了条小缝把面塞出来,连钱都让我用塑料袋包起来再给他。

      这几天就用电热水壶烧了热水泡了方便面吃,吃到后来我看见方便面就反胃。

      吴邪联系上我是几天后我已经数不清了。

      不知道是吃方便面被防腐剂荼毒了脑子,还是太过心急了,想都没想就订了飞吉林的机票。

      到机场过安检的时候,对面接了我的身a份a证,过了一会跟我说我身份证过期了,在这等等。

      我有点心烦,等了两分钟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劲。扭头一看排在我后面的人都不见了。心里警铃大作,行李箱我也不要了,身份证我也不管了,撒丫子就跑。旁边的人群里跳出几个便衣就要按我,我一压身子赶紧躲过去。

      黄花机场我常来,知道这里的厕所都有个能全开的窗。现在正逢年末,机场人很多,四周没来得及驱散的乘客看我横冲直撞朝他们奔去都发出惊呼。

      我绕着人群跑,中间高跟鞋跑掉一只,我干脆把另一只也踢了。丝袜在机场的地板上直打滑,几乎是滑进了厕所。

      这里是二楼,窗户一开冷风就吹的我打了个摆子。管不了这些了,我心一横翻身就跳,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缓冲,起来贴着树丛继续跑。

      黄花机场刚盖没多久,四周还没怎么开发。我顺着草丛和矮树林跑,直跑出去五六公里才停,找了个树靠着,一边平复气息一边给还留在长沙的伙计打电话。

      伙计找到我的时候我几乎要冻昏过去。她m的,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我恼火又怪不了别人,只能说自己傻b。

      我们直接开车出发。

      车上的暖气吹着,才开始觉得胳膊和膝盖都疼,一看除了磕破了皮,还被树枝刮了好几道,一条一条的鼓了起来,辣辣的像火烧一样。

      事发突然,伙计啥都没准备。我行李箱都扔了,身上也什么都没有。只能用矿泉水弄湿卫生纸简单擦了擦泥污。

      因为在长沙不敢上大路,我们走小路出了省才上高速,等到了吉林都是两天后了。

      吴邪来接我,看见我的样子惊呆了。

      虽然中途进服务区的时候我有简单的梳洗,但划烂的衣服没有地方买也没地方换。我穿着伙计放在车上备用的鞋,大我好几个码不说,更是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烂了的丝袜让我扔了,露出的腿上全是口子。

      “陈娇,你他娘疯了?”他把我赶紧往医院里带。

      医院的暖气开的很足,我哆嗦了一下,猛的意识到。“吴邪,你特妈连名带姓叫我!”

      我见到了吴三省,他没有了平时那副冷冽的模样,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吴邪说他在长白山的天宫里伤的很厉害,伤口感染严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中枢神经,能不能醒来全靠运气。

      看见他我就心安了不少,人能出来就是老天保佑,这老鬼命硬,有医生看着,肯定能好起来。

      我在他们的洗手间收拾自己,吴邪说医院对面就有超市,去给我买身衣服。他动作很快,我刚洗完头他就敲了卫生间的门,递了个袋子进来。我又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才打开看,就是款式简单的毛衣牛仔裤,还有一身秋衣秋裤。

      医院的暖气太足,我只穿了秋衣秋裤就开始觉得热,干脆就不穿毛衣外裤了。出来的时候正好潘子也从外面回来,身后跟了一个我没有见过的胖子。

      吴邪觉得我穿着紧身贴身的东西面对几个男人有点不妥,又找了件自己的衬衣让我套上。

      那胖子对我起了兴趣,看我又看吴邪。“小同志,漂亮女朋友的干活?”

      潘子也跟着清嗓子弄些怪声。

      吴邪最受不了被人在这种事上挤兑,浑身难受的像长了跳蚤。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个大男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在旁边的空床上坐下,我跟大潘说路上的事。我说我犯傻订了机票,差点在机场让雷子拷了。亏得我反应快跳了窗户,要不然你们还得去捞我。

      大潘听了直啧舌,说我风口浪尖还敢坐飞机,也就这次运气好能脱身。

      我摆手说:“别提了,下次再犯这种错误,活该自己牢底坐穿。”

      我又问他们在长白山发生了什么,大潘跟我说的很简单,偶尔吴邪补充两句。胖子听不下去说他来讲,这人显然更不靠谱,讲起来跟说评书一样,唾沫乱喷。

      我盘着串子听着,叹了一句。“大家真是惨的不分先后啊。”

      胖子就提议一起出去喝一杯。

      吴邪说我连着坐了两天车,应该很累,让我先睡一觉。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说“现在三爷找到了,你们也都平安,如今百无禁忌。”

      胖子、大潘就跟猛虎下山似的,四个人两前两后出了门。

      我跟吴邪并肩走着。出医院的时候在大门玻璃上照了一下,他买的衣服是绝对不会在我衣橱出现的那种类型,穿起来显得小家碧玉的。

      看着我俩的影子,心里冒出来一句,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啊。接着就被自己的怪想法逗笑了。

      我又把手伸到他兜里,他还是被我吓了一跳。这次他把手拿出来我没拦,就单是把手揣在里面取暖。“吴邪,你还好吗?”

      他被我问的一愣,嘴里发出一声像是肯定的,短短的“啊。”

      过了一会他礼貌的回问了一句,“你呢?”

      我停下了脚步,跟他对视的同时眼眶就酸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顺着脸滑下来,模模糊糊的看见那双棕色的眼睛满是失措。情绪像大坝开闸一样汹涌而下,把我淹没。我没想到自己会哭,还是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人。他只是随口问出的两个字,我蓦然地委屈的要死了。那些用钢铁打造的铠甲顷刻变为绕指柔,我猝不及防,就这样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我不好。”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我说。“吴邪我一点也不好。”

      吴邪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一边道歉一边拿纸没有章法的给我胡乱擦脸。

      我钻进他怀里,给自己找一个短暂的庇护所。吴邪不敢推我,更不敢抱我,手在身体两侧僵着。我痛快的发泄,哭了个天昏地暗。

      等抬起头来,他胸口已经湿了大一片,我怀疑在吉林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里这里很快会冻住。他两只手还傻傻支着,呆的不能更呆了。我觉得有点好笑,带着鼻音开口:“你出家了吗吴邪,我一个美女哭成这样,你都不能抱抱我吗?”

      吴邪没接话,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准备抽身出来。谁知道他倏地收紧了手臂,我被一圈脸只能紧贴着他的胸腔,他的心跳传进耳朵,每一声都又沉又重。

      我们抱了很久,他的怀抱前所未有的温暖,太长时间没被这样温暖过了,四肢百骸都涌上一股陌生的舒适感。

      胖子和大潘见我们没跟上,又回头来找。见我俩在冰天雪地里腻歪成这样,简直没眼看。“我说两位,不能找个暖和的地方搂搂抱抱吗?你们不嫌冷吗?”

      他这才有点尴尬的跟我分开。

      我们几个找了个酒馆,胖子点了两瓶洮南香,又叫了几个小菜。

      我放开了喝,白酒清空之后立马又续上了扎啤,一直嗨到后半夜。

      我酒量不错,但这次是真的多了。吴邪怕我醉了又哭直拉我的衣服,喊我说:“姑奶奶,差不多得了。”

      我点他的脑门,口齿不清。“吴邪你他娘管好你自己。”

      大潘和我认识的时间长,经常戏称我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没见过我这样发癫,赶紧帮着吴邪收了我的酒杯,跟我说三爷肯定见不得我这个样子,叫我好好醒醒酒。

      我叫嚣说我才不怕什么三爷,等他醒了,我跟他说我不干了,我的铺子都没了,伙计也散了,我还干什么干。我陈娇要上岸做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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