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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三 ...


  •   一夜没有睡好,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旧梦。

      第二天睁开眼睛已经是十点多。好几天没有开张,总要意思意思营业一下。哈欠连天的下楼,一拉开卷帘门就看见吴邪站在门口抽着烟跟李姐聊天。

      看见我开门,他还冲我摇了摇手。“才起啊,表姐?”

      我隔着玻璃门大吼:“你他妈到底想干啥啊?!”

      谁料李姐先挤上前来,“小吴啊,你把门打开,听姐跟你唠。你跟这个……小邪的事,姐已经听说了,你说你心里不也装着他两三年了,人家也惦记着你呢,咱们坐下说开就好了。”

      这真是他奶奶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着吴邪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非常希望自己在此刻立即暴毙,最好是直接炸开的那种,连渣都别剩在这里。

      李姐还在拍门,我知道她是个热心大姐,但这会实在是热心过头了。上一年我有点神经病,她怕我悄无声息的死在屋里,跟我要了备用钥匙。显然李姐想起了这件事,已经在摸钥匙环了。

      下意识后退,眼睛四下乱看,可这里连个地缝都没有,避无可避。心一横,难道光天白日他还能冲进来当着李姐的面强a奸我不成。干脆先一步把门打开了。

      李姐进门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他,很有妇联主任上门调解家庭矛盾的架势。

      我们三个找了个餐位坐下。

      吴邪坐在对面,毫不掩饰的直直看我。我点上一支烟,带着凶意看回去。

      他变化不大,只是褪掉了那种青年的朝气,散发着属于成熟男人的韵味。被我瞪着,棕色的下垂眼睛含着点无辜的笑意。再向下看,他的脖子上居然添了一道割裂形成的疤。我心中一悸,立刻抽烟掩饰,直唾弃自己没出息。

      “小吴啊,你俩虽然是表姐弟,但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李姐看气氛不好出声道,“况且之前有啥矛盾,这么多年了也不用一直记挂心里,你俩都单身这么久,现在也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吴邪,示意他也说点。

      吴邪咳嗽了一声笑道:“嗯,李姐说的对。”

      李姐恨铁不成钢又碰了他一下,拽着我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我想抽走,却被死死握住。

      “我怎么没听明白?”我皱起眉头,暗暗用力。“你找我复合?”

      昨晚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这一点。我清楚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这么多年往事已逝,恨以外的感情才会淡去。

      他应当厌恶我,这才合情合理。

      “对。”他很直接的点头,幼稚的跟我较劲。没有人愿意让步,两个人手都攥的指肚泛白。

      “你有病啊?”我站起身大力的甩开他的手,把两个人一股脑赶出门去,一拉一踩把卷帘门关到底,插钥匙落锁一气呵成。

      李姐很用力的拍门,卷帘门是不锈钢制作的,一敲动静极大,震得我又开始脑子疼。“哎?这孩子,怎么回事。”

      用力的捏了捏眉心缓解耳朵里嗡嗡的鸣响,看来这几天都不用做生意了,吴邪要是识相,就该早点回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我在这里,要是连续一周他还不走,那我就先行跑路了。

      门外的动静渐渐小了,我在楼下厨房泡了桶面吃了,又抽了几支烟。

      关了门店里没有阳光,几乎是完全黑暗的,烟头明灭,白色的烟雾不断的向上然后消散。想着这场闹剧,我开始笑,可能是烟抽的太猛,笑了几声喉咙里泛起酸,干呕了几下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胃酸混合着完全没被消化的调料包在嘴里形成奇怪的味道。

      身上都是那种有点恶心的味道,我只好又上楼冲澡。洗完出来正擦着头发,看到窗户是开的,而吴邪坐在我的床上,正在翻看我储存的旧报纸。很显然,他是从隔壁李姐酒店的消防楼梯爬过来的。

      下意识想遮掩赤luo的身体,又觉得他反正全都看过,多此一举。心里已经升不起情绪,即便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也只是觉得疲倦。

      吴邪抬头看我,他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显得人柔和又斯文。看见我就这样光溜溜的,毫不在意的站在他面前怔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了手里的报纸。“看不出来,你还是我的粉丝?”

      他手里那一叠全部是有'关根'发表内容的报纸和杂志,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控制自己,还想要得到有关他的消息,只能托人帮忙搞到这些,通过文字来判断他最近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把浴巾披到肩头,很随意的抱着胳膊坐到飘窗上,无视这个问题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报纸放下,脱下身上的米色风衣,轻轻一扔盖到我的腿上。接着拿起我放在床边的烟盒抽出一根,我看着他点燃,只抽了一口就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盯着那只香烟看了一会,脸上逐渐呈现出一种愤怒。“你抽麻?”

      我扬起头,睫毛颤动,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头。“我有段时间脑子不太好使,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总觉得耳朵里面都是沙子——古潼京的沙子。每次翻身就会响,吵的我睡不着觉。”

      他脸色变了变,轻声唤道:“陈娇……”

      太久没有听到别人叫我这个名字了,自从到了三亚,我就开始使用吴三省给我改过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我姓吴。现在突的一听,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我挂了耳鼻喉科,结果医生说我的耳道很干净,连大块的耳屎都没有。他们又把我转到了精神科。”我用手掏了掏耳朵,继续说道:“精神科的医生说我是……怎么说的来着?创伤应激障碍,给我开了一些盐酸帕罗西汀片。我吃了一段时间,就不会再听到那种声音了。但是我开始做梦…梦到……”

      我把手抬起来,直直的指着他的脸。“梦到你,在沙漠里站着,就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陈娇。”他又叫我,脸色阴沉,亦如每一次的梦魇。是了,这才是他该有的,看着我的眼神。

      “不过后来我认识了一些研究麻草的朋友,他们培育出很多不同种类的麻草,不是单纯的致幻,而是像药一样,带着不同的功效。”我顿了顿,掀开腿上的风衣扔到一旁,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伸手拿掉了那副碍事的眼镜。好更清楚真切的看到他的表情。“这对我帮助很大,我再也不会梦见你了。”

      “陈娇。”这次他几乎是呵斥一样的叫我的名字,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我痛的倒吸一口,眼镜脱手掉在地上。可是这招不再奏效了,他的力道没有减退,反而愈加用力。朝我倾身时,我看到那三颗用旧麻绳穿起的菩提珠子从他的领口滑了出来,他居然还带着。

      “你没懂我的意思吗?”看着他,生理和心理上的痛感都让我的眼圈发红,溢出眼泪。“你迈过去的槛,我迈不过去。你这几年或许很辛苦,但我逃避的也很累,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应当是死局,可吴邪还是紧紧的攥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他那种激烈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柔声问我:“抱一下,可以吗?”

      我是不是真的抽麻抽多了,一切好像梦境或是幻觉。我的七寸被他握在掌心里,明明他可以直接判我死刑,却选择用体温捂热我。我混乱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即被他抱进怀里,心里想着坏了,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却还是把脸贴了上去。

      场面有些怪异,他衣衫整齐,抱着浑身赤条条的我,偏偏两个人的表情严肃又庄重,跟旖旎两字没有任何关系。

      吴邪的下巴贴在我的额顶,他嘴唇动了动。“你说的都不做数,这次我当没有听见,下次不要再说了。”

      不知道是我的大脑确实被麻蚀坏了,还是真就色令智昏。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吴邪睡在我家地板上,他没有走,醒来的我们甚至还拉着手。

      我宕机了一会,回想起昨天的诡事,手指揪着头发开始满床上找烟盒。

      吴邪被我的动静吵醒,从他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盒黄鹤楼递给我。“抽我的,你得把那玩意戒了,时间长了大脑真要成浆糊了。”

      我点上,自然是没有麻有劲儿的,但尼古丁足够安抚我满是燥意的神经。长长吐出口烟气,瞥了一眼,发现他只穿了一条裤衩,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的还是我的手机。“关老师,你私闯民宅就算了,怎么还拿别人东西啊?待会我要报警抓你。”

      “你把我拉黑了,我自己把自己放出来而已。”吴邪点了两下,然后把手机扔回给我,动作非常自然,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

      我冷笑一声:“现在应付女人挺得心应手啊。”

      “过誉了,陈老师。”他挑眉道:“应付你这件事略懂一二。”

      烟已经燃到末尾,食指和中指感受到烫意,我将烟掐灭,起身在衣橱里找贴身衣物。“如果你不准备睡我,那你该走了。”

      要以前,吴邪会被我这种话噎住,他一向认为我说这种话是一种自贬,会让我不要胡说八道。我就可以顺势把他赶出我的屋子,但我显然低看了他如今的脸皮。

      他很快站了起来。“盛情难却。”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几乎是急退到了楼梯口,一只手拎着没来得及穿的内裤,一只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你他妈的敢。”

      吴邪摇摇头叹了一声:“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让你闭嘴,当初就不费那么多劲儿对你进行感化教育了。”

      我打电话叫来了渔村的村委会,想把吴邪赶出去。李姐跑来做的调解,非说我们是两口子吵架,才没有按流氓罪把他抓进局子里。

      举着扫把追了他二里地,直跑的肺都快炸了,想把他撵地远远的。两个人隔着30米左右的距离,他扶着膝盖也上气不接下气。“不用做这么绝吧,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滚不滚,王八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扫把丢过去,“玩人也有个度,少他妈拿我当消遣!”

      回去之后我直接用柜子在消防通道上搭了个高墙,防止吴邪再从李姐的酒店那边爬过来,显然很管用。

      晚上他过不来,咚咚的敲着柜子上的木板。一开始不想理,但那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是扰民的分贝了。也就是这几天下雨没有游客,不然不用我亲自动手就会有人料理他。

      推开窗户,我张口就骂。“你犯什么病呢?”

      达成目的的吴邪立刻停止了敲击,“睡不着,想聊聊吗?”

      “你当是唱山歌吗?在这隔空喊话。”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像是靠着柜子坐了下来。接着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看,他居然在企鹅软件上给我发了消息。

      吴邪:这样聊也行。

      我相当无语,狠狠的摔上窗户,想要装没看见躺下睡觉。

      手机又响了一声。

      吴邪:不回我要继续敲了。

      超级娇:你现在有够无赖的。

      吴邪:谢谢夸奖。

      超级娇:……

      吴邪:你的麻我没收了,小满哥找到了你所有的存货。

      这让我一下跳了起来,翻了床板下面的夹层和五斗橱的抽屉,果真是空空如也。愤怒值一下拉满,重新打开窗户,用钳子夹开固定柜子的铁丝条,把几个柜子接连甩飞出去,长沙话都飞出来了。“嬲你妈妈别,你个哈别到底想干啥?”

      吴邪还捧着手机坐在地上,事情的发展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慢悠悠的站起来,还有闲心去拍裤子上的灰。

      大脑被怒意支配,我快步走上前直接动手,一巴掌甩过去,他居然没有躲,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手心传来麻意,几年前的事情景重现。

      怔愣几秒,身体下意识抖了起来,那时吴邪的眼神重现在脑中。我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他的表情。同样的夜,同样的人。打人的是我,同样想要落荒而逃的也是我。

      想离开的瞬间吴邪拽住了我的手,拉着我从窗户跨进房间里。他居然在笑,轻车熟路的打开我的橱柜从里面拿出我珍藏的好酒。“一耳光换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我们玩了一个朋友之间经常会玩的游戏,规则是每个人问对方一个问题,如果对方无法作答就要喝一杯,反之如果答上来的话自己就要喝。

      吴邪拧开瓶盖闻了闻,“椰子酒,好东西,怪不得要藏起来。”

      我还在看自己的手掌心,那种麻意已经消退,但一跳一跳的有一种奇怪的烫,发呆间酒杯已经被塞在手心里。

      他把酒倒满,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你来问吧。"

      一般来说,玩这个都会问像是于几天换一次内裤、最想跟在场的哪位睡觉之类,没营养但很能活跃气氛的问题。不过这次游戏显然跟轻松没有有任何关系,几年的时间里,我心中有无数个相当沉重的问题想要问。

      精神回到现实,醇香的椰子气扑鼻,我咬了咬嘴唇问道:"为什么回来找我?别拿复合两个字糊弄我,你明白我的意思,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是我,你吴家小佛爷想找个女人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靠,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吗?"他手指摩挲酒杯对着我举杯示意,接着一饮而尽。我以为他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他喝完之后开口道。"我知道这个回答你不会满意,所以我先喝了。"

      吴邪顿了顿:"必须是你。非得是你。"

      他的眼神非常炙热,可这确实不是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我垂下眼皮逃避那种视线,他又问。"那你呢?为什么拒绝我。"

      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再进入吴邪的生活,那种对所有事情都无法掌控的感觉迟早会把我逼疯的。刚刚那瞬间情绪的反扑让我明白,虽然心里一直想着翻篇了,原来自己偷偷折了个角,过去的只有时间,而我始终没有过去。

      我端起杯喝光,把这些话就着酒咽了下去,然后继续问下一个我想知道的问题。"脖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吴邪啧了一声,把刚重新倒满的酒清空,可是这次没有再答,而是选择向下提问:"为什么要分手,只是因为我选择了黎簇吗?"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圣母到心疼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让我难过的是从他身上映射出的,最初的吴邪。他们各个方面都太相像了,吴邪一路走来的蜕变,根本就是血淋淋的强行撕掉一层皮才有的成长,而那种经过我不想看第二遍。

      这次我痛快的摇了摇头。

      吴邪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酒倒满喝净一气呵成。

      现在轮到我,"你想要完成的事情,完成了吗?"

      "嗯。"他简单应了。

      一块大石落地,我笑了笑,将酒杯高举。"恭喜你。"

      吴邪没让我独饮,而是跟我碰了杯,当作为这件事庆祝。片刻后他接上一个问题再次发问:"后悔过吗?"

      我心说后不后悔也不能让你知道,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那叫忏悔。于是刚放下的手又端起来,再喝一杯。

      酒喝到嘴里回甘,带着浓浓的椰香,但它也很烈。我们两个如此快的,一杯又一杯的喝,用的还是300毫升的洗漱杯,十分钟多点的时间将近两斤下肚。醉意猛烈的袭来,我半靠在椅子上。

      但吴邪显然酒量见涨,已经不是当初被我轻易灌醉的男人了。他再一次把两杯酒重新满上,手相当的稳,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该你问了。"

      我与他对视着,咂了咂被酒精麻痹的嘴唇。"那你后悔过吗?我不是说关于我,而是说所有的一切。"

      暖光灯发散出昏黄的光,映在他的眸底。"不,永远不后悔。"

      我忽然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多余,在这些事情上,吴邪或许感到疲倦过,但从未表现出任何悔意。当时我都觉得他有什么自我毁灭倾向,不是想完成什么,而是执着的走在送死的路上。好在纠葛了几代的事情终于在他这里完美收官,是我把他看轻了。

      吴邪看着我再一次喝掉杯里的酒,很快的给我倒满,但却用手压住了杯口。"陈娇,你承不承认,看到我还是挺高兴的。"

      这是一个回答是与否都不对劲的问题,他居然趁我喝醉给我挖坑。我想选择喝酒,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酒杯从他手里抽回来。

      "这次只能答,不能喝。"他用力的按着酒杯,笑里藏着坏。

      其实几次交流我就已经意识到,他变了太多了。原本他就心思缜密,现在更是一肚子坏水,从好面子的小文青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厚脸皮的坏东西。

      "规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怒道,"你他娘的玩赖啊?"

      吴邪摊手,“规则也没说不能玩赖,是你没意识到这一点。”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玩脏的。干脆用力一锤他的胳膊,满满一杯酒都洒在桌上,稀稀拉拉的淌了一地板。“不玩了,滚回你的酒店去,不,滚回你的杭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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