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善》潘小麦

31、小店开张

　　若是退回一个月，筹划这个小店对徐春新来说，不过是为了讨好未来小侄女未来老丈人家。不过巴掌大的店面，他是不相信能赚多少银钱的，毕竟徐家名下大小店铺也有几十家，一年能有几分盈利他多少还了解的。
　　可经过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徐春新却实打实地被郭冰这些古灵精怪的想法给吸引住了：什么统一服装和“顾客是佛主”的待客理念，什么台前小二得戴奇怪的口罩和帽子，说是为了清洁卫生，什么名字奇奇怪怪、口味却着实有些不错的新颖零食……再说，毕竟是亲力亲为，一点点看着建成的，内心深处多少也有些成就感。到最后，他对开业更是隐隐有些紧张并着期待了。
　　不过郭冰却要将开张的日子拖到进腊月门，最终日子定在腊八这日。这让徐春新很是不解，不是早开业早赚一天钱么？这丫头，也不知道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徐春新不知道，郭冰这么长时间不开张却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会员卡还未制成。这几日郭家的几个孩崽子都没出门疯玩儿，除了老老实实跟着大姐读书识字，其他时候都是聚在一起削一些巴掌大小的木牌子，上面用香烧上汤圆大小的圆鼓鼓的小胖娃娃脸，再刻上两个字“旺客”，最后由大姐郭冰在每个牌子背后用剪刀刻上阿拉伯数字。这样的一个木牌一文钱俩，既可以光明正大的烧香玩木头又有钱赚，几个臭小子干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过了有小半个月，郭冰竟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除了老幺郭小旺因一不小心被香烫了手，早早放弃了，老三老四的木牌做的明显比其他几个多，而且质量还不错，这让郭冰很是惊诧。于是郭冰悄悄地暗自观察了几天，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原来这两小子每天除了自己做外，主要是到邻居其他小孩子那里回收成品，四个一文钱，在铜板的吸引下很多小孩加入了做木牌的行列，这样俩人反而比自己闷头做的老大老二赚得多。
　　两人的举动着实让郭冰惊喜了一番，自家小弟这点年纪就懂得利用劳动力压榨剩余价值了，还真是有当资本家的天赋哪！而这些日子观察下来，郭冰也发现了，郭家小三虽然油嘴得很，却跟村里的小孩子关系甚是不错，很多小孩子都极为热情的称之为三哥；而老四虽然不像老三那么能说会道却极为细心，对记账挑人等事项却颇感兴趣，竟有几分管事的潜力。
　　郭冰不禁暗自奸笑，嗬嗬，潜力股啊潜力股，这不就是说自己将来可以轻轻松松的做甩手掌柜了？哇哈哈……
　　阿嚏！阿嚏！正在忙活的郭家三旺四旺忽然打起了喷嚏，不禁各自心下嘀咕：谁念叨我了啊这是？
　　快到腊月了，郭冰停止了几个小的做木牌的行动，几只小崽，特别是老大老二，早做腻歪了，要不是有铜板和老三老四每天那么多木牌刺激着俩人早就不干了。郭冰虽然不让几个小的做木牌了却布置了一个新的任务，那就是教老三老四简单的记账法则。果然，对此俩孩崽子极为感兴趣，学得也格外的快，特别是郭三旺脑子极为灵活，很多东西很快地就学会了举一反三。而郭四旺则心算极好，计算速度飞快，往往是这边郭冰刚把帐单念完那边郭四旺的答案便跟着一块出来了，可比她时不时要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快多了！
　　这天分，这潜力，妥妥地未来业界精英！郭冰给乐得哟，跟拉皮条的见了嫖客似的，满眼金光闪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捡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随着天气的渐寒，鲁东大地飘起了第一场大雪。腊八到了，不久的将来，就是大年。因为有小店的事情，这些日子，郭家几乎人人都乐呵呵地脸上满是笑意和希望，除了经常一个人烧着烧着火便瞅着院门发呆的郭李氏。
　　郭冰不禁心下叹息：这么冷的天，又将近年根儿，丈夫却只身在外杳无音讯，难怪会这般担心。虽然郭冰对郭李氏夫妇这对空降爹妈并不算亲，甚至可以说有些排斥，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人其实不错，都是极为善良顾家的，也不重男轻女。当然最主要因可能是，家里皮小子的太多了，衬得独一个儿的姑娘反倒有些金贵了。反正郭冰虽被郭李氏骂过几次，却都是因为郭某人着实太懒，并没有像邻居郭二丫她爹拎着鞋底狠抽闺女的事情发生。
　　于是，徐春新再次过来时，郭冰便悄悄将人拉到一边，拜托了这未来小姑夫一番，麻烦帮忙打听一下自己现任爹和大伯的下落。
　　农历腊月初八，这天是传统节日腊八。
　　郭家小店“旺客”开张了！
　　大红的门匾上刻着圆圆的两个字“旺客”和一个笑呵呵的胖娃娃脸，以及匾额角落里排小小的奇怪的符号:“NO.1”。镇上的各个街上已经贴了广告：凡在本店购买干果点心满半斤的，赠送初级会员牌一张，凭此牌在本店购物可以长期打九五折，另有积分活动试吃活动多多，欢迎光临！头一次听说店铺开张可以免费吃东西，虽说不知道积分和会员卡到底为何物，很多镇上的和赶集的百姓还是早早地聚在了旺客门口，等着看这家干果店的新花样。
　　早集开后不久，小店的门便开了。徐春新带着两个小二点上了长长的千响炮仗，一阵噼里啪啦中几个穿着喜庆红袍的小娃娃（郭冰把几个小弟和杨瑞都拽来了）每人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里面盛满了板栗点心蚕豆五香花生等干果点心，大都是大家以前没见过的。几个小孩子一手端盘子一手抓起干果递给围观的百姓，这递点心也是有规矩的，出来前大姐已经嘱咐了，看着哪儿有小孩就往哪儿递，谁递得多过年给谁买千响炮仗，所以几个小孩子递得极为欢畅。这样过了有半炷香的时候，徐春新喜气洋洋的上场了——
　　“乡亲们，旺客干果店一店在咱永成县正式落户了！徐某在此先感谢大家今天的捧场！为了答谢各位的捧场，本店今日特此推出会员积分牌制度，凡来小店秤点心干货满半斤，赠初级会员牌一张，凭此牌在本店以及日后旺客的任何分店购买点心皆可长期打九八折！另外，本店还有积分活动，凡在本店购买干果点心满十斤可凭本店小票加原来的初级会员牌换中级会员牌一张，凭此牌在本店以及本店以后旺客各分店购买点心皆可长期打九五折；接着再是高级会员牌，凡在本店购物满五十斤可凭小票加中级会员牌兑换，凭此牌在本店以及本店以后旺客各分店购买点心皆可九折；高级会员牌下面是贵宾牌，凡在本店购买干货点心满百斤加上高级会员牌便可兑换，凭此牌可在本店以及以后旺客分店购物打八五折！不仅如此，接下来，不管是小年、除夕、还是来年的元宵、端午，只要是节日，来小店秤几斤干果都有礼品相赠，到时候各位乡亲们注意小店门口的特价宣传即可，我们届时会提前贴出！”
　　围观的百姓听此一话不禁大声叫好！心下却不禁想：不愧是县太爷家的公子，连赔钱都赔能赔出这么多道道。
　　徐春新越说越兴奋，见周围有人叫好鼓起掌来更加来劲了，连连挥手示意安静继续道：“今儿个，是小店开张的日子，小店今儿个就有特价活动，那就是郭家秘制鸡蛋糕，六文钱半斤，比原价便宜一半！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谁家不得准备几样点心招呼亲戚，早买晚买都得买，不如趁着便宜多买点儿！乡亲们，乡亲们，仅此一天，仅此一天啊！明儿个提回原价，再想它便宜，那可就得等到明年啦！”
　　一阵哄笑叫好！对此，徐春新很是洋洋自得、意气风发，看来自己不光有当捕快侠客的潜质，连做买卖的能力都这么强！自恋之～徐春新却不晓得，在叫好的人群里有那么几个极其面熟的人叫得格外的欢畅，那就是六泥鳅等人——郭冰雇来的托儿！
　　话说这六泥鳅跟郭冰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准备开店这些日子，郭冰一直想找几个人帮忙发传单、宣传宣传，可永城县的乞丐要么各有地盘，要么缺胳膊断腿，更有的实在是蓬头垢面，太过邋遢，真让他们去发传单，估计还没走到人家跟前就被轰走了。
　　正在发愁时，郭冰碰上了扛着棍子满大街晃荡的六泥鳅等人，不要问为啥这几人如今逛街扛棍子，皆是上次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子收拾太难看，几个人回去越想却觉得丢人，遂决定洗心革面，发愤图强——单手打不过，抡棍子还打不过呀！于是，几人便配上了打架工具，不知道从谁家门口顺来的搓衣棍。
　　看在徐春新的份上，见了郭冰，六泥鳅不但没过来找场子挑事儿，还挺客气地上前打了个招呼。顺杆子不爬是傻蛋，郭冰灵机一动，便许了几分银子，将发传单的活儿交给了六泥鳅几人。这样，既算结交几个朋友，又能给自家小店加一份保障。而对于六泥鳅等人来说，这种不用花大力气又有钱赚的活儿，他们也颇为满意，双方合作还算愉快。
　　在古代还没有广告一说，所以郭冰准备的虽然有些粗糙却立意极新的广告效果还是不错的，不到中午，准备的三百多个会员牌便发放完了，点心干货也卖得差点儿断货。
　　又是腊八，又近年关，这个时候准备年货的人家果真不少。郭冰一边吩咐点心师傅继续加工点心，一边把徐春新叫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徐春新便揣着郭冰塞的几两银子苦着脸向镇上的粮油店走去……
　　终于，晌午头快散集时，旺客小店门口又支起了一口大锅，原来是旺客推出的独家秘方八宝粥：旺旺福气粥。一阵浓浓的粥香传来，稠稠的粥里夹着足足的板栗、花生、红豆等，光看着就分外诱人，而且还便宜的很，才一文钱一碗。果不然，不少累了的赶集百姓都聚进来买上碗粥就着赶集买的馒头包子或者正好从旺客买上点心吃了起来，甚至有不少占不上座位的干脆蹲在墙边直接举碗解决。对于自备干粮的店小二也没说什么，临走时还极为热情地送上句“欢迎下次光临”。“光临”是啥意思咱不知道，反正看着伙计们笑眯眯的模样，应是好话错不了，所以，每个从旺客买东西或喝粥的顾客都是极为乐呵地离开的。对此，徐春新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脑瓜子着实转得快，时下人多相信送福送运道，相信过不了多久，旺客干果店得旺旺福气粥便会传遍这永城镇的十里八村。日后赶集，便是冲着来沾福气，也会有不少乡亲上门光顾的。
　　半下午，几个人便关了店门开始清算帐务。因为开业前郭冰早就做过分配，老三郭忠廉用郭冰教的阿拉伯数字开小票，老四郭忠礼在边上跟着收钱记账，所以这会儿统计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这边统计完后，郭冰又将店小二的月钱，面粉鸡蛋等材料钱，糕点师傅的契钱，是的郭家糕点师傅是签了二十年活契的，等等，列在另一张纸上算了一番，如此加加减减，这一天下来竟净赚了三十多两银子！
　　这让原本有些看不上大姐瞎闹腾的郭家老四不禁惊讶了。话说，这郭家四旺虽不到七岁，却因头脑聪慧，有些早熟，比上头的哥哥姐姐都稳重的多，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心眼极多却懂得藏拙。所以平日里虽知道自家这个四弟不知为啥貌似有些鄙视自己，郭冰还是极爱为之开小灶的，爱惜人才嘛，是金子就该多发光才是。（作者：怎么不说你是想早早当甩手掌柜？郭冰大言不惭：那只是极小极小的一方面而已。）郭老四跟着大姐学习的这段日子，眼界宽了不少，想法上也有了些许改观，虽然有时还是看不起大姐那种明明傻儿郎当还总爱自我陶醉的小人得志样儿，可也不得不承认，大姐教的很多东西是自己原来不曾接触过的，很多东西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地去理解，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地广袤！所以不知不觉中，郭老四由一开始地被迫学习到后来越来越喜欢听大姐嘴里的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了，只不过是这个骨子里极傲的孩子自己不愿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