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善》潘小麦

32、画个大饼

　　虽然郭老四帐目算的不错，银子赚得也的确不少，然而郭冰却并不满足。看着几个小子盯着一堆铜板碎银子，满脸的兴奋，郭冰咳嗽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今天赚得钱多么？”郭某人明知故问地问道。
　　“多！”除了坐在一边不停歇拈花生吃的杨瑞，几个小的立时一致回答。
　　“那大家满意这么继续赚钱么？”郭冰又一次发问。
　　“满意！”又是一致的声音，郭老大甚至抱着银子嗷嗷叫：“挣了银子买炮仗，买炮仗啊买炮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其他几个立刻点头同意。
　　您几位还真是有出息！
　　见几只还有兴致勃勃继续往下继续讨论花炮买什么类型之趋势，郭冰只得强行将主题拉回：“可是，我们请糕点师傅一人就花了十两银子，这还不算以后每年另支付的。还有这个店，当初为了盘下它我们也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再者，看到我们现在赚钱这么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看着眼红有样学样，也就是说，等到半年后或者都不用半年，这个镇子上就会有许多家跟我们一样的店！你们说，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几个小的一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屋子里一阵安静。老幺郭小旺嘴巴长成了O型：“大姐好厉害!竟然有一百多两银子！”喂喂，小子，貌似你关注的重点不对呀！
　　郭冰从杨瑞手里抢过几颗剥好的栗子，塞进郭小旺嘴里，小子，一边儿带着老老实实吃栗子去，这里没你啥事儿。
　　杨瑞：……
　　郭小旺：……
　　过了一会儿，郭忠廉开口道：“要不我们扩大一下铺子？店面大了自然能吸引一些有钱人家的管事过来……”
　　“一个卖点心干果的铺子，再大能有啥用！再说，我们这会儿就剩这三十两银子了，还得到村里收花生、栗子，还得买面粉、鸡蛋，哪里有钱再扩大店面？”郭冰PASS。
　　“那我们把店铺卖了，只在家里做，做完后把东西卖给各个村子呢？就像是天天来咱村的张货郎。”郭忠礼道。
　　“嗯，这个主意不错，既降低了店面成本，又减少了投资风险。不过我们好不容易把店铺撑起来，若想长远打算，还是有店面更好。毕竟，有钱人家的管事采买，是不会上卖货郎手里给主子采买东西的。不过，卖向各个村点儿这个主意不错，可具体该如何操作呢？”郭冰客观分析后，循序引导道。
　　“请更多的师傅做更多的糕点，满屋子的这么多！”郭小旺咽下嘴里的栗子，举手积极回答道，要多做才好，特别是他最喜欢的酥酥的鸡蛋糕，好好吃哦！做多了卖不了他才能有的吃嘛！要是郭冰知道这厮的真实想法，保证一巴掌不狠呼过来！
　　可惜她这会儿不知道，于是郭姑娘还一副知心大姐模样在继续鼓励：“嗯！不错，是得做很多。然后呢？再怎么做？”
　　“我们应该有专门的糕点的作坊，专门出货的，再专门找人负责分管这些卖货郎！”郭忠礼不愧脑子灵活，别人一起头，他便条理清晰地分析开来。连郭冰都不得不承认，郭家老四的确有做CEO的潜质。
　　“对，我们需要扩大一下糕点作坊，让它成为一个单独的供货渠道，人多了效率也会高，就跟大家做木牌一个道理。另外，我们也需要一个掌柜的专门负责分配货物，管理下村卖货的伙计。可是大家想过没？下去卖的人有的人卖的量多，有的人买的量少，有的人价格不一，有的人偷偷给自己留下了换成别家的次品那该怎么办？”郭冰环视几个小弟再次问道。
　　“那就直接卖给卖货郎，还省得雇伙计的钱。”郭忠廉思考了半天，最后答道。
　　“嗯，这个法子也很不错。然后呢？再有没有别的了呢？”郭冰继续微笑地问道。
　　“大姐曾经讲过狗不理包子一辈传一辈的故事，那就是说不管怎样还是卖好了自己的东西最重要。我们应该坚持着我们的点心干果，把它们卖到更广更远的地方去！我们应该多开一些店，如果作坊越来越大了就不用担心货物来源了，那样再开分店其实更简单。而且自己跟自己竞争的还少！”郭忠礼眼睛一亮，忽然兴奋道。
　　“小四的想法非常棒！我们旺客接下来就是要扩大作坊，召集人手做更多的点心干果，为接下来开分店做准备！这样的话，以后其他地方也会有咱家分店，到时候竞争压力就会少很多，因为我们可以用我们自己的店垄断市场，让大伙儿认准牌子，只买我们的东西，这样其他店到时候想挤也挤不进来了，这样最好不过了！大家还有什么更好的补充呢？”郭冰很是高兴，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两个小弟极具经商天赋。
　　“我们可以像大姐讲的做竹筷子的那个故事那样，把作坊里的做点心的分成好几拨，这样每拨只干自己的，既可以省时间又不会泄漏我们的秘方！”郭忠廉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可最终还是有些脸红地开口道。
　　“很好！小三这想法不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不好意思说出来，我们要先小人后君子，这种做法是对的。小三提得这个应该推广，分工合作既可以提高加工效率又能保证产品的专利保密，用在人员很多的作坊里最好了！”郭冰立马肯定道，“不过大家有没有想过，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如果我们长时间独坐老大，会不会就原地踏步，没有进步了呢？”
　　“那我们再开个点心店好了，让这两个店自己竞争。”老大郭忠义满不在乎道。
　　“自己怎么竞争？”郭老二憨厚道，“要让左手跟右手打架么？”
　　“如果给他们设个甜头……”郭忠礼想起以前大姐说过“竞业上岗”，不知道可不可用在这上边。
　　“既然是给他们设甜头，还不如给自家的点心师傅点甜头呢！”郭忠廉脑中飞速算计道。
　　见几个小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想到如此多改善方案，郭冰心里着实高兴了一番，最后拍了拍手总结道：“大家想法都不错，都是聪明的。不过，一口吃不吃胖子，我们得一步步来。现在大家主要先想想如何把生意做大，我们需要从三方面着手，一是扩大作坊；二是选择下一处旺客分店的地址；三是想办法吸引卖货郎来作坊进货。那么我来分一下工，大家回去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去做，老大老四你们想一下下个分店开业应准备些什么？在哪儿开最好？应该招多少人？老二老三小旺，你们三个想想我们应该怎样吸引卖货郎来进货；我和徐大哥来解决作坊扩建问题，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这次几只眼里可以用灼灼发光来形容了，待大姐一说完便互相讨论起自己的想法，一股子兴致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这会子对徐春新来说，不光是心服口服甚至还有些震撼了！他也想到过旺客也许接下来会遇到冷淡情况，也想过是否该找个有经验的掌柜来想点法子提前预防一下，但没想到小小的郭小芽竟可以用这种方式解决这些问题，不仅解决了问题，还借机教育了几个小的，而且很明显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引导是极有效果的，不久的将来，郭家几个小子肯定又是有出息的。所以，这以后徐春新看郭冰的眼神愈加与众不同了，隐隐中透着股敬佩劲儿。
　　见状，郭冰挪到徐春新边上压低声音笑嘻嘻道：“怎么？现在心里是不是特震惊特佩服我啊？我这人其实很谦虚的，甭佩服姐，姐只是一个传说。”
　　徐春新默～
　　只有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杨瑞，忽然道：“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基础还没打好就急着盖房，纯属本末倒置！”
　　正沾沾自喜的郭冰一时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这位大哥你还真是时时浇凉水哈，我不过就是让他们趁这热乎劲儿想想嘛，又不会真让他们来干。不过不得不说，杨小鬼的话也不无道理，可不能光想着这事儿忘了学习，遂也开口道：“你们杨哥说的不错，想这事儿可以，但千万不能因此忽视了基本的学习。俗话说，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谷，不知地之厚，咱可不能学得不知天高地厚；俗话还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咱可不能等着老的时候才悔绿肠子；俗话还还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好了，咱们早点回去，明早开始讲《论语》……”
　　看着大姐不拉不拉地又开始了“读书碎碎念”，几个小的哀怨地看向杨瑞，那意思很明显：杨哥，你不厚道～
　　杨瑞抬头望天，这能怪我么，天早黑了啊！光吃点心也不能顶饭呀，也不知道啥时开饭的说。
　　这以后，郭冰便回家与郭家大人们商量了一番，决定送老三和老四进店里磨练。当然，学业是不能丢滴，为此，郭冰又专门托未来小姑父给置办了辆马车，借了徐家一个老车夫老姜代驾，并尽快教会俩小子驾车。郭冰向来坚持技多不压身的观念，所以，两个小的学驾车时，郭冰还专门给老姜摆了桌酒席，算作给师父拜礼。
　　郭冰并不知道，老姜其实当年也歃血战场过，骑术更是百里挑一，因着战争，留了个跛脚的毛病，才不得不退下阵来做了个不起眼的车夫。因着这个拜礼，老头子觉得既然要教徒弟就得教好，一场师徒下来，郭家几个小子倒学了一身不错的骑术，这是后话。
　　因为临近年关，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郭家的点心花样多口感不错，旺客生意着实忙碌。郭冰每天跟着马车来回镇上村里跑，一是不太放心俩小的，二来也要赶紧扩张点心加工作坊。
　　选址、选人、培训师傅……这边忙活的事儿多了，在衙门里呆的时间也少之又少，甚至好几天不露脸，于是，徐春新干脆一狠心，跟县太爷他亲爹招呼了一声儿自己不干了，要自力更生、改行经商。这把徐老太爷给气了个不轻，古代重农抑商，民本商末，商人一直被划为下等人，放着好好的国家公务员不做改做贱民，这是典型的自甘堕落，绝对地天理不容人神共愤。
　　可徐春新也是个倔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主意要跟着郭冰混了，想着自己置一份产业再将媳妇娶回家，人生也就完满了，遂对老爷子的愤懑之言权当耳旁风自动给过滤了，甚至直接从徐府搬了出来住进了旺客的点心作坊院里。还好徐夫人对儿子比较支持，虽说不能明着跟老爷子对着干吧，偷偷地接济还是经常有的。
　　徐春新的这一举动把郭冰给感动地不行，遂感情真挚地拉着徐春新的手，“画大饼”许诺保证道：“小姑夫，你放心，将来你娶我小姑，买房子养儿子嫁闺女，全包我身上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你一口喝地，我是不会亏了你的。”
　　徐春新被郭冰人小鬼大的豪言壮语给雷得不轻，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说我就得这么给你打一辈子小工不会再有啥大出息了是不？想我点儿好成不？不禁有些有气无力道：“你不用那么伟大，其实我就想离了家自个儿自力更生锻炼锻炼，没关你啥事儿，你就到时候在你小姑那替我多美言几句少使点儿绊子就中～”
　　还别说，这还真是徐春新的心里话。徐春新是徐家老幺，顶上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是先夫人所出，也就是徐家真正的嫡子嫡女，而徐春新的母亲则是继室，原是徐县爷夫子家的女儿。老夫子早年丧偶，并未续娶，只一女儿临终托孤时便想到了徐县爷。当时徐县爷正好丧妻，便顺势纳了人家姑娘做了继室。徐家大哥在京里做官，娶得是洛阳夹马营赵家嫡长女，也就是赵敏的大姐；徐家大姐更是嫁入皇室，是晋王府的世子妃。徐家在当朝又是世家，按说这样的家世，徐老爷不该只在这小小的永城县做县太爷。只是这徐老爷不爱仕途爱山水，更自诩清雅高洁之士，不屑留在京城与人虚以为蛇，更不甘家里给安排的仕途之路，原配去世后，便将长子长女丢给堂上老父老母，自己便带着继室跑到了永城县做起了芝麻官。因着这一支不过是徐家三房，长房、二房在京师都颇有根基，徐家老太爷老太太便没拗得过幺子，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他这些年在外游荡。
　　有这样的家世，按说徐春新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岳家该是轻而易举的，可这些年来，徐春新见过他娘每每回京城老宅所过的水深火热日子，隐隐对高门女子尔虞我诈的心机有些排斥厌恶，又不愿妻子母族太强，引得大哥对自己太过忌讳，兄弟间失了和气。徐春新到现在还记得，徐老夫人怕自家娘亲苛刻了大哥大姐，将先夫人留下的一群老仆纵得忘乎所以，早就失了本分，加之徐家这些年来长房二房勾心斗角，东风西风互相欺压，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温情。
　　徐春新对这样的世家没有半分好感，也不屑于总被人揣测欲与大哥挣产业，更不愿自己的婚事就这样被家族利用，便想着自己做出一番事业，而后自立门户，等到徐老爷百年后，再将亲娘接出徐府，好生供养。
　　这些话，徐春新当然无法对外人道来。但体验过郭家的温馨生活后，徐春新对这样的简单生活更加向往，对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