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善》潘小麦

27、姑娘忒刁蛮

　　中午，由于有客来临，郭家的午饭颇为丰盛，这让几个小的对赵敏的到来也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这么多好吃的，比徐叔叔在这儿时还好哇！
　　赵敏虽心里并不怎么看得起郭家人，可比起对待郭冰来，面上却是极会做人的。见了郭家长辈不仅极有礼貌分寸，亲亲热热地唤人，还大包小包地送上了几样礼物，如此进退有度模样倒让郭冰很是惊讶了一番，原来这丫头还有点儿家教啊！还以为丫就一鼻子冲天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呢！
　　不过郭冰也留意到，赵敏吃饭期间频频打量小姑，远远赶超冲她翻白眼的次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丫头是徐家派来的“奸细”？不对啊，徐家的情况她也打听过，虽徐春新他爹是永城县的县老爷，可为人一直低调，没啥招风惹眼的地方，况且她还了解到，徐春新他娘，也就是现在的徐夫人，是个举人家的女儿，家境一般，不过为人倒是极为爽朗大方，对她小姑也没表现出啥不满来，还时不时地派丫鬟婆子上门送点东西，一副要好好交往的模样。这也是郭家人尚算认可徐春新的一方面原因。毕竟，结两姓之好是结亲不是结怨，人家徐家高门大户也没仗势欺人，也没阻拦不愿，甚至还一直在释放善意，他郭家也没必要非得端着。
　　莫不是这小丫头暗恋老徐？郭冰隔着大海碗扫了扫徐春新和赵敏，果然，这小丫头打量完小姑，目光便飘向正蹲在炕头就着咸菜嚼窝窝头嚼得起劲儿的徐春新身上去了，其眼中满是不忍与怜惜，所表含义不言而喻。
　　好啊！原来是来挖墙脚的！真当这是穷摇剧呢，表哥表妹乱配套。不行，自己得好好注意着点儿，这小姑刚对徐春新有点儿好感，不能让徐家这一棵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死丫头片子给搅和了啊……不过话说回来，这徐春新在某些时候还真是老木头疙瘩——不开窍啊！人家小花骨朵儿都冲他深情媚眼儿N次了，还在那浑然不觉地嚼咸菜疙瘩，这要是当年的郑寒，早私底下天雷勾地火勾搭一下小腿摸摸小手儿了！
　　啊呸呸，吃饭吃饭吃饭，还是别拿那厮出来恶心自己了。
　　郭冰哪儿知道，徐春新早就被她的眼神儿瘆得浑身发毛了，也不知道这郭小芽今天是咋了，怎么老盯着他不放啊？该不会因为敏敏的事儿还在生气吧？得想个办法让这姑娘消气才好，要不然被丫惦记上可不是啥好事儿！
　　郭冰这边正瞅着徐春新想心事儿呢，那边赵敏的白眼球儿又送过来了。不过这次比前几次更加严重，还带配音儿的。原来赵敏见郭冰直勾勾盯着她家表哥，以为野丫头也揣着啥心思，竟恨得那个牙根咬得咯嘣咯嘣直响，心里暗骂这郭家姑侄没一个省油的灯！
　　坐在赵敏边上的郭老二低声对郭小三道：“三儿，我觉得这姑娘比前几天咬杨哥时的大姐还吓人！”
　　“可不是，你没见她腰上还别着鞭子么？肯定是个母老虎，比大姐还厉害的母老虎！”郭小三也低声回应道。
　　很不幸，他们自以为压低声音的讨论被边上的赵敏听了个一清二楚，赵敏愤怒了！这一家小死孩没一个好东西！咣当！碗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赵敏起身，颇带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我吃饱了，先出去转转。”
　　郭李氏一听这么快就吃完了，怕孩子拘谨没吃饱遂开口道：“真饱了么？咋吃这点儿，要不再来个包子？”
　　“婶儿，真饱了！我都撑得慌了！”不是吃撑的，气撑的！
　　“哎呦，真饱了啊！那小芽你陪着妹妹出去逛逛去，别被村里的狗吓着啥的。”郭李氏听赵敏像真是饱了，遂嘱咐边上的大女儿照顾客人，心下还寻思，这人家大户人家的闺女，就是跟咱乡下娃不一样啊！才吃多点儿饭啊这就饱了？小鸡啄米呢！亏得不用她们干活儿，要不然累不死也饿个半死的说……
　　郭冰放下碗筷，俩人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了。待到四下无人之时，赵敏立刻露出真面目，不屑道：“怎么？你跟你小姑一样，也看上我表哥了？还真是不要脸，那么多人面前盯着一个男人眼眨都不眨……”
　　郭冰见小孔雀又开始抖毛了，也不客气，“啥意思？这是又欠抽了是不是？我说小丫头啊，你是出门没带脑子还是天生家教不好啊？怎么三句话说不利索就满嘴喷粪呢？是不是要扔你进大沽河好好洗洗嘴巴才行？”
　　“哼！好你个没脸没皮的街头泼妇！本姑娘今天若是不好好教教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赵敏抽出鞭子来，再次往旁边的墙上一甩。鞭子唰声一过，土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斜痕！
　　“要真想决斗，我也不推托了，看你早就痒痒的不行了。这样吧，我最近身子不舒服不适合激烈运动，我有个徒弟，就住在后面胡同里，让他出来跟你比划比划，算是切磋好了。”郭冰领着赵敏到了杨家胡同里，特不要脸地祸水东引。
　　赵敏被气得早就失去了理智，想也不想就高声嚷嚷道：“有本事你把他叫出来啊！揍出了啥毛病来可别怪姑娘我手下不留情！”
　　郭冰一听这话就乐了，哎哟~大姐，就等您这句话儿了！“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以大欺小啊！先说好了，输了可不准哭鼻子，也不准回家告状，更不能事后找人报复……”
　　“真是啰嗦！”赵敏不耐烦道：“人在哪儿？待我去打他个满地找牙，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姑奶奶的本事！”
　　郭冰带着赵敏来到杨瑞家，只见吃饱了没事干的杨瑞正对着沙包狂捶。虽然已渐进冬天，可一阵拳打脚踢下来，额头身上还是满是汗水。赵敏果然是个战争贩子！见到杨瑞后，那注意力立马从郭冰身上转移了！危险被解除，郭冰很高兴，极为狗腿地跑到杨瑞身边递上帕子，肉麻谄媚道：“小杨啊～”
　　杨瑞一个不防，脑袋差点儿撞沙包上。
　　郭冰也是一身恶寒，事实再一次证明，自己还真不适合撒娇，恶心吧啦的自己都受不了，忙咳声儿正常道：“那个，打累了吧？要不咱歇会儿先？”
　　杨瑞不说话，接过手帕便开始擦汗，至于旁边的赵敏，则是连瞄都没瞄。对于杨瑞所表现的无视，赵敏童鞋愤怒了，一直以来可都是师兄师姐哥哥们都围着她转来着，凭什么到这儿来就变成了处处受气外加被无视啊！赵敏不高兴，后果很严重。既然你野丫头没武功打了叫欺强凌弱，现在打这个有功夫的该没啥说的了吧？遂抽出鞭子，招呼都不打一声便不客气地朝杨瑞挥去——
　　杨瑞虽然没瞅郭冰边上的小姑娘，可练武养成的习惯就有时刻注意四周动静，因此，这赵敏鞭子刚一抽出来，他就发觉到了。这丫头可是跟郭小芽一块过来的，看郭小芽那一脸谄媚样儿他就知道肯定是有事要求他了，再见眼前这位这不客气劲儿，麻烦十九□□便源自这抡鞭子的疯丫头。于是，杨瑞一个转身，躲到沙包后边，借赵敏收鞭之际，一脚勾起地上的棍子。
　　见两人这就开打了，郭冰赶紧躲到一边。刀枪无眼啊！更不用说这两位手法不咋纯熟的家伙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抽自己身上，那可是没处说理的说。
　　虽说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可是很明显地一直是赵敏主动杨瑞防守。渐渐地，杨瑞被逼到了院子的角落里。郭冰一看，急了，再这么打可就亏死了！万一被这野蛮丫头赢了，丫的指不定怎么得瑟呢！郭冰脑筋一转，冲四处躲藏的杨瑞喊道：“杨小鬼，你不会连个小丫头都制服不了吧？也忒不像爷们了！她可是比你小啊，这种花架子，啧啧~”
　　这时，杨瑞正被鞭子抽得身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正莫名其妙呢，听郭冰这一刺激，心里的火儿噌冒起来了，一手使棍，另一只手趁机将鞭子沿稍儿拽住了，再一使劲儿，赵敏便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其实这赵敏的鞭法还是不错的，不过是人比杨瑞少，也不像杨瑞日日练臂力，力气相差甚远，再加上也没啥实战演习，所以被杨瑞这一拽登时乱了手脚，以前学得那些招式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出起招来更是乱七八糟。
　　杨瑞就着缠在腕上的鞭梢儿再一使劲，还没稳住身形儿的赵敏又一个踉跄，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幸运了，一个狗吃屎随着鞭子便跌了过来，正好压在杨瑞身上，倒也没摔疼。反倒是被当肉垫儿的杨瑞狠狠地摔了个大屁墩儿，拽在手里的鞭子也被甩出了老远。
　　这可不得了了！赵敏在家里好歹也是个大小姐，长得漂亮，人也机灵，家里师门都宠得不行，因而师兄师姐们常常是能让就让，时间久了这丫头便以为自己身手很是了得，很有傲视群雄的意思。哪想到，刚出师门开始显摆，就在一无名小卒手里吃了鳖，还是以如此不雅的形象战败的，又想及上午受得那些鸟罪，不禁悲从中来——想我聪明伶俐英勇神武的赵敏，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啊！这多丢人啊！况且还是在那野丫头面前丢的人，既生敏何生冰？！想到这些，赵敏不禁愤恨无比，抡起小拳头就冲身下的杨瑞挥了上去。
　　要说杨瑞功夫可能没啥路子，可这近身搏斗还是颇有实战经验和优势的，再加上他本来就对这一上来就甩鞭子的野丫头没啥好印象，所以，当赵敏拳头砸下来时他毫不客气地一蹬腿，将赵敏蹬到了一边。要在以往男孩子打架，一方被另一方蹬到一边了那就表示被蹬的一方输了，可是现在明显地不是以往，打斗的也不是男孩子，被杨瑞蹬了一脚趴在地上一脸泥土的赵敏此时更加觉得面上无光，一个鲤鱼打滚，人又起骑到杨瑞身上，这次连爪子都用上了——小样儿，敢蹬我~看我不挠死你！赵大小姐充分发挥了女人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兼死缠烂打的多重精神，两手狠狠地拽着杨瑞的衣领，小腿还狠蹬其肚子，开始无规则近身肉搏。
　　被撞地头昏脑胀的杨瑞这下更火了，这都什么人儿啊这，怎么比郭家那疯丫头还不讲理？这杨瑞打小就没学过啥怜香惜玉，这会儿更是不客气了，本着吃啥都不能吃亏的原则，一只手拽着赵敏小辫儿一只手拽紧赵敏的一只胳膊，张嘴就咬了下去……
　　赵敏被咬得生疼，“哇”地一声大叫，随即脸色绯红，又痛又羞，丢下杨瑞和躲在一边看热闹的郭冰，满心委屈地冲了出去……
　　于是，赵敏VS杨瑞。杨瑞胜！
　　见赵敏跑开，见警报解除，郭冰立刻蹬蹬跑到才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拍打满身泥土的杨瑞身边，又递掏出帕子，又是殷勤地给杨瑞拍打身上的灰尘，边拍边滴溜着俩眼珠贼汪汪地上下打量，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似的。
　　杨瑞防备地看着她上下忙活，根据这么久的相处经验，郭小芽一旦出现此种动作和表情，就表示痨病发作了。
　　果不然，郭小芽看了一会儿，便吧嗒叭嗒开口，追问其杨瑞软玉栖身的感觉。
　　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杨瑞被烦得实在不行，直接祭出沉默是金的法宝，眯紧嘴巴啥都不说。
　　郭小芽没得到有用的信息，顿时感觉无趣，将手里的帕子扔给杨瑞，自个儿处理去吧！可最后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地碎碎念：“哎，我说，人家好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被你又搂又抱的占便宜，你好歹也表示表示啊！不发表一下初哥感言也就罢了，好歹也追上人家安慰安慰呀！其实吧，赵家这姑娘还算不错。跟你年纪相当，长得也出挑，家里条件更是好的没话说，虽然脾气差了点儿，脑袋不机灵了点儿，嘴巴毒了点儿，人憨了点儿，可人无完人嘛，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儿呢……不拉不拉”
　　尼玛，这一点儿那一点儿，一会儿功夫数出这么多点儿，这丫头还有啥优点！杨瑞黑着脸不说话也不应，就怕一开口这丫头就顺着锅台上炕——说起来没完。
　　郭冰摆活了半天，见搭戏台子没人应，顿觉无趣，拍了拍杨瑞肩膀道：“你倒是吱声儿啊！我可告诉你，人家姑娘家境可不错，师兄师姐一大堆，据说各个会武功。要是你当了人家上门女婿，不还得好好指点你一下啊！你说，错过了这萝卜，你以后再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来填你这坑啊？”
　　杨瑞脸更黑了，拍打完身上的泥土，囫囵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将手帕甩丢到郭冰怀里，瞄都不瞄这厮一眼便转身回了屋。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天天想些啥，开口闭口拉皮条，真当自己是那村南保媒的赵二婶了！
　　郭冰瞄了瞄手帕，上边脏兮兮的一片乌黑。算了算了不要了，赶明儿再让小姑给整块新的吧，遂又把手帕扔到窗台上，道：“这帕子你洗洗自个儿用吧，别见天儿累成死狗连个擦汗的都没有。哎我说你倒是回个话儿啊？真是的，可别仗着年纪小就不捉急啊！我可跟你讲，不管干啥未雨绸缪是最好不过的了，既然你爹没空给你说媳妇，干脆我来帮你撮合好了！以后成亲了可别忘了报答我今天的媒恩，啊哈哈哈哈……”
　　杨瑞从炕上跳下来，啪地一声关上屋门，不客气地将还在碎碎念的郭某人关在了门外。
　　哼，真没绅士风度，固执，木讷，不听人劝！好好地白富美在眼前都不晓得抓住机会，小子，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回忆起现在来，早晚要后悔哟！郭冰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扭身出了门。
　　那啥，好歹也是她家的客人，不能让那死丫头就这么出去乱跑啊！哎，这一个个丫头小子，竟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看那丫头跑出去时面红带羞的模样，莫不是真有春意乍泄？哎呀，我无聊地生活终于又见涟漪了，太让人兴奋了！郭冰又变得兴致勃勃，得儿得儿找赵敏探听八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