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善》潘小麦

17、徐春新的春天

　　要说这徐春新见了两个小孩如此高兴，还是有缘由的，无他，洛神有意不知这襄女如何？
　　却原来，这徐春新狗血地、一见钟情地看上了郭家幺女郭月季。
　　这徐春新一表人才不说，家世也真不错，县太爷家的公子，在家里排行老幺，上边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皆已成家，且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一个嫁入豪门。这徐老爷虽只一县令，背后的宗主徐家却是颇为低调的世家望族，上有承爵的哥哥，下有驻边为将的弟弟，只一个他闲云野鹤惯了，不爱那官场勾心斗角，寻了个青山绿水之地挂着个县令之职整日里游山玩水。
　　徐老爷正妻走得早，后来纳了继室多年，才得了徐春新这个老来子。此时原配的子女早已长大成人，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徐老爷一腔热血没处放，呼啦啦全落到了老幺身上，本想培养出个满腹诗华的才子继成衣钵。却不想，徐春新随了他哥，打小爱武。让他挥剑来一式撩腕花可以，挥手来一曲《琵琶行》是想都不要想。
　　可徐春新虽然好武，却并不爱那刚硬朗爽女子，无他，家中姊妹太彪悍，童年阴影是硬伤。如今徐春新已然十八岁有余，早已到了成家立业娶妻生娃的年纪，家里相中的几个同僚家的姑娘皆是将门豪女，徐春新瞄都不愿瞄上一眼。见天儿和这么彪悍的姑娘一起过日子，那还不得天天干仗啊！
　　原本他娘还给他找了个书香门第家的表妹，可没几天，这小子便被小姑娘只可意会不可明说的“猜猜猜”沟通方式给烦得不行。姑娘爱那诗词歌赋扫雪煮茶，徐少爷喜欢少林武当沙盘点兵，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当然，更不用说看对眼了！……不满意不满意不满意，越拖越久，越拖越不耐烦。最后，徐春新也烙下了执念，他非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不可，表妹神马的，都去死上一死。
　　这也就郭小芽不知道，她要知道这小子的狗血脑回路，肯定得撇嘴不屑，又是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娃，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这不知福的娃只去了一趟郭家，偏偏就看中了这郭家的郭月季姑娘。用徐春新的话说，郭姑娘虽家境贫寒，却不同于旁人，不卑不亢，人也娴熟文静，还会过日子，给人一股子倔强沉稳感，既不像他姐、他表姐、表妹的蛮不讲理，也不像他娘、他娘家的表妹扭扭捏捏、满腹心思……（以下感慨省略两千字）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套用郭小芽的话说，这时候估计她小姑放个屁都是香的！（作者：这满嘴粗话的娃！）
　　三人正尴尬着，憋了半天的徐春新终于忍不住打破安静，开口道：“郭小友，令姑郭姑娘最近可好？”
　　话一出口，徐春新心便后悔了，自己一时性急竟问得如此唐突，万一两个小孩不懂事直接回家说了，被郭姑娘当成孟浪之人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徐春新顿时满脸绯红，无限后悔了起来。他完全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刁钻古怪的郭小芽会是那不懂事的娃么？丫不但懂事，而且是太懂事了！
　　果然，听徐春新这么一问，再一看这厮窘迫的表情，郭小芽心里不禁笑翻了天，丫丫的，绞尽脑汁想过n+1种阻止小姑早嫁的方法，也没想过会出现这么雷人的境况——前世无数本言情小说和肥皂剧中所泛滥的一见钟情竟这么轻而易举的让她给遇着了！虽说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吧，可是出现在自己小姑身上也有料的！嘿嘿嘿，瞅瞅，这叫嘛来着，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不好好利用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穿越前得那颗穷摇心！
　　郭小芽直勾勾地盯着徐春新，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该如何将两人撮合撮合，好借徐某人之手，先搅了耿家的这门亲事。
　　徐春新被盯得有些毛孔悚然，心里愈加后悔，莫非被这小姑娘发现了？他忽然想起，眼前介位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啊！
　　“小徐啊！”郭小芽实在想叉腰仰天狂笑，主啊，原谅她吧！她实在无法把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男人看成长辈，况且他还挂了一幅极为欠揍的面皮不说，“你也觉得我家小姑长得很漂亮吧？”
　　徐春新心里咯噔一下，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孩子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瞅瞅人家杨小哥，多认真地在那儿喝自己的茶啊！这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表情嘛！
　　杨瑞抬头瞥了徐春新一眼，里面包含了无数了然和不屑一顾。
　　徐春新更加郁闷，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熊孩子？！怎么小小年纪便脑子里就这么多弯弯呢？遂有些讪讪道：“那个，郭小友啊！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这可关系到郭姑娘的闺誉！在下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在下不过对郭姑娘比较欣赏而已，对，是欣赏。”
　　郭小芽白眼一翻，颇为不屑，欣赏？说白了还不就是喜欢，孔乙己还老说自个儿窃不是偷呢，装什么2B铅笔啊！也不客气道：“我也没说你有啥想法啊，你老解释个什么劲啊？咋感觉有一股浓浓的做贼心虚味儿呢？对了，那啥，你慢慢欣赏吧啊！这让你欣赏的日子可不多了，再过一些日子我小姑可就成别人家的了，那时你还想欣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啊！”
　　“什么？”徐春新一阵紧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要嫁人了么？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这么快？”徐春新不知道，小门小户嫁人可不像大户人家，三媒六聘一来就得一两年。人家不过是赶集时找那算命的老瞎子掐上几个吉利日子，三下五除二，该给的东西给完，该走得仪式过一遍，三两个月不到，小媳妇便能娶进门。
　　啧啧，终于从咬文嚼字转为大白话了，可这时知道徐春新心意的郭小芽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会儿也不着急了，打定主意要先逗弄一下徐春新再说。
　　于是，郭小芽慢悠悠地举起茶杯送到嘴边吹了吹，却并未喝下，接着仍慢悠悠地放下，当然，放在了自己能控制而不会被杨瑞祸害到的范围之内，她可不想最后一杯茶也被白白糟蹋了，虽说这茶味道的确不咋地。
　　然后摇头晃脑慢悠悠道：“哎呦～刚才说到哪儿了？说什么来着？……”再一瞄徐春新那一脸的焦急模样。徐春新果然着急道：“嫁人！怎么这么快就嫁了？”
　　郭小芽心情极好，依旧慢吞吞道：“嫁人？哦，莫不是小徐你要娶亲了？倒也是啊，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亲了，那小芽就先提前给您道个喜咯！”
　　徐春新见郭小芽故意装作听错在那儿胡侃，就是不说自己想问的事情，以为小姑娘正对刚才自己看他们热闹之事耿耿于怀，忙起身作揖道歉道：“刚才是徐某的不是，还望两位小友见谅，如有不周多多海涵！”
　　“啧啧，杨小二，你好好瞅瞅人家大户人家的少爷说话，多有涵养，学着点儿吧，将来也出息点儿。”郭小芽见缝插针地教育了一番杨瑞，这才转过身来客气道：“哎呀这话说的，让我们的大恩人行此大礼太不合礼数了！来来，小二，赶紧给我们恩人上壶好茶！当然，帐记他身上就行，他有的是银子。”
　　徐春新赶紧道：“对对，记我账上就行，不必拘于这个。”
　　“哎呀！既然徐公子这么说了，那刚才那壶也记在他账上好了，省得付两下不够来回折腾的。”郭小芽顺嘴儿接上道，一点儿没有对恩人的感激样儿。
　　徐春新顿时被噎了一下，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这小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哈！
　　徐春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满脸希望地等着郭小芽讲郭姑娘的境况。可明显地，郭小芽没有识时务的自觉性，且犹不紧不慢道：“小徐啊，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至今还未娶亲啊？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完全没有的事儿，”徐春新赶紧否认道，“不过是在下一直心不在此，想着大丈夫应该先成就一番事业，而后再是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而已。”
　　啧啧，瞅瞅人家这个时代的孩子，心里多单纯啊！目标多远大啊！郭小芽上下打量了一下自选的这位准姑父，别说，这徐春新比郑寒那小子懂事多了，虽说俩人顶着同一张皮吧，可明显地，眼下的徐春新比当年的郑寒看着让人感觉顺眼多了，再说，自己发财之路若上头能有个罩着的岂不更好？正好小姑主内他主外，那自己不就可以无限制地享受在古代醉生梦死的米虫生活了……想到未来的美好前景，郭小芽觉得醉醉哒。
　　被盯着的徐春新可不认为有什么好笑的，甚至有些头皮发麻，怎么感觉像正被算计呢？
　　现在郭小芽可不觉得徐春新碍眼了，虽说他顶着一张欠揍的脸吧，可邓爷爷□□怎么说来着，管你是白猫黑猫，能抓着老鼠的就是好猫。现在的徐春新，啊不，是徐姑父，可是自己的创业板啊！那可是典型的潜力股的说！于是郭小芽展现出一幅极为灿烂极为亲和的表情笑咪咪道：“小徐啊，那啥你甭担心，有我在，我小姑那枝小月季蹦达不出你的五指山的，放心好了。我是很看好你滴，只要你表现好了，我也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滴！”
　　呃～徐春新对郭小芽翻书般的态度转变还有些不大适应，甚至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遂有些忐忑道：“这个，在下只是比较仰慕郭姑娘而已，郭小友说话千万要慎重，可不要损害了郭姑娘的闺誉才好！”
　　见徐春新这般，对她家小姑倒真有几分真心，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得先把耿家那边的婚事搅了才是，郭小芽只得下猛药道：“那行，你先仰慕着吧！正好最近我们村隔壁秦家村磨老板耿家遣了媒人来求亲，貌似看上我家小姑了，估计过几天我爷爷也就答应了！至于小姑嘛，女子本来就得听父母的不是？管她心里是不是有人了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到时候我会记得给徐大哥你寄张喜帖的，你又有机会仰慕一下我小姑做新娘时的风采了，多好！”
　　什么？耿家求亲？徐春新一听，心下顿时紧张起来，“那这耿家是个什么人家？家境如何？耿家小子品性如何？郭姑娘，郭姑娘她……答应了么？”
　　“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小姑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的，即使她心里有了人了，以后嫁作人妇了还能怎样不成？也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偷偷想想罢了，谁没有个难忘的初恋？又谁没有个无法割裂的烂漫青春啊？过去了就过去了，日子总得继续不是……”郭小芽发誓，徐春新想歪了绝对跟自己无关，自己也就是顺着他的话敲了下歪砖而已，别的可啥都没干。
　　这边徐春新可不这么理解了，原来郭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余她一个女子也是无可奈何的……想到那张婉转温柔却不失爽朗的笑脸，徐春新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早该去看望一下才是，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是是非非。可怜的徐春新同学此时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无法自拔，恨不得立即飞到心爱的人儿身边安抚开导一番。满脑子热血沸腾，开口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幽幽问道：“那郭姑娘近来可好？”
　　“嗯，很好很好，就是夜夜不眠，有点儿消瘦罢了，其他都好。”天地良心，自己说的这可是大实话，虽说熬夜的缘由是做绣活吧，那也是夜夜不眠啊！
　　于是，徐春新心里更加难受了，自己顶着父母日夜的压力誓要自己选个情投意合的，现在终于有了机缘，可不能就此错过！佳人正在受苦，教他情何以堪？！思即此，徐春新扔下半块银子，说了声告扰便匆匆离开了。
　　杨瑞看了看郭小芽，“你这样不厚道。”
　　“切！厚道又不能用来当饭吃。”郭小芽翻了翻白眼，“再说，我这可是为他们好，等以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他们就知道感激我了。嘿，伙计，这银子可别忘了找零啊！姑娘我且等着呢！”
　　杨瑞被噎了一下，便继续喝自己的茶，不再说话。他就知道，这郭小芽从来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不过说实话，那徐春新看着也不像是没心眼的啊，怎地次次都被那傻丫头耍得团团转呢？不关自己事儿，爱咋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