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茴香》木离央

19、富婆计划第一步 六

　　半筐黄花和艳红的果静静搁置在院子中，无人问津。

　　房间里，方茴忧心忡忡地接过小石头端来的纱布和剪刀，陆越半躺在床上，还有精神哄小家伙儿出去玩。

　　等弟弟走出房间，方茴小心掀开陆越裹在腹部的纱布，她松了口气，好在伤口没有再次崩开。

　　陆越打趣她：“小阿茴莫皱起眉头了，再皱下去，瞅着就跟隔壁大婶家在墙角结出的老南瓜似的。”

　　都这般还要开玩笑，方茴白了他一眼：“再老也没你老。”

　　“你说的也对，”陆越有些心塞，小姑娘话说得没错，自己已赶至双十年岁，自然比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大了好些。

　　方茴小心擦去伤口周边的血，重新撒上药粉包扎，“这几日别乱动了，卧床好好休息，”她低头给纱布系上结，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好，”陆越欣然应允，转念一想，“我……”

　　“什么？”“无事，”陆越本想开口告诉她自己五日后离开此地，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我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方茴浑然不知，嘱咐他之后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野菊花铺满水面，散两勺细白盐粒滚动其上，方茴探手搅动这一汪清水，盐粒倏然间消融。

　　仔细淘洗了三遍，直至盐水清去，半筐野菊花因泡在水中的缘故，在捞起时缩成一个个小球。

　　湿哒哒的花团均匀铺一层在冒着白气的笼屉上蒸，方茴在灶旁看着火。她手中蒲扇一下一下地送着风，不多时，鼻间盈满野菊花的清香。

　　半个时辰过去了，金黄色泽的菊花已转变成褐色，蒸透的菊花端去院中摊晒，铺陈满满。

　　方茴擦去额间汗水，再过不久，晒去水汽，就可以收获新一批的菊花茶了。

　　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方茴吃了块糕点果腹，决定速战速决，做一些方便简单的吃食。

　　雪白的面粉加入一点老面团，兑上小半碗清水用力揉捏成浑圆的面团。“可以多做一些，”方茴想着，“这样明天早上的主食便出来了。”

　　黏在盆上的面粉也被揉进面团里，方茴拍了拍光滑的面团，用湿纱布盖上盆口，等它发酵膨胀。

　　去后园拔出两根青葱，洗去上面的泥土，刀子切开葱身时发出新鲜的生葱味道。葱花放在一个小碗里，搁上盐、五香粉、猪油腌制。

　　趁着等待的时间，方茴把茄子对半刨开，带着翠绿的茄梗和紫色茄皮一同放在烧开水的锅里蒸。

　　得小火，方茴弯身去看灶膛里的火苗，还好，暂时不要再添一把柴。

　　蒜瓣捣碎，放入一勺清酱油、少少的花椒粉和猪油，用水稀释开，便是一份简易的调味酱汁。

　　擦净手捏捏面团，松软的很，方茴把面团擀成不薄不厚的饼子，将腌制好的葱花抹上，涂满整张皮子，松松卷起，再小心切分开。

　　她想了想，挑起一根筷子，在花卷背部按下，两端均匀鼓起，瞧着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方茴满意的笑了，放下手上的筷子。

　　卷完主食，茄子也可以出锅了。

　　方茴垫着湿布巾小心端出盘子，滚烫的白气涌起，再从手边滑出。木筷按住茄子，撇掉盘中的汁水，等它略微放凉一些就可浇上料汁。

　　大锅里的水还很足，铺上湿纱布，将花卷摆满，一圈一圈，看着像花儿一样。

　　片刻后，小铁锅被方茴取出来摆上小灶，锅底被火烧得干梆梆，油冒起青烟，倾倒的鸡蛋液滋啦一声从底部凝固，筷子快速搅动两下，金灿灿的蛋花瞬间成型。搅拌蛋液时放了盐，现在倒也不用再调味。

　　数着时辰，取出蓬松柔软的葱香花卷，方茴低头嗅了嗅，咸咸香香的气味直直攻向人的味蕾，舒心极了。

　　陆越看着面前的一大碗蛋花汤，金灿灿的葱花炒蛋以及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风味拌茄条。他迟疑开口：“小阿茴，你是跟鸡蛋结了什么仇吗？”

　　方茴脸一红：“是给你补身体的！没有肉，多吃些鸡蛋。”陆越好笑地摇头，看来今日得吃个精光，可不能辜负小姑娘的心思。

　　蛋花汤还冒着热气，陆越先挟了一筷茄子，浓郁汁水顺着暗绿色的茄条滴落，他端起空碗接着即将滑下的酱汁。

　　蒸透的茄子口感细、嫩、软，茄物本身味道清淡，熟透后更寡一，与辛辣的蒜泥、浓香的猪油很适合搭配一起。

　　有些辣，陆越拿起一个小花卷，入口松软，满是葱香和麦香，细白的面皮甚至有点弹牙。

　　“茄条色泽素雅，清香爽口，”陆越朝方茴笑着，“小花卷也好，我很喜欢。”方茴心中有些高兴，“慢慢吃，小石头还在外面，我去陪他。”“好，”陆越颔首，目送方茴出门才再次动筷。

　　咬下一口花卷，甚合心意，“待回了陆府便吃不到了，”他想着。

　　食过早饭，将昨日采摘的红果挑选洗净，方茴不太熟练地试着凭天看时辰，“巳时，”她扭头看向陆越，对方冲她点点头。方茴松了一口气，终于对了一次，这两天总是看错时辰，搞得她都快自闭了。

　　一颗圆滚滚的红果抛入空中，又被接住，方茴眼睛亮晶晶的。

　　这几日她思虑良多，去县中摆摊，一来一回也不方便，反正遇见了丁毅这位出手阔绰的老板，不如直接来票大的，然后在县城里租个住处。

　　若真做不成生意，那就再回十里村来。

　　说做就做。

　　方茴挑出粒粒饱满圆润的红果，看起来像极了一盏盏小红灯笼，将它们去籽后煮在砂锅中。

　　接着，她裁出一片片小张的油纸，不多时，小木篮慢慢的已经堆满了。

　　陆越松开搂着小石头的手：“今日的诗文便学到此处吧，你练上三遍再下学。”小石头重重点头，握着树枝一笔一画写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小时不知月，呼作白玉盘……”

　　陆越起身去房中换药，他坐在床边解开衣绳，不慎打落身畔的小药瓶。药瓶咕噜噜滚落到床下深处，陆越无奈，只得费力搬床，不小心牵动腹部肌肉，他疼得低呼。

　　“你怎么了？”方茴掀开帘子，她本是来取东西，路过原身父母房间时听到里面有动静，担心陆越出事，这才过来询问。

　　“药瓶掉下去了，现下需要把床搬开，”陆越苦笑着。

　　倒不是大事，方茴松了口气：“我来吧，”她将木床拉开，留出足够多的空隙。旁边的陆越先一步走了进去，他忍痛蹲下身子捡起药瓶，手部蹭到一旁的墙壁。

　　陆越一顿，探指摸了摸，为何这一小块墙面要比两旁的墙面凸一些？触碰的手感也不太一样，他迟疑地敲了敲，声音果然不对，握拳砸下，墙面应声而裂。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起身，甚至开始砸墙，方茴有些疑惑，“好像有东西，”陆越答着。

　　碎裂的墙面很容易清理干净，他轻松剥开，从里面掏出一个被油纸紧紧裹住的东西。方茴接过去，感觉它有些重量，心中满是疑惑，这是什么？

　　揭开油纸，竟是一个小木匣。方茴吃惊地打开，在掀动锁扣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突然有一个预感。

　　一根造型古朴的金簪，两块个头不小的银甸子，一小堆铜板，还有一张契纸。

　　方茴拈起银子，暗道：“果然。家中不是没钱，是被原身的父亲收起来了。看来，他那次上山已经做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也担心若为儿女留下银钱，会被黑心的亲戚直接抢走，索性连同着房契一齐藏起。

　　不过，大叔，藏这么严实，你真没想过你的两个小孩也找不到吗？要不是发生了意外，两小孩估计都得被饿没。”

　　再往里摸索，已经没什么东西，陆越抬头对抱着木匣偷偷吐槽的方茴道：“看来，封在墙中的只有一个油纸包，”说罢，他缓缓起身。

　　“好，”方茴点点头，看向手中的木匣：“这应是父亲留下的物件，多谢你帮我们寻到。对了，你的伤口怎样？”

　　“无碍，”陆越摇摇头，“你父亲将东西藏得这般严实，那匣子中的物件应该颇贵重，你要收好。”

　　捧着木匣子回到房间，方茴将它稳妥锁在柜子里，又去了厨房观察红果熬煮的程度。

　　果肉逐渐变软，白瓷勺在锅中轻轻搅动，方茴放下锅盖，“这可是明日和丁老板谈生意的关键，一定得成功。”

　　至于木匣里的东西，她敲敲手指，既然现在能吃得饱饭，那匣子便先留着不动吧，下半生不能只靠坐吃山空。何况，那些东西也算是原身和小石头亲生父母留下的遗物。

　　时间逐渐过去，随着时不时的搅拌，红果已是软烂的很，有点果酱的感觉了。方茴放下勺子，捏住锅柄，将染红的汤倒出。

　　紧接着，烂熟的红果同余下的汤水倒入了小石磨中，一点一点磨浆，慢慢的，红色的粘稠果肉顺着空道流出。

　　方茴取出网眼极小的湿润纱布，笼罩在木桶上方。浓稠的果肉隔着布倾入木桶中，她将纱布收紧，除去相对粗糙的果皮。

　　在过滤后，红果浆会更细腻，此时，再次将果浆放入砂锅熬煮，加入白糖，不停搅拌。

　　方茴拿着白瓷勺轻轻划过，果浆已经可以顺着划开的痕迹慢慢合拢，她便取出一部分，放在清洗晒干的菜板上。

　　这也是她现在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容器。接着，她又用木刮板慢慢将板子上堆着的浓郁果浆均匀抹平，放在院中腾出来的空桌子上晾晒。

　　余下的果浆继续熬煮，眼看着果浆浓稠的可以粘在勺子上，方茴这才把砂锅移开，将果浆再次分出一半，装入清洗晾干的竹筒中，磨平桶面，继续放在了外头。

　　又过了会儿，方茴看看锅中熬着的余下果浆，水分已经去的差不多，深红色的果肉相互粘连着，勺子按压后发出了轻微的撕扯声。

　　等它微微凉一些，方茴将抱团的果肉揉搓成小球，放在盛着白糖的盘子里滚动，雪里透红的雪丽球逐渐成型。

　　把板子收回厨房，薄薄涂抹在上边的果浆已经凝固，红果里含有大量果胶，很容易成型。

　　小心揭开，将边缘不规则的部分切去，再分成等份，慢慢卷起。方茴拿着做好的果丹皮咬了一口，与记忆中的味道相差无二。

　　一个个果丹皮和雪丽球被分别包上油纸。方茴越做越起兴，伸指将成品数了一遍，又寻摸出前些日子晒干的生红果片，费力碾磨成粉末。

　　红果粉过筛，白糖加入清水，熬煮成粘稠拉丝的糖液，趁着热度分次倒入细腻的红果粉中，用力揉捏融合。

　　方茴将玫红色的团子放在案板上按压成饼，费力擀薄，一遍又一遍。待粉团薄度好比指甲的厚度时，方茴已是满头大汗，但她仍旧凭借着极好的刀工切出一片片滚圆纤薄的红果片。

　　“呼，”方茴擦净额头上的汗水，想起院中晾晒的竹筒，赶忙取了回来。劈开外层的竹子，将凝固的圆柱形果膏改刀为长方形。

　　“山楂糕，完成！”看着红果系列的成品，方茴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又有些遗憾：“可惜没有桂花，若是撒上去，造型会更好看。”

　　“哇，”小石头进来看到几堆小山一般的油纸卷，“姐姐这是什么？”他趴在桌上好奇问着。

　　“你要吃哪个？”方茴笑眯眯问他,“这个！”小石头指了指还没包完的红果片，方茴拈起一片喂他。

　　“唔，好好吃，”小石头开心极了，又指了指中间的油纸卷，“姐姐，还要这个。”“也好好吃，酸酸甜甜的，”小石头扭头看方茴：“姐姐，这都是什么啊？”

　　方茴摸了摸他的头：“中间长筒形状的是果丹皮，圆圆扁扁的是红果片。”

　　“诺，拿去跟茹娘，还有大哥哥分吧，”方茴从包好的小山堆里每样抓了一把，递给小石头。“好哦，”小石头笑得像在开花，蹦蹦跳跳地捧着新鲜出炉的零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