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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十七 决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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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活活穿过亚久津仁洞穿的伤口。
亚久津踉跄了一下，差点踩空已经塌陷大半的巨型阶梯。
里昂立刻拽住他。两人的嗓子都有些痛哑，混着大半的气音。
“阿仁。”里昂扶持住亚久津的臂膀，将汗血沾染的金发胡乱一拨，抬手指向眼前的阴森楼栋，“这里就是样本库。”
亚久津侧头啐了一口血块，拍拍里昂按住自己的手背。他单手握着短式冲锋枪，跨过塌陷的碎石，靠近那座吃人般的、门窗破碎空洞的残破建筑。
“我虽然参与过多次浣熊市的行动，”里昂微微靠后，尽量接住亚久津托付的后背，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状况，“但这里有许多秘密道路和——”
亚久津走到大门前。昔日全部由玻璃架构起的巨型门面，支离破碎地立在那里。
一股无法形容的阴森风气，从过于旷大的内部残景中透露出来。
里昂看向亚久津微微痉挛的右臂。幽微的月光在皮下闪烁着，将凸起的筋脉和血管都染成令人发毛的紫色，像活体般延伸扭动。
里昂凝止眼神，“有秘密道路，和不能用现世力量解释的未公开地带。从「保护伞公司」的力量流入世界高层开始，就有许多不知名力量和组织的牵连，连我也知之甚少。”
他大步跨上阶梯，与亚久津并肩走进废弃的大楼。
“是这种力量吗？”亚久津微微端起枪械，尽量悬停在身前。他抬了抬右臂，清晰地感觉到某种冷水晃动般的幽冷触感，哗哗轻撞着在皮肉下流动。
亚久津眼前突然幻光一闪。在无所谓感官和心绪的彻底空寂的幻觉片段中，他仿佛看到一片冷澈无底的水面，他的灵魂就隐映在水下。
“灵魂……”亚久津无声喃喃道，“水面。”
当身为最强通灵师的草薙明月，将一段至为精纯的、饱含着纯粹灵能与幽深记忆的月光，注入亚久津掌心，并与他的灵魂连为一体时。
那从未显形过的、藏在亚久津体内如此长久的某种灵能力量，总是能寂静地掀起某些神迹。
亚久津触电般侧过头，吸了半口冷气。仅仅是这种突然掐断的短促气音，在过于空旷、满地垃圾的楼栋大厅中，也像实体划痕般尖锐闪过。
亚久津本能侧身，与里昂肩背相撞。
“你是指……灵能什么的吗？”里昂目光锐动，微张嘴唇喘着气，以免鼻息中的尘埃和血味堵住呼吸。
里昂点点头，将弹夹推紧。风从破碎的、仿佛能直达天顶的高耸玻璃楼墙中吹进来，总是缠绕着某些群鬼之声般的哀嚎。
“也许是。就像我说过的那个「迦尔基计划」……”里昂仰起头。那些嚎叫声不是幻觉，甚至它们才像是风的本体一般，随时会变成汹涌的异形。
他与亚久津并肩探索，扫视过大厅里环绕的数个栅栏式电梯。它们全都沾满凝血般的锈迹，有的倒坍，有的歪斜着卡在门上。
“我只知道，「保护伞公司」之外还有其他组织，却始终没有窥见半点真面目。”里昂皱着眉宇，骤然转步，后背顶着亚久津转到身后。
里昂自己靠近几个长廊通道的入口，踢开混合着非人生物与残破动物遗骸的垃圾。
亚久津转过头，也越过大厅中心，向地狱管道般幽深的长廊那里靠近。
一片温柔广巨的、既不表现为压迫也不产生异形的力量，像无形罗网般，一下子抓住了他——
当亚久津脑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好像有尖刺直接横向贯穿两边太阳穴一样响起时，他感到的并非剧烈目眩的痛楚，而是那种被温柔的、实际不蕴含任何波动与索求的罗网盖住的，冰冷又沉沦的被捕捉的震颤……
“呃！”亚久津的右臂也像是瞬间融化般，发出冷水激荡般的触动。
“阿仁？！”里昂立刻冲过来。毫无顾忌灌入楼中的风声，越发凛冽呼啸起来，群鬼之声从低嚎变成某种实体般的声震。
两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立刻四下锐利转动视线，而里昂的生命检测器像是电波扰乱般，发出几下掐窒一样的“咔咔——”乱颤声后，才陡然亮起激闪的警报蓝光。
整个大楼几乎都被连根摇动起来，像是剧烈地震，又像是楼内深处有什么东西，甚至不只有一个东西——想要涌出来。
“该死！”里昂的视线也被晃得雪花乱溅。在骤烈风吼鬼叫的冲击下，两人只能就地降低身体重心，视野里全是肉眼可见的异常磁场般的雪花。
“我已经清除了那么多异形……”里昂暴躁地挥手打散投入空气中的蓝光，跳闪着危险信号的幻屏陡然撕裂。
就在这时，从储物通道、长廊入口和废弃栅栏式电梯中，那些可供什么东西涌出、又可以塞进染血的残骸与垃圾的空口处，都传来了惨烈的嚎叫声。
“他们被闯入的生命气息惊动了！”里昂立刻拽住亚久津，两人刚拔起身形，后方的通道中爆炸般涌起大量触手似的肉红东西。
就连两侧连接的墙壁，也从内部被轰然挤出外凸的疙瘩，每个疙瘩都在激烈扭动着，想要直接撞破出来。
震颤的楼栋抖出无数玻璃碎片和尘沙。两人在这连环轰击中失去重心，干脆借势扑翻出去，跃入残缺立在那里的巨型接待台遗址。
“是「舔食者」！”里昂将滋滋乱震的生命检测器插进腰间，突然目光大震，滚翻跃起，冲着震颤迷雾中的某个角度凌厉开火。
砰炸的子弹亮起熊熊烈火，那是旋爆式子弹造成的小型火海，直接吞没了一只突然从侧面临时电梯中冲出的怪物。
整体像是巨型爬行类怪物的、浑身血湿肉泡的「舔食者」，融化的头部只有庞大的锯齿嘴部凸显出来，浑身血水如雨暴淋。
它被里昂一记枪击点燃，嚎叫着翻滚甩动，踉跄后冲撞在强烈震动的墙上。
“如果是几只就算了……”里昂汗透瞠目，端枪的手痉挛般向下一坠。
亚久津也探出身形，根本来不及将眼前状况梳理明白，直接抬枪连续射击。
是其他方位的通道中涌起的怪物冲破出来。它们赫然锁定了没能隐藏身形的里昂，暴吼着撕咬冲击过来。
亚久津的子弹炸成爆燃气流，将先头几只怪物掀翻。它们拖着断裂的残肢，吃痛却更加愤怒，划开满地脓血跳冲上来。
里昂则被亚久津毫不废话的枪击骤然惊醒，飞快低身滚翻出去。两人被枪械造成的烈烈气流扑面反弹，「舔食者」血淋淋扑杀过来的身形也几乎压到脸上。
他们干脆撞上残缺的接待台，在圆弧形的下方空间中惊险避开差点咬住整个头部的锯齿。
里昂却在这短短的惊变中，将眼前情况扫视明白。而他腰间的生命检测器，正像活物一样声嘶力竭地发出超限度的警报，蓝屏一个劲儿地在破碎乱涌的空气中飞闪。
“怎么会有那么多「舔食者」？！”里昂大惊，立刻扯出弹夹，飞速推入数枚爆燃子弹。
亚久津强忍着贯穿胸腹的伤口，猛然支起身体，扬臂瞄准撞破接待台边角、嚎叫冲过来的怪物。
那几只「舔食者」已经被亚久津刚才的轰击打得残缺扭曲。亚久津一眼锁定它们的缺口，几枪过去将前肢和头部打得深深开裂，暴溅起来的鲜血和腐蚀性的脓液漫天都是。
而里昂赫然推上弹夹，折腰后翻跳上台面，对准密集冲来的怪物连发爆燃子弹。子弹平地炸起火海，滚滚火烟将空气几乎逼空，到处都是剧烈波动的扭曲热气和轰然崩炸的声浪。
被平地火海暂时纠缠住的怪物们嚎叫不止，互相践踏，碎肉脓血到处飞溅。
生命检测器发出被掐断喉咙般的嘶哑尖鸣，“无法……承载……怪物检测反应……超限……”
“不应该有这么多……”里昂也没料到这种状况。他和同伴们经历了多少牺牲，才处理掉那么多生化怪物和人形丧尸，怎么会有这种尸潮般的……
除非是又有新的泄漏或研究使它们异常增长，甚至是副本复制式的分裂……
里昂来不及多想。整个楼栋已经变成尸潮火海，然而爆燃子弹也挡不住继续汹涌起来的怪物群潮，更何况还有许多通道口子里，还传出着骇人的嚎叫声浪。
“唔——！”这时，亚久津将几个逃出火海、带着满身滚烫血腥风暴的「舔食者」击倒，一直沸腾在他体内的、仿佛连接到某种绝对压倒性的无形气场般的痛苦，甚至将他的骨头压出一声恐怖的碎裂声。
剧痛与精神震荡同时爆入亚久津的脑海。他浑身一空，跪扑跌倒。
“阿仁！”里昂砰然跳撞下来，拼命将亚久津扶起，将他推到接待台下方那飘摇的掩体中。
亚久津的右臂被肉里的月光啃噬得幽蓝透明，筋脉和肌肤都鼓起沸腾般的肉泡。
亚久津的眼瞳致命地颤动着，精神仿佛奔涌着析出体外，涌向某种吞噬一切、至高无上的虚妄气场。
“「缸中之脑」……”亚久津瞠视着压顶而来的幻境。在他沸腾的灵魂水面上，映照出一个幽微的、仿佛等同于宇宙般的大脑幻影，那个脑子发出着心跳般的轻震。
“阿仁、阿仁——！”里昂满身尘汗，突然看向地狱裂口般的某处，跳起来再次开火，凌厉击空所有爆燃子弹。
然而，甚至是被火海烧透的、更加恐怖扭曲的「舔食者」，都纷纷嚎叫着爬起，与其他方位上的肉红色尸潮前后纠缠相映，简直是活过来的地狱绘图。
里昂的心几乎撞破胸骨。他猛然想道，“它们完全不会迷失转圈，全部朝着这边冲过来！”
当亚久津剧烈咳着血，却依然单臂撑起冲锋枪，轰然击中试图越过火海扑过来的怪物时，里昂听着背后的、已经显出垂死极限声息般的亚久津的咒骂，还有子弹爆燃开来的火风呼啸时。
里昂的灵魂差点融化脱离身体。他拼命拽住神智，在这最危急的时刻，他清晰又致命地感受到了那股缠绕不休的——异常残酷吸引的血气。
“黄金血……！”里昂的唇齿和声息都在剧烈快颤，却硬是飞快推换弹夹，端起冲锋枪激烈扫击，将迎面冲出火焰的几只怪物打得脓血激流。
包括【节制】的死肉，被亚久津的血液融入后，居然产生了许多个肉蘑菇般的怪形……
黄金血对这些变异生命体，有着超限度的强烈吸引！
要是这样的话……
里昂骤然从腰间拔出一枚瞬爆雷弹，咬住拉环啐出去，猛地摔向怪物群。
“嗷——！”群鬼之声混成风暴，然而爆炸激浪下，踩着烂碎的怪物遗骸，肉红色的「舔食者」仍然骇人冲击过来。
借着雷弹轰爆的短暂僵持，里昂立刻跳下掩体，拽住亚久津将他按在掩体上。
亚久津的身心几乎都要承受不住碎裂般的痛楚，刚才那几次致命枪击，已是他强行脱离压迫灵魂的、那由灵能引动的某种精神场压制，所能做出的舍命举动了。
“我要去地下样本库找凝血解药。”里昂既不顾亚久津的痛苦，也没看一眼对方被自己压撞时爆裂流出的滚滚伤血。
在鬼嚎烈风和地震尘啸混成的炼狱中，里昂只是飞快地吐露出撕裂的哑声，“你听好了，阿仁——这完全是我自己的私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懂了吗？”
亚久津被里昂按得肩膀几乎脱臼。听到这话，他挣扎着从幻觉的深渊中爬出来，而这喘息的裂口——
是被他的臂下月光汹涌引动的、随着“叮——”一声圣洁飘摇的清音，而陡然划破整个压迫幻境的光辉，就是被那一点仿佛实体、又比至纯粹的幻影还要清冽的光芒碎片，所打开的。
亚久津差点溺毙般，将身心都挣扎出窒息的罗网，发出骇人的、刀片刮擦般的急喘。
他听到了里昂的话语。亚久津一把拽住里昂的臂膀，差点将对方的血肉抓成湿烂的一团。
“你要干什么，里昂？！”亚久津死咬牙关，浓烈的血丝从脖颈上蔓延上来。
里昂看向他们死死互拽的臂膀，突然笑了一下。
“拥抱、倾诉，我都向他做过……”里昂心中掠过滴血的快慰，“能遇见这小子，我真高兴。”
一阵星河飞旋般的蓝紫色电光，逼出两人皮下的生命ID轮廓，互相紧贴，滋滋巨响着纠缠出疾流的电子光流。
“这是二级通道的开启密码。”里昂向后仰身，豁力将亚久津的臂膀推开。
“我问你要干什么，里昂——？！”亚久津大声嘶吼，冷沙的声色像野兽一般。
里昂没有回答。他抄起枪械，跳出掩体的瞬间已然凶猛开火，在几乎扑抱头脸的危险距离内，击翻几个嚎叫的「舔食者」。
他疾奔向通往楼栋内部的临时通道。那里虽然没有向外拥堵的异形，但是更像阴森张开的、通往恶魔之腹的大口。
里昂连续拔开数个闪光爆磷弹，连续向前方投炸。剧烈的闪光和绝对浓度的烈性气体，使这些作为信号弹使用的高强度炸弹，在瞬间内投爆太多，硬是掀起了刮骨般的气爆。
旋绕在空中的黄金血因子，被轰然掩盖在这浓窒的气爆下。
里昂疾奔冲入通道，连续近身躲避开几个怪物的咬噬，身上不得不溅满嘶嘶作响的腐蚀性脓血。
许多怪物被轰爆的浓烟火海纠缠扰乱，惨烈混乱的嚎叫声随着互相践踏冲击响起。
“里昂——！”亚久津惊瞠眼瞳，捂住滚滚失血的伤口，拼命支起身体，在撕裂般的混乱环境中，踉跄着踏出鲜血淋漓的几步。
“我是为了私事，不是为了你！”里昂的声音从极为遥远的、仿佛是隔世彼岸的地方传来。亚久津只看到他摔出闪光爆弹，将许多「舔食者」吸引涌入通道中。
“你他妈的不要搞错了！”这句话随着里昂的遥远身影，一起被挣脱浓烟扰乱、狂乱转动搜寻啃噬猎物的怪物乱影席卷，骤然淹没进无穷无尽的末日灾海中。
亚久津感到天旋地转。他强行拖起染满血色的腿脚，却陡然拧转腰身，向大门方向赫然扑翻过去，避开差点将自己劈开的、怪物甩来的肉尾。
抹平一切的幻觉汪洋，就从那个破碎玻璃天墙组成的大门中，雪亮致盲地暴涌过来，将亚久津吞没。
